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

四十一郎

<p>  </p><p> 岁月的流失,可以冲淡许多往事,也可以使许多往事更加清晰,更加刻骨铭心,一辈子也忘不了</p><h1> &nbsp;</h1><h1> </h1><h1><br></h1><p> 八四年十二月十一日,我们一家人搬进了沙河对岸的新房子,可我忘不了老屋。它在枫树脚下,那里有我的童年。</p><p> 老屋有土砖砌成凹凸不平,泥皮斑剥的墙壁,有盖着茅草大冷天屋檐下挂长长冰凌的屋顶,有高高的木门槛,有开关起来唧唧轧轧笨拙的木门。</p><p> 屋前一株参天老樟树,屋后一片幽深大竹林,屋侧那棵歪脖子桃树久经风雨。走出厨房北面的门,是一块不大的杂树林,穿过林中的小径,便是眼清清的水塘。</p><p> 日暖春初,绵绵细雨下过以后,竹林里尖尖的小笋一夜间都从地里冒了出来,好象一个个身披盔甲威风凛凛的将军。娭毑带我扯那种瘦小的叫“鸡婆兜”的笋子回来,将笋肉切碎煎鸡蛋给我吃,还用剥下的笋箨教我做可以撑开收拢的小伞。</p><p> 歪脖子桃树开花了,我折一两枝,插进盛满清水的瓶子里,搁到窗台上,春的芬芳就弥漫了整个房子。</p> <h3> </h3><h3>  端午节过后,桃树上的桃子就该熟透了,一颗颗藏在枝叶间,裂着嘴冲人直笑。虽然是毛桃,个头儿不大,但味道却很好,酸中带甜——也许才算最正宗的桃子味道吧。</h3><h3> 吃不完的,娭毑就把它们洗干净,对半切开成两瓣,去掉核,跟生姜,紫苏一起拌上食盐和糖,装进坛子里腌渍起来,个把月后再拿出来吃,风味之独特,比之现在的“情人梅”“怡神芒果”不会有丝毫逊色。</h3> <h3>  </h3><h3> 夏伏天,最好的去处自然要数水塘了。娭毑拗不过连“狗爬式”都还不会的我,每天都要陪我来水塘,站在岸边看我将身子趴在搭在水塘边用来提水涮衣的麻石板上,撅着屁股腚儿,用双腿使劲拍打水面,溅起无数水花,落到她头发上,脸上,衣服上。</h3> <h3>  </h3><h3> 屋前老樟树茂盛的枝杈和终年郁郁葱葱的叶子,让她成了鸟的天堂,每年总有好多对鸟在树上筑巢安家。</h3><h3> 看一只新巢筑起了,我便开始估算时日,等稚鸟孵出来了,我就爬上树去,把它捉下来,养在铺着棉花的窝里,喂它吃饭粒和蚯蚓,可惜的是,不管我多么精心,始终都没能养活过一只,几次伤心失败后,我就再也不掏鸟窝了,只常到树下去看,看老鸟忙来忙去建巢,看母鸟辛辛苦苦孵蛋,看稚鸟伸长脖子,张着黄黄的嫩喙讨食,看幼鸟跌跌撞撞地在父母的陪护下试飞,看越来越多一年又一年被留在树杈上,被雨打风吹逐渐破烂空空的鸟巢。</h3> <h3>  </h3><h3> 冬天,穿着厚笨的衣服是不好玩的,但如果下了雪情况就不一样了。我可以找伙伴们打雪仗,可以拿根长竹竿去敲屋檐下挂着的冰锥,还可以堆雪人和捕鸟。</h3><h3> 捕鸟是最过瘾的,用叔叔捕鱼用的篾罩,在顶上栓一根长麻绳,绳子的一端从窗户缝隙中伸进屋子里,人在屋子里拉绳,把篾罩吊离地面三四寸,在罩下地面上撒一些碎米,然后就是在屋子里耐心地等。</h3><h3> 每次,不是我耐心不够半途作罢,就是地上的碎米被馋嘴的鸡一涌而上抢了个精光。最有成绩的一次,困住了两只麻雀,手忙脚乱去逮,一个不小心又跑了一只,剩下的一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捂住了。佑叔说剪掉尾巴毛的鸟儿飞起来会自己撑控不住方向,因为想欣赏一番麻雀在空中象无头苍蝇一样乱窜的狼狈样,这唯的战利品也被送还了天空。</h3><h3> </h3> <h3>  </h3><h3> 燕子回来又去,水塘涸过又满,斗转星移,春走春归,一眨眼十几年过去了。</h3><h3> 老屋拆去了一半,原来的地基成了菜地。凹凸的土墙,茅草的屋顶,高门槛,笨木门……都随之消失了。老樟树因为它的粗壮,歪脖子桃树因为它的枯朽,也都不复存在了。</h3><h3> 北面的小树林,现在成了稻田。</h3><h3> 竹林面积小了许多,粗的竹子都被砍伐了,只留下一些瘦弱的嫩竹,稀稀落落杵在那里,我再也不能一手握一根,将身子吊在中间翻跟头了。阳光肆无忌惮地照进林子,把曾有的神秘与诱惑驱赶得点滴无存。</h3><h3><br></h3> <h3>  </h3><h3> 水塘还在,只少了塘堤上的几棵山枣树。墨绿色的池水一动不动,插在水中高高低低的木桩和飘浮在水面的死鱼尸骸让人倍感陌生。</h3><h3> 我已找不到当年折桃花的心境,追不回流失地年华,只有记忆永恒,它时常让我念起老屋,忆起那并不遥远的往事。</h3><h3><br></h3><h3> &nbsp;</h3><h3> 1996年3月 改讫</h3> <h3><br></h3><h3>(后记)&nbsp;</h3><h3> &nbsp;</h3><h3> 二零零一年回家,家乡统一搞平田规化,竹林,菜地,水塘……都消失在吐着黑烟的推土机铁铲下,老屋是干干净净,彻彻底底被抹干净了。</h3><h3> 我站在稻田中间长满杂草的田埂上,闭上双眼,风从耳边“呜呜”地吹过,象是在伤心地哭泣………</h3><h3> </h3><h3><br></h3><h3><br></h3><h3><br></h3><h3><br></h3><h3><br></h3><h3><br></h3><h3><br></h3><h3><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