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世界上的鸟都有两只脚,都会迈步走。可是您知道吗,有一种鸟虽然也有两只脚却不会迈步走?人们说它没有交叉神经,只会用双脚跳。它,就是麻雀!一种“很贱”的鸟,分布广,数量多,最会繁殖;吃,不论草籽昆虫,住,不论树杈瓦垄;其貌不扬,毛色近似泥土。如果我问:“您养过麻雀吗?”那恐怕十有八九会引起不屑或耻笑——只听说养画眉,养八哥,养鹦鹉什么的,养什么鸟不好?谁会去养麻雀!但是,您别看不起麻雀,它可不是随便能让人养活的!我小时候就常常抓到麻雀,关在笼子里精心伺候,可养不了几天它们肯定都死掉——是活活挣撞死的——麻雀性子很烈!现在想来,它们是用不屈的信念对抗着牢笼,用死,捍卫着麻雀们的尊严!<br></h3><h3> 我创造过奇迹,成功地养活过一次麻雀,却从那以后不再养鸟!</h3><h3> 寒冬尾巴的阳光暖融融的,麻雀们聚在屋后的大柳树上叽叽喳喳忙着求偶,交配,它们在屋檐下飞进飞出,衔来草茎羽毛筑巢铺床。雌鸟产蛋了。我们找来一架竹梯子,爬到屋檐下,沿着屋檐椽子与墙的交接缝隙摸进去,摸进去。啊,每两根椽子之间都有一个草窝,里面都有蛋,三四个不算多,五六个的很常见。柳树上屋檐上头顶上那老麻雀们“唧唧唧唧——”尖叫着,胆子大的竟在敢在我头顶、脸上扑扇翅膀!麻雀蛋比鹌鹑蛋略小,布满了跟鹌鹑蛋一样的雀斑。我们只是摸着玩,不敢吃,因为听说吃了麻雀蛋会脸上长雀斑,以为外国小朋友脸上的雀斑是贪吃麻雀蛋的后果;但我的几个小朋友忍不住馋,吃了麻雀蛋,可也没见他们长雀斑。据说味道很好呢! </h3><h3> 我们就这样掏麻雀窝玩。过了一二星期,情况发生了变化:爬上梯子,伸手到屋檐下,摸进去,摸到的是软软的滑滑的热热的东西,还一扭一扭动着,我头皮发麻,赶紧掏出来一看,啊,是粉红色的光着身子的小麻雀!可是我头顶上那老麻雀,完全不同于前几天的尖叫和用翅膀扑扇我,它竟然狠狠地啄我的头,疼得我连晃了几晃,差点儿摔下梯子去!我没想到老麻雀这么不好惹;又已经掏着了小麻雀,就连忙捧着它们回了家。</h3> <h3> 我找来小硬板纸盒,铺上棉花,四只小麻雀睡在上面很惬意。这些粉红色的小肉团,光溜溜的,大脑袋、大肚子,还没有睁开眼,脖子细得像一根织毛线的针,翅膀像小学生作业簿上的红对勾,一张镶着鹅黄色肉边的大嘴总是张着,像是永远也吃不饱。虽然是闭着眼睛,可它总能感觉到我在哪里,准确地朝着我张开“黄盆大口”要吃、要喝。我先是喂它们米饭,弄得它们粘得满嘴都是,摇晃着脑袋,细脖子好像要折断,还拉“烂糖鸟屎”;喂它们剪碎的青菜叶子,害得它们生急性肠道炎,拉肚子,痛苦地“唧啊——唧啊——”叫。窗外也有麻雀“唧唧唧唧”地叫。这两只小麻雀在翅膀上刚长出黑毛尖尖的时候就死掉了,我就把它们扔给猫咪当了美餐。后来我改进了养法,用水泡涨了大米,喂它们;抓来小虫喂它们。剩下的两只小麻雀,终于睁开了眼睛——圆圆的,黑亮亮的,真精神!我还没来得及将小麻雀关进笼子,就被那可恶的猫突然叼走了一只。猫衔着小麻雀,蹿到门口,我迅速掏出弹弓,瞄准猫耳朵,这时一只老麻雀“唧唧唧唧”地俯冲下来啄猫,猫机灵得很,急忙蹿了,发射的弹丸却擦着了老麻雀,打下了一根尾巴毛。我懊悔不迭——那猫其实吃麻雀早就吃上了瘾,总是在它边上转啊转,闻啊闻的,一直想吃小麻雀呢。我怎么就没防着它呢!我赶紧把仅剩的这只小宝贝关进笼子——不是关它,只为防猫。这只小麻雀对此似乎也不反感,我唤它,它就在笼子里面“唧啊——唧啊——”地应答着。窗外的麻雀也“唧唧唧——唧唧唧——”地掺和着。</h3><h3><br></h3> <h3> 仅剩的这只小麻雀翅膀上长毛了,背脊上长毛了,身上黑黑红红斑斑驳驳,嘴上的黄肉圈褪去了,虽然不大好看,却是我的心肝宝贝!每天每时但凡有一点点空,我都要逗它唤它喂它;为它捉虫子,再脏再累我也不在乎。我唤它,它扑扇着翅膀“唧唧”地叫着热烈响应,我说话它好像也懂,亲热得很呢!它帮我打破了大人们“麻雀养不活”的定论。我的麻雀是从小肉团养起的,终于养活了!每天也不用我去遛鸟,只要屋外的麻雀靠近窗子,它自己就会跟窗外的麻雀比嗓子。</h3><div> 它身上毛长全了,翅膀毛虽然还不太长,也常常扑扇着想学飞了。我就训练它,把它最爱吃的小青虫放在手心,伸着手吹着口哨唤它,它真通人性,翅膀扑扇着尾巴一翘一翘想要努力飞,又怕距离太远,只是不敢起跳。我就把手放近一点,它猛地一蹦,紧扑了几下翅膀,一下飞到我手上,一口就吃了那条虫。到后来,也不怕距离远了,它在后墙角我在门口,它也能飞过来。再后来,我可以不用在手心里放食物,单单靠吹口哨,它都会迅速地飞到我的手上来,有时候不用吹口哨,只要向它一伸手,它就会飞到我手上来,我高兴极了!窗外的麻雀“唧唧唧唧”好像也高兴极了!</div><h3> 这只淡褐色的小麻雀可爱极了,是我的小心肝啊!</h3> <h3> 难忘那一天啊!老麻雀照常窗外“唧唧唧唧”叫,小麻雀在笼子里“唧啊——唧啊——”地答应着,我也没在意,照常打开笼子把它放出来,伸出手,吹着口哨唤它出来,它从笼门口跳到我手上,老麻雀猛地蹿到窗棂上,“唧唧唧唧”的一阵紧急呼唤,这只小麻雀回头拿黑黑的圆眼睛朝我看了一眼,“唧唧”地叫着就飞到了窗棂上,老麻雀又急切地“唧唧唧唧”叫着飞到屋顶,我赶忙上前去抓窗棂上的小麻雀,它像小孩喊妈妈似的“唧唧”地叫着飞出了屋子……我连忙追出去,使劲吹着口哨,想唤回我的小心肝儿,可是小麻雀只回头看了我一眼,跟着老麻雀飞上了房檐,飞上了树。我追到了柳树下,目光搜索到了我的小麻雀淡褐色的娇小身影。它从来还没有飞过这么长的距离呢,歇在树上直喘气。我不假思索,右手从裤兜里摸出弹弓,左手掏出弹丸裹上,拉开橡皮条,瞄准了淡褐色的小叛徒……只要我左手一松,以我的准性,那只小叛徒必死无疑!这时老麻雀急得“唧唧唧唧”叫唤,总在屋外勾引我的小麻雀的就是它!我转而瞄准了老麻雀。弹弓距离它不到三米远,可是这只老麻雀并不惧怕,扑扇着翅膀来吸引我的注意力。它的尾巴好像并不完整,右边好像缺了一二根毛……啊!我突然明白了它就是小麻雀的母亲——多么伟大的母爱啊!——窗外,它一直“唧唧唧唧”地关注着小麻雀,精心选择着时机……掏鸟窝时它拼命啄了我,猫偷吃它孩子它拼死冲下来啄猫……现在它又要舍命护孩子啊!我,还欠着它三个孩子的命呢!……我的喉咙里像塞进了一团湿棉花,弹弓上的弹丸没有发射。小麻雀“唧啊——唧唧”叫着,像是感恩,像是告别,像是呼喊,追着妈妈飞上了蓝天,两个小黑点迅速消失了,蓝天上只剩下白云……</h3><div> 不知道是天空太亮,还是喉咙堵得慌,我觉得眼睛发酸,花花的,用手一抹,手背湿了……眼前还是那个淡褐色的身影和回望我的小黑眼睛;耳边还是那“唧啊——唧唧”的叫声!</div><div> 我的小宝贝啊!我的小心肝儿!</div><div> 由此我明白了,鸟,是有自己的语言的,只不过人们听不大懂;不光人有人格,鸟,也是有“鸟格”的!再卑微的小动物也有尊严和亲情!血浓于水啊,做人处事不能夺人所爱啊!</div><div> 我是揣着好人心,却犯着“鸟罪”!</div><div> 从此以后,我再也不养鸟!</div><div> </div><div> 2014年12月20日下午于青林湾含泪而作</div><div> 甲子年冬至日再修改 定稿</div><div>(感谢江老师的指正)</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