来生我为婆你为媳，还你今生一世情

月影徘徊

　　一直以来想写一篇关于婆婆的文字，几次提笔忘字，不知从何下笔，或许，她于我们的恩情不是寥寥数语就能言尽，也绝非两段汉字可以表述，即便如此，仍想用苍白和贫瘠的文字来记录下她平凡而伟大的艰辛岁月，向她――我的婆婆致敬！

与婆婆结缘已有十六载，第一次随老公去他乡下的家时，两位老人还在外忙农活，急忙忙赶回来见她们未来的媳妇，公公是一个清瘦高个子的老头，挺直的腰背使他看起来很精神，婆婆则是矮小精干的，或许是经年的日晒风吹她的皮肤显得粗糙，一头灰白短发凌乱干涩，双手关节粗硬变形，裂开的口子有黑黑的杂质掐欠在里面，她笑着招呼我，洗洗手开始泡茶，做饭，她的笑容很亲切，像冬日暖阳让人感觉舒服，从他家回来，婆婆给了我一个见面红包，算是对我身份的一种认可吧！

　　婚后，我对婆婆有了初步的了解，公公患有支气管炎，稍微劳力就会呼吸急促，咳喘得厉害，面色苍白，坐在椅子上半天说不上话，于是，家里家外，事无巨细都得婆婆亲力亲为，忙完地里的农活，还得回来伺候一家老小的三餐，屋前的鸡鸭猪狗也是不能怠慢的，坐月子的那段日子，婆婆有时忙到下午一两点还未能给我做好饭菜，那时候的我是偶有怨言，怨婆婆忙不完的家务事，怪公公十指不沾阳春水，在家坐等吃饭，所以，月子没坐完就回了娘家，婆婆似乎也没多想，继续操持着她那个清贫又烦琐的家，继续泥一脚水一脚的劳累着。

　　这样过了几年，婆婆的婆婆也越来越老了，八十多的奶奶身体每况日下，患上老年痴呆症后不但要人伺候饮食起居，更是糊涂得谁人不识了，刚刚吃过婆婆送去的饭菜，放下饭碗就说今天一天都没有吃饭，老人的房间被她糟蹋得不成样子，大小便失禁，一身脏兮兮让人不敢靠近，作为媳妇的婆婆不得不担起照顾奶奶的责任，滴水成冰的寒冬腊月，婆婆挑着奶奶换下来的臭哄哄的脏衣服去门前的水塘清洗，那刺骨的凉水冻得婆婆一双裂口的手红彤彤，像瞪着血眼的怪兽，让人心悸，好几次我都不忍直视那一双黑里泛着猩红变形了的手，婆婆的小手指断了一截，听她说是很久以前砍柴时被蛇咬了不得不断指保命，难以想象那是怎样一种钻心的疼，婆婆命苦，一辈子的劳累命，在娘家就担起了照顾父母弟妹的重担，十几岁就是方圆几里出了名的劳力，上山下田无所不能，砍柴作田无所不做，嫁到夫家也不能空闲，如今，奶奶的病更是让婆婆苦不堪言，好在这种糟糕的日子没有持续多久，一年后奶奶去世了，婆婆算是轻松了些许，家里也安静了下来。

　　婆婆只有两个儿子，没有女儿，所以把两个媳妇当女儿一样的疼爱，家里清苦，她能给的就是但凡有一点好吃的就给我打电话

“明天可以回来吃饭吗？我打算把那只老母鸡杀了，你回来喝点汤吧”

“妈，我明天不上班，回来”

“家里那只鸭不能放出去了，杀了炖点汤，你回来吃吧”

“我不能回来，要上班”这样的对白经常出现在我们婆媳之间，如果我没有回去，那一腿鸡肉或者鸭肉是无论如何也得留给我的，再怎么推辞也是无用，每次回家她都要将家里的新鲜菜，鸡蛋什么的装好了给我带回去，再三叮嘱我要注意身体，上晚班的话要多休息，用她的话说“对媳妇好就是对儿子好”，她总是倾其所有来爱着她的家人，直到今日我都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因为每次买回家的零食都是让公公先吃，剩下的也是担心过期变质才勉强尝一尝，在她的心里，我们吃了就高兴，若问她想吃什么，也总是叮嘱我们不要买东买西浪费钱，吃饱了饭就够了。

　　婆婆一大清早就起床，生火煮好一大锅猪食，那是栏里那几头猪一天的食物，然后洗漱，做饭，将公公唤起床，吃过饭后把那几头嗷嗷叫的猪喂了食，再把那些早已迫不及待叽叽喳喳的鸡鸭赶去门前的田里觅食，那头半人高的牛大哥更是不敢怠慢，那可是价值几千个大洋啊！牛是天生的慢性子，婆婆跟在它身后慢慢腾腾的往田垄中走去，伺候完这些家伙婆婆又扛上锄头往地里去了，稻谷该施肥了，还得放水进田，不能汗着这些糊口的家伙，不然，影响收成，田头的那片黄豆秧该锄锄草了，山上的那块红薯苗也要翻翻了，一到夏天，中午热辣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人们都躲在家里歇凉，婆婆却还扛着锄头在地里干活，被太阳烘烤过的脸更是呈现出酱红色，汗湿的衣服湿漉漉的贴在她佝偻的身上……就这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操劳着，即便要做的事情堆积如山，她仍是不慌不忙任劳任怨的忙着，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从未见婆婆埋怨过半句，这些看不见收益的事情啊，却总也忙不完……

　　还记得那年，婆婆在锄黄豆苗时被毒蛇咬伤，等我们急急忙忙赶回来时她已经有轻微的中毒迹象，虽说已经做了处理，用肥皂水清洗伤口，将血液尽可能的挤出来，但还是出现眼神焕然，呼吸急促的症状了，赶紧打电话叫来车，我则收拾好她的衣物准备送她去医院，无论我们怎么劝怎么拉扯，她硬是没有上车，说她的病情她自己知道，不要去医院浪费钱，最后只得让车自个回去了，婆婆是个倔犟的人，她决定了的事情没人能劝得了她，她又是最坚忍的，无论是来自身体的摧残还是外界的困扰，她总是默默的忍受着，由于常年的辛苦劳作，婆婆患上了严重的腰椎盘突出，从而压迫到腿部神经，双腿弯曲变形，不吃药就痛得难以忍受，走路，起身都非常困难，看着她每次艰难的从椅子上慢慢的站起来，我一阵心酸，只有呆呆的看着她，似乎说什么都是多余，做什么都是徒劳……

　　时光无声，斗转星移，转眼之间在这个家里待了十几年了，和婆婆相处的日子也越来越多，对婆婆的了解越多对她的敬佩就愈加深刻与她的情感也更加深厚，那是像亲妈一样发自内心的爱和依赖，我们几乎无话不说，每次回家，我都跟在她身后絮絮叨叨个没完，她也是，东家长西家短，哪家添丁哪家丧偶，虽然我对于她说的这些人家还不怎么对得上号，但是我也津津有味的陪她聊着，我围着锅灶炒菜她则帮我添柴烧火，还得起身将开水倒进热水瓶里，虽然不时的有柴火灰飘落在身上，烟熏得我眼泪直流，但我喜欢这种感觉，我希望这样的画面一直陪我到老，那样我就不需要面对失去她的痛了，我害怕这个时候的到来，我害怕在未来的某一天那个像亲妈一样的人离我而去，好几次突然说到这个话题时，泪水总是不受控制的流下来，梗咽着说不出话，对于她，我们有太多的愧疚，太多的怜惜，太多的依赖，她的一生是苦累而心酸的，瘦弱的肩膀挑起一大家子的天，这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命运从她出生就注定了并且一直延续到老，从无更改，

　　婆婆的一生艰辛，清苦，没有替她分担家务的丈夫，也没有替她分忧的儿子，那是“一把心酸泪，无处话凄凉”的殇情，如果真有来生，我为婆来你为媳，还你今生一世情！任何的语言都是苍白的，任何的文字都是虚妄的，惟有心中那永恒不变的爱最真切。婆婆的爱会追随我们的一生，温暖地陪伴，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