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作者简介<br></h3><h3>张欣 : 1955年出生,辽宁省新民县人。<br></h3><h3>辽宁青年诗人协会副会长、<br></h3><h3>中国农民书画研究会常务理事、<br>国家美术网主编、<br>全联红色文化专业委员会副会长、</h3><h3></h3><h3></h3><h3></h3><h3></h3><h3>中国作家协会辽宁分会会员,</h3><h3>日本东亚艺术研究会副会长、</h3><h3>曾有多部作品发表或获奖。</h3> <h3> 《那沙丘、那巨石、那老人……》</h3><h3> ——三道岗子中学立石有感</h3><h3>那沙丘来自远古,那是古辽河水在历史眼眸中堆起来的光阴,有无数个沙坨子、沙岗子、沙坑子在标注着它的历史中行走。</h3><h3> 因为这是风沙的世界。冬天的时候,雪花和沙子一起飘落、 春天的时候,农人们在沙子里一遍遍播种着绿色。</h3><h3> 这里的日子贫穷而苦涩,你读一读村子的名子:牛营子、马架子、狼洞子、胡家窝棚呢,就会有一种沉重。</h3><h3> 方圆几十里没有中学,孩子们上六中,就得烀好地瓜,带上咸菜,带足够一个星期的粮食,到很远的罗家房去。</h3><h3> 那个时候,他来的时候,带着年轻的梦想走进了三道岗子。一个年轻的公社书记,从此如同河柳就扎根在这里!根治辽河、挖沙治田,带着那些有梦想的农人们改天换地。重要的是他创办了向阳中学!</h3><div> 没有教室,他就动员十三个村分工,每个村负责盖两间教室。教师们没有宿舍,又是动员农民们给他们盖房子居住。他留下了一批好的师资,给三道岗子的孩子们提供了最好的教育!</div><div> 因此,从这个地方就有一群群鸟儿飞得很高、飞得很远!有一群的孩子成为这里农人们骄傲的后代。</div><div> 在他和农人们手中,三道岗子的土地变得如诗如画的时候,当人们回首往事的时候,却发现他已老了,他高高大大的身躯变得有些矮小……</div><div> 当二十年后他离开了这片土地走回城里时,他的青春却永远留在了这里!那巨石来自于泰山,是后来者对他的奉献和这所学校培育的人才表达的一种敬意!</div><div> 那巨石来自人们心里,来自那块土地上最朴实农民的心里。那威严的镇守。那深情的凝视。那殷殷的寄语。那高擎天地的手臂!也是这位老人——一位情系这里的共产党人的缩影! 那沙地叫三道岗子、那九旬老人叫郑国斌,那石头上刻着三道岗子人一组不朽的英雄族谱! 任岁月流逝而永恒,其自力更生的精神将被人们传承!在这座寓意深刻的巨石面前,会有更多的孩子从这里出发去书写人生与世界的传奇!</div><div> ——谨以此文献给我所有睡在和可能睡在三道岗子的父辈们!</div><div><br></div><div> ——作者:张欣</div><div> 2017.6.18父亲节</div> <h3>故乡新貌</h3> <h3>当年的公社党委书记、向阳中学的创建者,年届九旬的郑国斌老人。</h3> <h3>1970年,为下乡知青规划建造青年点,前排右三为郑国斌。</h3> <h3>郑国斌会见当年的老乡</h3> <h3>郑国斌工作照</h3> <h3>郑国斌生活照</h3> <h3>向阳中学立石仪式</h3> <h3>参加立石仪式的各路嘉宾</h3> <h3>幸福的学生时代</h3> <h3> 《故乡的青草味》</h3><h3><br></h3><h3> 八月的雨后,北京的马路边儿上长出了许多的青草,它们从水泥缝中挤出来肆无忌惮的长着。真想卷起裤角,把鞋扔到一边,到草丛中走上几圈儿。</h3><h3> 可惜怕草丛里有瓶嚓子或者硬物划伤了脚,便放弃了这个念头。只是看到草便不由得想起了故乡的草。</h3><h3> 故乡在辽河套里,因为沙子太多的关系,几乎没有特别高的树木,都是一年一生的草本类植物。因此,只要雨季来临,那草便抓紧每一分光阴疯一般的长。树苕菜可长到两三米高,不然孩子们在农历七月初七就不会躲到苕树菜下听牛郎会织女的悄悄话去了。美人蕉可以长到屋檐下,巨大的叶子可以遮住窗户。有一场雨,那草便钻出沙土蓬蓬勃勃地长满了故乡小河边或者是水沟旁。</h3><div> 水沟里是蒲草,土埂上是抓根草,野艾,野麻,蒿草和毛毛狗。毛毛狗亭亭玉立,端庄又大气。可以编织蝈蝈笼子,有了笼子我们就到草丛中去抓蝈蝈。</div><div> 雨后的草丛是一片神秘的世界,只要你挽起裤腿儿走进草丛中,草叶上的露珠便打湿了你的尖叫,偶尔跳出一只通体绿色的小青蛙,我忘记了学名。草叶上蜻蜓们飞着,草丛中会跳的鱼拼命地跑着,还有那些四散的精灵们在草丛中轰轰烈烈地逃命,引起我们少年的欢呼声同蛙鼓一般在小路上飘荡。</div><div> 草是有味道的,一个地方的 草有一个地方的味道。故乡的草嫰,香苦又绵涩,塞进牙缝中三五日不散。野蒿夹在其中,如同薄荷,如同龙脑,其味微苦之中却也淡香余味,如同湿雾沁入你的肺腑和你的鼻孔。</div><div> 正是苦涩的草味才使小村充满了神秘,用草喂的牛,8肉嫩回味,味留舌尖不散。当年郭家村养的猪喂食青草,果然长得膘肥体壮,还成了省里的典型,国民党战犯还参观过呢,惊得那帮老头说话直结巴。</div><div> 草好,味道也好。吸一口草味就精神。我想:有了那草味,乡人们每个夜晚都睡得那么香甜,有了那草味,乡人们每天早上起来摸农具的手才那么有力量。我知道那草味也是妈妈的味道,我们带在身上才敢闯荡四方。</div><div><br></div><div> 2017年8月13日写于慈云寺北里</div> <h3> 《该回故乡啦》</h3><h3><br></h3><h3>惊蛰,一蹦一跳又来了</h3><div>土地散发着一种特有的味道</div><div>那味道有点让你沉迷</div><div>地气在田垄上远远的飘着</div><div>如同雾海一般挂在犁上</div><div>有几声柳笛沉浮着</div><div><br></div><div>小溪里开始有一些水意了</div><div>乡亲们在田埂上走着</div><div>二叔们蹲在乡路上比划着</div><div>如将军般规划着秋天</div><div>一群鸭子从他们的脚边走过</div><div>如同二婶们熟视无睹</div><div><br></div><div>这时候就会听到母亲的声音</div><div>如有饭香的炊烟,唤你</div><div>如一首有节奏的乡谣</div><div>在这小村里随意地飘着</div><div>你被炊烟一次次唤回家门</div><div><br></div><div>惊蛰的后面是清明吧</div><div>清明的时候可以见到母亲</div><div>就在那些土岗子地边</div><div>母亲用手抚摸着你的头发</div><div>用泪眼与你无言的交流</div><div><br></div><div>田里的地气是唤儿的炊烟啊</div><div>无论孩儿离开多久,走得多远</div><div>那乡情就像一根挣不脱的线</div><div>清明,该回故乡啦</div><div>静静地守候在母亲身边……</div> <h3> 《致我们的追梦者》</h3><h3><br></h3><div> 每当听到《让我们荡起双桨》这首歌时,感觉有点麻木。因为我们少年时代根本没有双桨,故乡仅有几个河泡子。只有雨季来临的时候才会有很多水,当然那也没有双桨。</div><div> 除了沤麻的季节之外,没有人把船放在河泡子里。所以荡起双桨那都是城里孩子的事。</div><div>没有桨的少年时代我们很羡慕城里的孩子。比如组织一次主题活动,把妈妈精心准备的午餐放进书包里,戴上鲜艳的红领巾列队参观纪念馆、去动物园。我们这一切都没有,只有掏鸟蛋、打狗刨、挖野菜,赤脚嘻戏在乡间的田埂、土路上……</div><div> 没有双桨不等于没有梦想,我们的少年时代有太多的梦想,只是没有时间去实现它。无论生活多么艰辛,无论日子多么苦难,我们都没有把这个梦想扔掉,而是深藏在自己的心里里。</div><div> 岁月的风霜让我们的头上堆满了白雪,而藏在心底的美好梦想却生长出绿叶子愈加鲜嫩。</div><div> 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旅游吧 尽管这旅游的地点就在故乡的袖口上那么近,尽管六个人挤在一间屋子里那么简陋 ,尽管时光已经把我们的面孔、我们的体态雕刻 成奇形怪状的模样,我们的心依然是那样的激动,因为那是属于我们自己的说走就走的旅行。</div><div> 七月,我们一群老人带着孩子的梦想去看海。看看大海边的姜女庙,老龙头,看看那些沉沉睡去的古老传说。临海抚风,放飞少年时代的梦想,心情和海风一起徜徉……</div><div> 和这些过去的时光合一张影,准备回去制作各种风格的影集,浓缩我们内心的喜悦。</div><div>我们永远都不会有双桨可划了,也许我们只会举起酒杯,任那些浓烈的酒打湿我们的眼睛以及对少年的回忆。但我们毕竟走出来了,我们在小广场上热舞,我们在苞米地前私语,我们像鱼一样游在水里,我们把肆无忌惮的笑声飘扬在夜空里。在寻找双桨的日子里,我们为自己的晚年编织了一幅美丽的夕霞。</div><div> 有人说梦想还是应该有的,万一实现了呢?七月,我们就实现了这个梦想,那种幸福感我们是不会传递給你们的。这不是一次简简单单的旅游,那是我们在暮年的山岗上对少年梦想表达了一种敬意。没有参加这项活动的人也许无法体验我们的幸福,因为这种幸福是留给我们自己的。只要努力,有些梦想是可以实现的……</div> <h3> 《故乡的小路》</h3><h3><br></h3><div> 故乡有许多小路,很随意的在村与村之间穿插着。如同一群群的毛毛狗草挂在衣襟上,你走到哪,他就跟到哪。因为家乡是在辽河套里,没有多少沟沟坎坎,那小路就在农人的脚丫子下,如同雨后的河水,四处奔流……</div><div> 那时节又少有车,村与村之间办点小事,基本上就是走。沿着小路,穿过不同颜色的土地去办事。</div><div> 从春天小草绿了的时候开始,小路便在庄稼里奔来跑去。到了秋天,小路就一担担挑着红红的高粱和金黄的玉米走进场院,那时节小路飘着的可都是秋天的味道。</div><div> 到了冬天,这小路便埋在早晨的薄雾之中休息。等着乡下匠人们一声又一声吆喝中醒来,阳光就沿着那弯弯曲曲的小路走进小村里。</div><div> 河套里的小村是由乡间小路连在一起的。二十家子村的肩膀才抵在赵家窝棚的腰上,红花岗子的衣襟才搭在分水岭的脖子上,得胜台的裙子才掖到茨芋岗岗子的兜子里,村与村几乎都是亲戚。正是这乡间的小路,把我们这些分布在辽河大堤里外的村子联结在一起,升着同样的炊烟、扭着同样的秧歌,既优美又抒情……</div><div> 感觉这小路把村子缝在它的袖口上,任那几百年来的洪水风沙的袭扰,也不曾有一个村庄丢失,所有的村庄全都缝在乡路的烟袋上。我们的童年在大堤内外长得蓬蓬勃勃,甚至追随我们一直走向外面的世界。我们那有一条乡路是从牛营子到郭家沤麻坑村再上国道,往东走就是沈阳,往西行就到新民城。第二条路是从二道岗子村直奔连泡子村,再过张高力村,从兴隆店坐上火车,就与大地方联上了。第三条路是我们外出的主要乡路,经黑鱼沟,燕飞里,罗家房,就走进沈北新区了。小村离这座城只有五十公里,村里孩子的梦想大都是一批批的从小路上走出去的……</div><div> 只要走出去,就可能有出息,就可能挣到工资,就可能娶到媳妇。甚至是城里的媳妇,这是我们那时最美的梦。</div><div> 所以中学一毕业,我们就以各种姿势沿着小路往外跑。来不及抚慰流泪的母亲,来不及跟穿格裙子的女孩打一声招呼,便消失在乡间的小路上。</div><div> 外面的世界是很精彩,但那终究是外面的世界。我们流血流泪的奋斗过,我们迷失过,我们辉煌过。有的人成了教授,有的人当了企业家,有的人当了局长。是的,也许这算成功,但我们失去更多。等这一切都烟消云散后,当我们满头白发的时候,我们才开始一次次的跑回来,开始寻找曾遗失在小路上的童年时光和已步入垂暮之年的妈妈。</div><div> 我当兵三年没有回过家,当记者三年只是匆匆而过,当兵二十年从没有在妈妈的膝下呆过几天。总是匆匆的回,匆匆的别。小路尽头是离别的地方,东街的老榆树下,那是妈妈翘首张望盼儿归的地方……</div><div> 等我思念妈妈的时候,故乡除了名字之外几乎都变了。只有走进乡路,才能看到妈妈歇息的沙丘,才能看到妈妈割下的艾草,才能嗅到妈妈的气息,才能听到妈妈的呢语,才有可能给妈妈擦一下干涸的泪滴……</div><div> 其实,乡路是不会老的,总有许多乡愁牵挂着它,总有许多思念萦绕着它,总有许多人踏着它来寻找妈妈……</div><div><br></div><div> 作者:张欣</div><div><br></div><h3> 2017年9月</h3> <h3> 《断柳》</h3><h3><br></h3><div> 沿河套里的小路行走,总被一丛丛高大茂密</div><h3>的河柳吸引,那些河柳沿着河滩蔓延,在沙垞之间蓬蓬勃勃的长着。它们随风而摇,看似温柔,却也坚强,宁折不弯。如同在风霜雨雪里生长的河套的汉子,默默的在沙风里顽强的生长着。</h3><div> 希望与死神共舞,也会有些夭折的河柳。望着那些断折的树茬,一幕幕童学时的往事情不自禁涌上心头。我那几位早逝的同学,他们本来可以和我一样长成大树的,也许会长成更有风景的大树。</div><div> 我的同桌姓白,在马架子村白家是有影响的。三哥白景莲是村上领导,省里劳动模范。五哥白景福是乡文化站站长。白家男人个个好样的,孝顺,忠厚,都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景福哥哥病故,留下一堆孩子,白母决定景福娶嫂子,景福是有文化的青年人,正对人生爱情充满了梦想,但老母一句话,景福望了望老母亲的白发和一堆侄男侄女,便舍弃了个人的幸福,和嫂子一起担起了这个家。</div><h3> 景顺是白家老嘎达,马架子村与三道岗子村紧挨着,两个村的葫芦秧缠在一起,分不清是哪个村的。景顺从小淘气,聪明、好动,也喜欢打篮球,尤其擅长三步篮,好象校队始终没有接纳他,这让他有些烦恼。</h3><h3> 景顺自行车骑的很娴熟,甚至可以在车上做杂技动作。我们为了上沈阳照相,专门骑车从三道岗子到中山公园和北陵公园,摆了几个很优美的造型,这照片至今我还珍藏着。景顺人瘦小却为人仗义,路见不平,绝对会出手相救。</h3><h3> 年轻的景顺并不复杂,我们那时也没有什么复杂的人。虽然贫穷 ,却很快乐,如同秋天天空飞的沙半鸡,傻乎乎的飞来飞去 。 中学毕业是人生的分水岭,同学们如鸟儿四散,有人飞起来成了凤凰,有人落地便似土鸡,任你抖一地鸡毛,却奈何不了命运。景顺应该是有前途的,出身好,家里人在当地有份量,他回到村里劳动一段时间,景顺被抽到学校当了体育老师,离开土地这是早晚的事。因为是代课老师,收入是工分,为了生活,他利用业余时间往沈阳送酒,这在向阳是一种产业,贩酒的人为了多拉一些,几乎在车上挂满了塑料桶,超载就有危险,结果他成了最早折断的河柳。</h3><h3> 景顺的离去是在101国道边的一个沟里。沟里有水,也有冰,正是初冬时节,风寒刺骨,在道义村附近,估计被一辆大型的交通工具给刮上了,肇事者逃逸,他摔到了沟里。寒冷的夜里没有人会往沟里看,隆隆的车声淹没了他求救的声音。相信他大多数时间是清醒的,冰面上的血渍说明了他不忍放弃生命而挣扎了许久,他是绝对不忍离去的。</h3><div> 现在景顺故去的地方好象成了江南甲第,这座怪怪名字的大厦还记得那个冬夜离去的冤魂吗?</div><div> 河柳看似柔弱,实乃生命力极强。无论旱涝之年,都无法阻碍它们从春天中钻出来生长。</div><h3> 曹铁军是班里的小组长,学习骨干。凡事爱争强好胜,喜欢引经据典,有一次我们因为邯郸学步而争论不休,争的是赵人学燕人走步,还是燕人学赵人走步。结果铁军赢了,我很没面子。</h3><h3> 铁军有才华,喜钻研,好创根问底。常为一些问题与大家闹个半红脸。如果他有机会从事科研题目,一定会弄出个石破天惊来。可惜,铁军没有这样的机会了。</h3><div> 铁军回到村里,遇到了他从不曾想过的压力。铁军爸爸同铁军性格是一样的人,这样的人并不受乡人待见。因此常常成为打击对象,一旦被批,我那狭隘又正义的乡村们便让你几代不可翻身。</div><h3> 向阳是在古河道上建起来的村子,没什么大富大贵之人,一旦被乡人抓住一些毛病,子女便没了出头之日。 铁军舍得力气,上进好学,可好事却挨不着边。当了几天老师,也被拿下来了,那些苦难如同窗户上冰凌花一样多。</h3><div> 我们到了白发如雪的年纪时,回过头来,发现上帝也是偏心眼的,命运真有不公平的呀。有时我自己同那些同学相比,我都惭愧而不好意思。因为有的同学他们遇见的苦难太多了,那些苦难的蚊蝇围着他们几十年。</div><div> 从生气勃勃的铁军到为求生而奔波的铁军,他一直在苦难中挣扎。为了养家糊口,他开始贩酒。骑一台旧自行车,每天半夜起床,驮上两桶酒,绑在自行车后架子两边,腰上绑着一个腰带。每天半夜起床,喝几口热汤,便匆匆上路。</div><div> 到了北行,来不及擦汗,把酒送给店家,店家伸出舌头尝一口,尝好了多给几个钱,尝不好脸就变了,只好再寻下家。 </div><div> 等收了钱,再往回蹬车子,顶着北来的寒风,一灌一肚子,往返一百多华里,遇到风霜雨雪,要拼死命的骑。我曾以他为背景写了一篇贩酒的小说,发在《鸭绿江杂志》上,但始终没有能去看他,或去关心他一下,想起来后悔不己。</div><h3> 铁军本来贩酒收入尚可,却因为干活不惜力,劳累过度得了腰病,几乎丧失了劳动能力,又在新民师范附近开了一个小点,当同学刘冬芹遇到他时,他腰己经弯得很厉害了,不能挺直说话。同学相遇,本应高兴,他却木讷无语,生活让他变得麻木如痴。再后来铁军患病,即不舍得花钱,又舍不下面子求救。咬牙坚持,苦难沉重终于压折了他。</h3><h3> 辽河在向阳这地方拐了个急弯,因而浪大水急,旋涡叠丛,河风劲烈。但奇在此处河柳高大。高有三、四丈余,粗也有拳头般。向阳的河柳足可以挡住蒙古高原冬天吹来的风暴。</h3><div> 庆显是郭家人。庆显高个子,机敏,人也不复杂,性急,有时好酸脸。上学时女生往往挤在聂淑菊家,男生不少挤在我家,饿了,逮住什么吃什么,并不见外,家里如果有一些好吃的都被他吃了,我也挺心疼的。我与庆显来往得更多一些,我们一同参军,一起挺着胸唱着军歌,一起经历了人生的转折。</div><h3> 经过两年连队煅炼,我1976年到营口党校新闻学习班学习后,又留在营口电台,他从海城连队去营口,每次去都说送稿,到了营口我得请他吃馅饼,然后给他弄发稿的通知,他再回去要嘉奖。</h3><h3> 庆显在连里先当通讯员,跟连长和排长关系处的都铁,他曾两次进教导队学习,绝对是提干苗子。本来也可能会提干的,却因替排长承担一起责任而复员了。</h3><div> 其实我当兵的同学都非常优秀,张德震最后当的是总班长、刘景仁、冯中利如果条件好,他们人生绝对比我要灿烂。</div><div> 郭庆显复员回乡,却有了另一番天地。他娶了一个有些人脉的妻子,有了一些机会,特别是其接手饲料厂之后,他把厂子办得挺红火,成为第一批富起来的企业家。</div><h3> 每次他来沈阳,只要有时间总到我这坐一坐。庆显有点粘人,上学时粘在我家,当老板依旧,有了成就,来往又多,办事能力也强,为人又大方。他与市饲料公司、与宁先杰关系都很好,每次来沈,都要请我吃一顿,那时我才结识了小白楼、勺园什么的老字号饭店。每次吃大餐我都很庆幸,我为没有当年他吃我们家的好东西而跟他翻脸。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也是回报。</h3><h3> 直到今天,我也认为庆显是经营人才,协调关系高手。如果不曾离去,在以后的商海中他会兴风作浪的,一定会闹腾个天翻地履的!</h3><h3> 但是,人抗不过命。庆显要面子,应酬又多,第一次头疼发病,在我供职医院及时得到治疗,算过了一关。出院时,医嘱不许再喝酒,但是做生意的人怎么能不喝酒呢?尤其是农村,没有酒,就没有生意,便没有友情。结果,他就在酒里倒下了。</h3><div> 庆显故去,大女儿找工作,到我公司上班,分到辽宁轻联广告公司,因我能力有限,企业办的过大。而失去了对企业的有效控制。因此无遐关心郭女,等问起来时不知何时辞职,更不知嫁给何人,又去了何方?</div><h3> 前几日同学聚会,一师弟自我介绍说,与庆显是一担挑,他说庆显妻子也故去了,那个家没了,我听后心情很沉重。好友一回,却没有尽力去帮助他的家人,光想自己往前飞了,没有伸手去拉一把,等你伸出手去时,身后己经没有人了。</h3><h3> </h3> <h3><br></h3><h3> 河柳是宝,据新民县志记载:河柳的老皮可以入中药祛病,而去皮之后河柳雪白如纸,可编制各种器物、各种饰物,有产品销往世界各地。许多都成了可典藏的艺术品。 </h3><div> 对河柳的认识,是经历千百年人们实践中认知的。而人生短暂,有的人终生没有机会展示呢。例如施铎普,铎普瘦黑却精干,绰号老黑,字写得好,上进心也强。是与我上学时较劲的同学之一。如以柳论之,乃上等材料。</div><div> 记得73年12月13日下午,新兵入伍的车在雾茫茫的天气中出发,车过我家门口时,见母亲推开房门跌跌撞撞的往外跑,风吹乱了他的头发。那一刻,我热泪流淌,为自己的自私而懊悔,赶紧用口罩挡住了眼睛。</div><div> 我父母并不同意我当兵,我哥哥已经当兵四年了,一直没有提干。但我不想再种地了,和我的父母翻了脸,才去当兵的。流泪这一幕被我身边的施兄发现了,他拍着我的背说:别难过,咱们好好的干,穿上四个兜时,再孝敬父母。</div><div> 他说话我信,他姐姐是当地很少的女兵。一回村,半个村都来趴他家的窗户,给老施家添了很多光彩,估计这些话也是他姐姐告诉他的,农村孩子要想有前途,当兵是一条重要的出路。在他的鼓励下,我擦干了眼泪。</div><div> 几乎从新兵连第一天,我们俩都憋足了劲,早上,大家悄悄的爬起来,跑到指导员的窗外扫院子,希望沙沙的扫帚声引起别人的注意,周六,我跟着他又跑到饮事班帮厨,然后等着班务会那声表扬。我们俩都是在农村干了一年的活,经过了那种绝望与无助,我们希望自己像钉子一样钉在部队里,永远都不回三道岗子。</div><div> 为了不回家种地,也许是我们用的劲儿太足了,当我参加团里批林批孔学习班时,他送我一首很励志的诗,让我感动。我与冯中利调到师报训队学习,他分到了团通讯连,又给我写了第二首诗。再后来听说他出事了,初病时经常请假去西柳邮局,站在服务台窗外,我们那时还笑话他,心想将来找个媳妇儿仔细再看呗。到后来他开始有些怪异的行为,才知他真的病了。</div><h3> 后来,从344团里传来消息,说他精神出了一些毛病,当时对有精神疾病者缺乏正确认识,更缺乏有效的治疗办法。数次治疗之后,听说他复员了。回乡之后,不知故于何年, 一位才华横溢的同学就这样英年早逝了。</h3><h3> 从春到秋,河柳的生命大多只有三个季节,就匆忙的走完了自己的一生。</h3><h3> 在河套里的男人们,也是这样一代又一代走完了自己的生命全程,在苦涩中成长,为了后代,他们从不曾绝望,他们从不放弃。</h3><div> 福江乃分水岭欧梨岗子村老高家人。传说百多年前有人发现土坡上到处是欧梨,逐称之为欧梨岗子,名字浪漫而生活却困苦。</div><div> 我的三姐夫也姓高,是孤儿,与福江家是近亲。自然,我们相处不错。记忆中福江的书包里书不多,主要是午餐的食物,而那食物通常只有一种,就是地瓜。分水岭的地瓜远近闻名,在沙土地上长的地瓜又干又甜,那些年荒地多,春天刨上几镐,栽上地瓜苗,到了八月,就会从地里创出一堆堆的红地瓜。</div><div> 所以,地瓜是辽诃套人抵抗灾年最好的食物,到了六几年挨饿时,地瓜救了多少人的命。地瓜是主食也是零食,到谁家串门,先给你端上来一碗地瓜,又甜又香,绝对的美味。</div><h3> 因为地瓜多了,当地人并不重视。据联合国粮农组织调查地瓜绝对是上佳食品。四十多年后,你看孟宪文、高良民那个不是又年轻又聪明又帅气,一定和地瓜有关。</h3><div> 福江也是大个子,常常身上沾满了熟地瓜的味道。每天中午饭基本都吃地瓜,咸菜也不多,生活艰苦。但高福江高挑的个子,浓眉大眼,玉树临风。印象中他衣服上永远都是一块又一块的补丁,有时补丁补好了,还是挺好看的。</div><div> 出了校门,都梦想有一个好的人生开始端,才能报答老师和学校,回到辽河套的沙地里,一部份同学天然优秀,成为村乡骨干,一部份同学有些社会资源或者遇到了机会,而飞了出去。当然还有那场高考剩下的同学们则在土地中埋了下来,一年又一年,同欧梨花相伴……</div><div> 福江也是个吃苦的汉子,自己大把的汗水种进沙子里,在脊薄的土地上收获着自己的希望。脑袋疼,吃几个片止痛片,肚子疼,依旧吃几片止痛片。农人,哪一个舍得钱买药呢?听说高福江就这样被疾病搁倒了,积小疾而成大病。听说在一个寂静的夜里永远睡去了。</div><h3> 仔细看河柳是很美的,它的颜色也是随着季节变换,从早春的嫩绿,到仲夏季翠绿,从秋季的火红,到冬季的金黄,每个季节,河柳都有一身独特的衣裳于季节相应生辉。</h3><div> 兴权者姓陈。当年是二组组长,个子不高,为人和善,聪明机敏,有一撮小胡子不太认真的长在上嘴唇,有点幽默。他是我四姐夫的弟弟,也是我的挚友。</div><h3> 中学毕业那年,他成了幸运儿,与施洪远他们参军入伍,美得不得了。因为年龄关系,我是晚一年穿上黄裤衩的。在那些日子,我们常有书信来往,彼此述职说伟大梦想。</h3><div> 从他的信中,我知道浑江山坡上春天的金达莱花是多么鲜艳,知道朝鲜姑娘的长裙是多么漂亮。那时,他是诗人,也是梦想家。后来他入了党,复员回家,从浪漫回到现实中。他当上了红花岗子村书记,本来挺好,能力也强,也许过于大意,就阴差阳错出了些事,又回家务农。这在辽河套是常有的事。从农民到书记,再从书记到农民是可以变换的。</div><div> 那时候我刚开始有钱,以28.5万元的价格接手了郭庆显的饲料厂,想办一个农场,请他来负责。如果顺利,这也是一段佳话。</div><div> 兴权是一个很认真的人,也有理想和爱心,我们相处得也很默契。他早出晚归,工作挺上心。如果他还在,我的农场应该不会变成今天这样一片废墟了。</div><h3> 他出事那天是个很普通的晚上,三道岗子生产烈性白酒,三道岗子男人也好烈酒。他在农场和别人喝完酒,在回家的路上走到了供销社门前就倒在了排水沟里。沟很浅,没有水,大概有20公分深 。除了几片枯叶什么都没有 ,他的头插进沟里,就再也没有起来。等被人发现时,他的身体已经凉了。他的这种走法让人感到悲呛而痛苦,这也是我内心不能安宁的一部分。</h3><h3> 那些断柳们是六个男同学,正值壮年就英年早逝了!男人如柳,生性刚脆,筋骨洁白,揽风挡雨,而宁断不弯。我想像他们长大的样子,想象他们变老的日子 。一定会象河套里那些长大的河柳一样张开翅膀迎接风暴。他们都是真正的男人,他们都是敢于承担家庭责任的好父亲、好丈夫。他们和我一样曾经喜欢过聂淑菊、刘冬芹、梁辉和班上的女生们。他们和我一样对春天有着那么多美好的遐想。</h3><div> 望着断柳,我情感奔流,怀念和他们在一起青春的日子,怀念他们曾经的美好与高尚。如果有来生我还愿意和他们一起在河套里共同的生长。</div><h3>(终稿于7月8日鲁园,是我63岁生日)</h3> <h3> 《有这样一群年轻人》</h3><h3> 他们原本与这里没有什么关系。他们是那个时代城市里的骄子,是末来领袖、是作家、是诗人,或者是揉力球大师,当然,那时还不懂什么叫揉力球。
而这里是偏僻的辽河套,是古河道上建起来的村落,农人们鸡呜日出,日落而归,生活着一群艰辛而又固执的农人们,顽固的守在这里把沙丘叫成岗子的地方。当然,这里可能是中国岗子最多的地方,数一数至少几十个岗子,有以数字叫岗子的,如二道岗子、六道岗子,有以姓氏为岗子的,例如鲍家岗子,方家岗子:有以景物为岗子的,例如红花岗子、古洞岗子的。总之这里是岗子的世界。不怪乡人们没有想象力,在这洪水肆虐的地方,也许只有岗子才是鲜明的地标。
后来,这里有一段时间改叫向阳公社,取代了三道岗子的老名,新名有点拗口却也无人敢反对。叫向阳公社之后有很多的变化,而变化之一是办起了向阳高中,迎来了一群戴眼镜的年轻人来当老师。
那之前这群年轻人并不认识这片飞满风沙的士地,不认识这里能把天地都刮颠倒的风,很多的野艾都是春天生长而冬天死去的,它们从不跨季,跨季之后的房子会有一半卧在沙土里。
贫穷如同马架子一样很随意的搭在绵延在沙埂上,枯萎的玉米在风中一直飘着,孩子们从小就会背着山一般的柴禾在田垄间爬。因为土地脊薄,青黄不接,许多家庭很早都吃到嫩玉米饼子。
三道岗子只有小学,那是我太爷和几个乡绅建的,因为没有中学,乡里孩子上学要走二十里路到罗家坊去,哥哥姐姐读六中,每次返校总要拎一袋粮食和一罐鸡蛋酱。所以,读初中的就很少,读了初中坚持下来更少。初中生是有文化的人,在村里娶媳妇、干轻活要容易一些。
这群年轻人是随雪花一起到来的,他们悄无声息的降落在这片土地,降落在油灯旁,降落在火盆边,降落在我们家散发红薯味的东屋里,降落在三道岗子一部份农人的家里时,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
这群年轻人是由几位大学生、几位高中毕业生和几位当地优秀的教师组成的,他们在二队东侧马圈外,聚在那所只有几间房子的农业中学里,在门上钉的新牌子叫向阳高中之后开始了工作。
有了这块牌子,从四面八方来的这群年轻人便在那个不大的院子里,在擦不干的沙子里开始了办学。每天早晨,从辽河套农家飞出一个又一个背着地瓜做午餐的孩子们,如同小溪一般流向这里,等那声上课的钟响起来,等天赖般的朗读声飞满校园时。年轻的他们便如同鸟儿一般飞翔在校园里。
那个不拘言笑的叫黄自新老师, 总是兢兢业业教书上课、那个背有些驮的叫张宝样老师、上课时是那样的激情四射,那个很帅的叫王庆春老师、说着一口地道的英语,而且他还会拉琴,偶尔的琴声让校园和校园的树木都有几分浪漫。还有二年四班的班主任王忠义老师常常一脸严肃的走进课堂。在我们眼里,他们是那样的优秀,即古板又时尚,知识那么渊博,我们常常瞪大了眼睛望着他们,如同望到遥远的星河,如同望到无际的海洋。
前院是一年级从西到东排列一至四班。后院是二年级也是一至三排列。戴眼镜的是张英华老师、王玉梅老师、杨长林和走路有点晃的是张家太老师,日后考入了辽宁大学,成了一名教授,似乎曹德文永远都吹着哨子在球场上跑着,我至今梦里都有他那尖利的哨声。而小个子王校长严肃的走来走去。
学生多了,又开始建设校舍,老师多了,都是郑书记从外面挖来的优秀人才,老师们就带着我们一起,在荒甸了盖房子,砌山把角的活大多由老师现学现干,我们扔砖、我们和泥、我们同老师一起建起了整齐的教室和他们崭新的宿舍。在这里,他们找到了爱情,他们开始了自己的生活。把许多杨树载在沙子里,看着它们和孩子们一天天长大。
那时我们还小,不了解他们的痛苦,以为他们天然的也是快乐的,直到我们大了,直到我们进了城里,直到很多很多年之后,我们才会猜想出他们的付出与伤痛。
有的老师不会做饭,总吃生饭。有的老师时间长了回不了城,恋人分手了。有的老师父母年轻大了,一次次催他们回去,他们却走不了。他们是凡人,也有许多内心的痛楚,可我们却不知道,我们见到的永远都是阳光普照的老师,永远都是最快乐的老师。我们忽略了她们哭红的眼睛,我们忽略了他们手上的冻疮,我们忽略了他们的磨难,他们的痛苦,他们的情感世界。
我们从他们的眼睛里看到了世界的神奇,我们从他们的性格中学会了忍耐与坚强。他们曾放弃的很多离开的机会。他们对我们的情感而我的永远无法理解。
在那个时候,劳动几乎占据了一半上课时间。插秧,锄地、收割、打场劳动居多,在很少学习文化课的情况下,他们都从没有放弃过教育学生学习,真的,他们从没有放弃过我们,或者找时间给我们补课,或者给我们划出重点问题。
所以,我们到了该起飞的时候就有能力飞向更远的地方。光我们二班就有八个同学当了校长或教师。至少有十多个人成了公务员、企业家或职工,甚至有人还当了教授,尽管教授总与我们失联,但那也是我们的骄傲。我们一个年级一百六十多名同学就有近百人走上教师岗位或参加了工作,这是那个农村中学里多么高的成材率呀。
全是因为老师们,因为大辫子的郑纯、因为漂亮的刘树芬那光满青春的微笑,因为那么多看似不重要十分重要的朱老师、郭老师、杨老师、小张老师,因为李炎那种气质在吸引着我们。因为张宝祥、黄自新、王庆春、王忠义们治学的严谨的高水平教育,全是因为他们用青春托起了我们。
有这样一群年轻人,在四十年之后他们又从三道岗子镇悄悄消失了,不知他们离开的时候下没下雪。但他们住过房子已长满了杂草,校园里年轻的教师中己没有他们的身影。
他们消失了吗?曾有人问:他们留下了一些什么呢?
乡里有了楼房,并不是他们盖的,乡里修了马路也不是他们修的,集市更热门市了,到几乎没有人认识他们。村子除了改名,除了把乡改成了镇,似乎一切依旧,乡村在缓缓的发生变化,过去的事都被收割得很干净,庄稼依旧一年又一年的生长着,风沙也没有失去踪影,远望这群曾经年轻人的青春也许没有什么奇迹。
每当我回望着他们如雪的白发的时候,每当我的晒出他们年轻的照片的时候,我总想流泪。
我的老师们是那样一群年轻人,他们没有轰轰烈烈,但他们改变了几百个辽河套孩子的命运。而且他们用品德影响了我们,懂得了奉献与忠诚!
那还不够吗?我有些功利而健忘的乡人,真的应该牢记他们。那些奉献于乡村教育的人是最伟大的人,我们就是他们用青春筑就的最好作品。
每一次回想,都是一种仰望。他们的精神都是对我们一种照耀</h3><h3> ——作者:张欣</h3><h3> 2018年夏</h3> <h3> 《家有金山》
现在天亮,才刚过4点多钟,四家子村树上还挂着星星呢,因为旱,草叶上都没挂上几个露珠,村里静悄悄的,金山披了件衣服,先到门口的牛圈看了看,那十二头漂亮的牛正等着主人打开圈门,再撒欢似的沿着村道往村外走去。
霞光从云逢中流了下来,乡路两旁的窝瓜秧、茄子秧和抓根草,缠绕着一路在村里的墙角处钻来爬去。
金山家的牛叫更洛莱,是新品种。目有刚好六头大牛。还有六头小牛,排列起来,首尾都得照应得到。这十二头夏络莱在他的吆喝下。如一支队伍,在草甸子上吃草。
金山在部队过去当班长的时候,班里也里十二个兵,他对十二字有感觉,那时在通化的小镇当兵,可能叫渣子镇,现在叫白山市。金山扎实又精干,武装带一扎,干脆利索,军事素质过硬。
这是个好兵,在部队一干就是五年,实在没有机会提干,这才复员又回到四家子村。刚开始也有不少离开土地的机会,但金山都没有去。他有点口拙,觉得人与人之间太复杂,好多事说不明白。正在晃惚之间,还是觉得在地里干活更实在。
金山年轻的梦象四家子草甸子上的云,说没也就没了。四家子村大都是沙土地,种粮食也挣不了几个钱,年轻人大都考学走了,坐生意走了,年纪大的人跟有出息的儿女走了。金山没走,因为勤劳,地里的活不算能算活,春种秋收是挺轻松的事,有些人在群里把农活形容那么难,我撇了撇嘴,英雄所见并不相同。他更愿意有事没事在树林子里走一走,惊慌的蚂蚱四处奔逃、露水打湿了鞋面的样子很让他快乐,一首老一歌就挂到嘴角上了。
人活着,都有奋斗目标,金山可是吃得大苦,下得大力的汉子。头几年日子过得紧巴,他每年拼命的干活,把汗珠子都种进地里,然后盼老天爷下雨,老天爷真下雨了,他又怕涝着低注地的庄稼。农民吗,离开天还真不行呢。
在金山看来,伺弄地,如同伺弄祖宗,糊弄不得,这个勤劳一辈子的人终于悟出挣钱的道。以牧为主,以农为辅,直到晚年,金山的小日子才开始火起来。
也许金山算不上四家子村首富,但土地带给他的快乐并不少。他现在有六头大牛,每年可以下六头小牛,喂八个月左右出栏,六头小牛可以卖到6万多,除去费用,也能剩4万多元。算一算,比他打工合适多了。
养牛以放牧为主,不太费饲料,四家子河套边的大草甸子也算牧场,每天在这地转来转去,金山也没觉得累,到了秋天再储备3000捆玉米杆子和1、5万斤玉米,就能顺顺利利的过冬啦。等到 明年金山还有个小目标呢,他要再添两个大牛,可以生下八头小牛,很可能收入达到6万多。在于再下一年挣的钱再投不投呢?金山现在也没拿准。
但金山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各有各的爱好。城里人也不易,菜价疯涨,给儿女代孩子也不得好,金山觉得自己很幸福,尤其在草甸子上放着他的牛群,斜躺在抑树毛子树荫里,河风从树缝间挤过来,毛毛狗在他的上摇着,天高地广,那感觉舒服极了,至于如何舒服,金山不说,我们就永远不知道。
我们知道金山是一个平凡的人,也是一个把农民生活过得有滋有味的人。假如生活选择了你,你又没有能力翻江捣海,你又没有能力考上大学,你又没有机会留在部队,能做到金山这般好吗?
金山可不会感慨, 皮肤黑黑的金山、粗手厚茧的金山,但健康利落的金山正享受他自己的快乐呢,希望有一天他的牛群的数量能成为两个班或一个排呢。那时他的吆喝声在四家子村更响更亮!<br></h3> <h3> 《文杰先生与北京的古树》
现在没有几个人知道文杰先生与北京古树的关系,再过些年,恐怕更没人知晓了。但文杰先生确为北京的古树做了许多工作,流了不少汗水。刚结识文杰先生时,他正在筹划北京的古树绘画摄影展。
北京是多朝的帝都。在许多皇家园林和残破的寺庙之中生长着千百岁的古槐松柏,经历了冰霜雨雪,那古树依然蓬蓬勃勃、那苍劲雄姿更加让人敬畏。特别是那些与古树有关的故事,更会叫人震撼不已……
日本驻华大使阿南惟茂先生的夫人阿南史代是一位学者、摄影家,她随丈夫出使中国期间拍摄了大量以古树为题材的照片。阿南史代女士保护古树的行为受到了中国艺术家的追捧和响应。其中著名画家齐友昌先生还专门创作了一大组以北京古树为题材的作品,文杰老师便是策展人。
文杰老师原是哈尔滨市的一位业余画家,八十年代哈市电影院的大幅宣传画,有不少是文杰老师的作品。文杰老师当过影院美工、也当过中俄贸易公司的经理。无论做什么,他都特别热情与认真,他是连续多年的先进工作者,甚至还当过全国的劳动模范。我被文杰老师感染,同他一起策划了在大钟寺举行的古树展的开幕式,现场效果很好,观者在沉默无语的古树影像前无不动容。
为了别人的事,为了更有意义的事,文杰完全可以放并自己的梦想。本来,他想退休后好好创作一些作品,可是当他遇到阿南史代和齐友昌先生创作北京的古树题材时,当他看到创作好的东西因为缺少资金,得不到支持而迟迟不能展出时,他毅然放下了画笔,当起了策展人。
做一个展览并不容易,因为设有钱。但七十多岁的文杰先生并不畏惧这些困难,他认为北京的古树题材太好了,即有环保意义又有爱国意义,历经千年的古树就是一部活的历史教科书,保护古树是每个公民的义务。文杰先生下决心要办一百场《北京的古树》展览。他动员女儿和朋友一个院校、一个企业的跑,联系公益展览,组织大中小学生参观,奔走于相关部门,邀请首都绿化委、园林局领导参观展览,寻求资金支持。北京古树的百年展览虽然没有举行一百场,但这位七十多岁的老人却也坚持了二十多场。在莽山公园的古树展和展后中日艺术家、官员在细雨中共同植树的情景,引起了北京主流媒体的关注。而后来绿化委出资出版了北京古树一书和北京的古树摄影绘画展在日本举行,也有文杰先生的身影与汗水。
文杰先生不图名不图利,许多时候都是自己搭钱出力,真的让人感动。也许北京古树展出名的是阿南史代和齐友昌先生。但每次展览成功,文杰先生都很幸福,因为让更多的人知道了保护古树对一个国家、对一个民族的意义。
由于忙于北京古树展览,文杰先生放弃了自己的人生规划,没有再画出一个作品来,但是他说:人不一定都要自己闪光,只要大家在一起,为了一个共同事业,一个群体灿烂也是值得的。
文杰先生把保护京城古树作为他晚年的一项事业,情系古树,矢志不渝。直到前几天,先生从国外回来还想约我商谈古树的事宜。却突然传来他突然故去的噩耗!很长时间我脑海中总是浮现出他与古树在一起的情形。因为他和许多人,在我们祖国的大地上,会有更多的古树得到保护。
故人驾鹤乘风去,苍松古槐泪垂枝。人说古树是有灵性的,愿得到文杰先生护佑的古树知恩图报,护佑他一路走好!也愿文杰先生在天堂继续完成他未竟的事业,护佑这些有情众生!
文杰先生英魂与天地共存,与帝都古树共生!
(文杰名为李文杰,画家、北京古树筹委会副主任、中国红色文化专业委员会理事、中国青少年书画协会理事、日本東アジア芸術研究会副会長)
——作者:张欣
2017.初冬
<br></h3> <h3> 生命的冲锋号
一一 同学王庆焕
王庆焕这一生可够不幸的,磨难如他家养的一只小狗,跟着他的屁股走,怎么都甩不掉。有人说他名不好,庆焕庆焕,把灾把难都给唤到家里来了。也有人说与他家乡不太正经的村名有关。据传双庙子村原来有一个庙,不知那位建筑大师出于什么构思弄了两个院门,因此就被人讥讽为双庙子了。饥讽盖房子的人行,但万一叫庙里供奉的大人物听见了又生气了呢,专找村里最优秀的后生下手呢?
年轻时王庆焕可相当帅气,有人说他长得象电影明星王心刚。我认为高年级男生中只有两个最帅的,这俩人都是蓝球队的,都挺召风,常言到:皎皎者易污,峣峣者易折。那位招风的赵同学后来改了名,把崇安改叫宠安,名字虽小气,又发嗲,但人家这一生顺风顺水呀,先是考上了师范,当上了老师,又进了机关,又被人要到民政局当了办公室主任,如果他再上进一些,当个局长还行吧。
人家改名,肯定有高人指点。上帝是公平的,有人也指点过王庆焕,但王庆焕没想好新名,也让人查过字典查笔划,弄了好几个名,结果他一个也没看中,因为太忙,这件事就放下了,谁知道以后会有那么多的血泪人生哪。
1971年的时候王庆焕从三道岗子高中毕业,没干几天农活就抽到公社工作队去了,后来有作为的人大都早早离开了土地,是人才总能叫人看出来。如果他在工作队接干下去,应该也是有上进的机会的。
但是他选择了另外一种人生,就是去当兵。当兵也是农村青年另外一种出路。在1972年王庆焕就参军入了伍。因为他长得帅,就留到了营部当司号员,不明白的人可别小瞧司号员那,看过电影《集结号》没?那号声可是战场上最高命令,当司号员一般都提机会提干,遗憾的是这工作对王庆焕不合适,他有支气管类,这号怎么也吹不响,吹响了也没劲,难听死了。
吹号可是有大学问的,冲锋号充满激情、音扬顿挫,悲壮而崇高,吃饭号则悠长而舒缓,快乐而愉悦。但王庆焕硬是吹不出来这种感觉。弄得营长挺失望,他一吹号营长就皱眉头。两年后首长把号收回去,就让他复员了。
参军与退伍,心情是绝对不一样的。当兵,人人抱有梦想,退伍,意味着美梦醒来。无论王庆唤以什么心情回家,他都得面对现实,都得面对这些势力眼们,而目也没法解释支气管类与吹号什么关系。公社干部见面也不拍有膀了,姑娘们也不远远的打招呼了。
王庆焕知道:必须自己奋斗,复员回来时已有一些别的选择,他考虑了一下,还是选择了自己创业。那几年在改革开放的土地上三道岗子的大地上,农民们办了许多酒厂,从马架子到郭家,道地小烟囱,大大小小几十家,有人开玩笑,说拉一头牛从三道岗子出来,没走到弯泡子,牛就醉倒了。同学们许多人从事与酒有关的行业。曹铁军用自行车往现阳驮酒,张维佳、唐孝先成了酿酒师,王庆焕起点比他们都高,干脆办起了酒厂。
因为他见过世面,也有文化,办酒厂办得有章法。酒房就在他家后院,雇了几个工人,那酒酿得又香又醇。几年时间里,这事业就风风火火有了起色,添了汽车,盖了双庙村第一个小楼,比当年那个庙还招眼。而且还成了市劳动模范,也许这一切来的太顺利了,他在那些日子里做有一种做梦的感觉。尤其是在自己的小楼前背着手散步时,在楼前屋后指挥工人干活时,还真有一些将军的感觉。
这个将军就有几个兵,农村个体经济势单力薄,一有风吹草动,一切努力都付之东流。
王庆焕至今还记得在1985年8月的那天晚上,天下着雨,偶尔的一道闪电又长又划过夜空,就击中了它家的小楼,村里别人家都没什么事,那闪电就飘进了他的家,可情的小楼呀被雷公劈了一大块。
闪电几秒之后就跑了,乡亲们来了,王庆焕还发呆呢,大家七嘴八舌,找不到天上的原因,只能一找地上的差头,最后结论是把后院的酒厂搬到前院来。王庆焕昨信这事,老辈人的建议很重要,听老人言,亏在眼前吗。是搬到前院就出差了:出酒率就下降了,这就意味着他本加大,酒比别人的呀,成本高挣钱少,给工人开完工资所剩无几了。
此时王庆焕环顾左右,家家户户都在烧酒,这酒大都是低档小烧,利润有限,便决定放弃酒厂,转投粮谷加工,三 道岗子这地界不是水好吗?出的大米也好,因为没有品牌又不成规模,秋天米下来,只有小贩往沈阳运大米去卖。到沈阳走街串巷,收入也不少,这活并不是复杂,但是得吃苦。吃苦对王庆焕来讲又算什么呢。
三道岗子离沈阳不到五十公里,庆焕每天早晨五、六点钟就开着三轮车去沈阳,到沈阳也才八,九点钟,敞开嗓子一阵吆喝,一群老头儿老太太端着盆儿,拿着袋子就出来了,王庆焕仁义,把称抬的高高的,欢喜得老头老太太专买他的米。
本来干这活儿干的也顺风顺水,如果没有意外情况可能又当劳动模范了。可 意外又来了。在1992年1月份的时候,那是一个数九隆冬的早晨,五点多钟天黑咕隆咚的冻人,庆焕把车装上大米,别人劝他晚点走,天太黑,他想早去好卖,每斤能差五分钱呢,一车米,多五分也是一百多块呀。他开着车从三道岗子出来奔黑沟桥走,为了省钱,没啥得安车灯。全凭两口子耳朵听,没想到对方也没车灯,也是凭可朵听车声的主。冬天戴的是皮帽子,听声不易。结果两个车就结结实实的抱到一起了。
车祸现场十分惨烈。两台车几乎撞碎了,大米撒了一地,这是一次致命的打击,主庆焕相依为命的妻子,就在车祸中走了,家中还扔下两个孩子。
生活可以说从天上到地下,再也没有当将军的感觉了,王庆焕有点心恢意冷,如同营长把军号要走时的那种感觉。但是,他没有资格倒下,还有两个孩子呢,又不能不让他们读书啊。王庆焕心底诵出号考,虽然不着调,但足的鼓舞他自己了。 他把双庙的小楼卖了,到马架子又买了一个三间瓦房。日子还得从头过呀。
因为三道岗子水好,自来水公司在分水岭往沈阳抽水,有人介绍他当了包工头,带工程队干了两年活。工程结束了,王庆焕手里有点儿钱,又办一个庆焕饭店。庆焕饭店开张之后生意还行,可是他的第二任妻子与他经营风格不太一致,正在俩人苦苦坚持时,灾难又来了,那三间大瓦房因为电线短路,又一场电火,把他的家又烧趴架了,那时可房无一间可住,孩子们哭,手中又没钱,他老家双庙子乡亲看他可怜,挨家挨户齐了一千一百块钱,送的王庆焕的手上。王建华卧室前知道自己不能倒。
不能倒可不是句口号,怎么站呢,他先到了新民开了一个麻将社,麻将社不死不活一年多,没有起色王庆焕又来到沈阳找到同乡孟宪政的工程队,孟总给他安了一个管伙食的活。活挺好,如果工程队一直干下去,他也就想这样混了,那时他己经五十多岁了。可是到年底工程队的人都得回家过年,要放假。
工程队放假,王庆焕搬出来,手中没钱回家也没有意思,就去了八棵树,找了一个装卸的活一天三十元,过年过节还不放假。五十多岁的人常常累得腰酸腿疼,他也不吱声,也没地方去顷叙去。
苦了累了,他煞了两年的时候。他开始跳出来自已干物流了,他己掌握了空车配货的规律了,服务又好,脑袋又精明,而且一直干到现在,就顺风顺水干了十多年了,六十五岁的王庆换依旧风风火火。
她又有了第三段爱情,也是苦难的伴侣,也是幸福的老伴,因为太幸福,他每次自考媳妇时,我们都有点不得劲。
王庆焕到现在还在叫王庆焕,名子没改。 什么事都是有因果关系,虽然人生多难,但并没有把他打倒,如果说唤来了灾难,但也唤醒了人生的勇气,唤醒了士兵的勇敢,打败了厄运送给他的一切困难。
王庆焕在苦难中把两个孩子拉扯成人,儿子是沈飞国企的骨干,女儿是三道岗子学校的副校长。他生命力旺感,65岁了也不会退休,还在做物流配贷,每天都弄一、二百块钱,一个电话就可以办公,他比同令人年轻,说干什么事,抬腿就走。磨难并没有磨掉王庆焕的风采,反而更加的充满生命力。
他曾是号手,虽然并不杰出,但己足够他冲锋一生了。<br></h3> <h3> 高贵的驭手
张德震好酒,每次聚会都自己拎着用矿泉水瓶装的散白酒。见到同学他特别高兴,每次喝酒他都很投入。有人与他撞杯他就喝,不玩懒,没有人与他撞杯时,他会找别人去撞。不说不醉不归吧,总也得新兴而归。因为这酒中装满了他流泪流血的人生,每撞一下,他都会有万千的感慨!
1980年1月1日,张德镇到三道岗派出所当上协管员。在此之前,他是1974年入伍的兵,我们从新兵连分开之后,他到的连队是115师344团的三炮连。也许标准称呼是三百炮连,是指炮的口径,后来听说有一个兵在驻地搞了对象,大家都管他们连叫299炮连。因为放了一炮之后是少了一炮。
张德震可是好兵,能吃苦,能干活,人家可没有随便放过炮,因为表现突出,他第二年直接当了班长,成了连队重要人物。然后入党又当了驭手班班长,因为那是炮连,是马拉的那种炮,驭手班重要得你无法想象,虽然驭手也是赶车,但绝对与车老板不同。那马凭什么叫军马,那是专往炮火中钻的马,那驭手为什么不叫车老板,那是古代传下来的名词,至少是车长的职务,那是一个古老而高贵的岗位,迎着敌方的炮火,高昂着头,视死,如归,吆喝军马的声音要坚定、凶狠、不容置疑。目光有神,马是灵性的动物,驭手一慌张,马就慌了,还打什么仗?张德震只有喝酒的时候才会露出那伟大的眼神。他还是炊事班长,管马、管伙食、管后勤,比一个排长权大,也比一个排长好使,但他当了六年兵也没当上排长,尽管占了四年排长的位置。那几年部队也整顿,总也没有提干的机会,等中越反击战开始才在战士中提干,可惜呀,我们已经老了,七五年兵提了一大批,真不让人服气。
老兵张德震带着两个三等功回到了家乡,回到那个变化很小的荒地村。经人介绍到派出所去当协管员,实际就是干点杂活帮忙 的那种,如果干好了也有机会转正的机会。张德振也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干的,在部队六年他都如老黄牛一般的干活儿,回到家乡,那也不能差的。
先把立功奖章收起来,人家没有人看,在地方不兴这个。一切都得从头来。他是扎实人,在派出所干得也挺好,听话、热情、负责,本来一切很顺利,偏偏到了第四年的时候儿它就出事儿了,就把在出所的差使弄丢了。
原因嘛,是超生。他第一胎生了一个姑娘,心里总不舒服,总觉得儿子好,就冒险违反计划生育政策又生了一个,生之前是相当提心吊胆的了,结果,还真是个儿子。
下岗就是回生产队干活,虽然不太光彩,但看到儿子的小脸心情好受了许多。有了两个孩子,他知道必须拼命干活,生产队就那么多工分,一天五、六毛钱。所以张得震拣挣钱多的活干。队里在大成火车站搅了一个御货车的活,派他到去。有人说三百六十行最累的就是装卸工。要知道御的是火车呀,两个人,人多了干不开,至于人们站成一排往下传东西,那是电影。
一般一个车皮会装六百吨左右的水泥,那是600个一千公斤哪,一次两袋扔在肩膀上就走,多有劲的汉子都得叫苦,何况是个子矮小的张德震呢。二十四小时内,车皮什么时候到,他就得赶紧往车皮那跑。干完活,赶紧歇会,没有娱乐,没有集体,没有思想,也没有感情。只有麻木的干活。尤其是抓水泥袋子,很费劲,时间一长,手指盖都能抠下来,十指流血流脓,又肿又疼,十指连心,只要回家时就得先把手指头收拾利索。怕叫妻子看了心疼,一般人扛不住。在外面吃了多大的苦,张德震回家也不说,搬砖更累,满身满脸都是灰比矿工都脏,好在也没人瞅他,这位总班长有时有点怀念部队的生活,但那时一闪念,总得面对现实呀,他是两个孩子的爸爸,他得顶天立地。个子小也得去顶天,他御火车的活一干就是一年多,直到把这活干完。
因为家里还有一个小卖店,偶尔从沈阳进点货,每次进货都是他骑着自行车往沈阳赶,一天一个来回。有一次他进了一百多斤的货,把自行车压得吱吱呀直叫。走到造化时就有点走不动了。
举目望去,正好他姨家在不远处,他姨家借宿时听说村里有人要卖房子,张德震问清了价格,二话没说回家弄了一万块钱,就在造化安下了家。第三天就让夏维政、谭友农他们开了两个拖拉机把他那破烂家当就拉到了叫造化,因为他知道改革开放,离沈阳越近就越有机会。
第一个机会就是扎条帚到沈阳铁西劳动公园市场去买。造化村人有很多人都扎条帚,虽然挣不太多,一天下来十元、二十元收入总是有的。张德震和媳妇儿也是好手,起早贪黑,每天都能扎100多把,然后两口子又骑着摩托到铁西区劳动公园蹲着卖,什么时候卖完了什么时候回家。那时候日子苦着呢,为了多挣几个钱儿年三十儿的时候儿还要干活,为了节省点钱天天吃咸菜,吃的脸都发青。那也没有办法过日子,就得追攒肚子上才能多几个钱,苦和难对当兵的人不算什么,只是有时候看媳妇一样跟他吃苦,心里不得劲。人家当年也是村里一枝花,人家也是非农业户呀,张德震心疼媳妇,又怕人知道,也就偷着抹几把眼泪,剩下的就咽肚里了。
因为人实在,又肯干,亲人朋友也都信任他,有一个亲戚请他到江苏常熟那地方去看货发货。常熟是阿庆嫂的地方,阿庆就是做生意的,他感受到了江南人做生意的观念,业余时间有又到温州、义乌去参观,这样一来他脑袋就活了,脑洞大开。
从一个厂长将仓裤里缺码的袜子赊给他开始,七毛钱进货,一块二在沈阳出手,钱就雪片般飞来,还完钱,还剩一千多元。
这个实在的老兵知道了自己可以做生意,他与妻子在五爱市场就租一个床子,所谓床子就那种钢丝床,在空地上摆了一排,床的一半是属于他家的买卖,为了这半张床的货物,他们每天早晨从造化那骑着摩托车就往五爱市场来,风雨无阻,大雨天马路上都是积水,他们就在水里推车走,大雪天把马路都封上了,那也得走。造化家里有两个孩子,五爱市场有半张床的租金,那一块有扔不得。
在雪中有时候摔得鼻青脸肿,爬起来顾不得拍掉浑身的雪水,一个劲的往前走。孩子的哭声和挣钱都缺一不可,那一个都违不得。有一段时间社会治安有点乱,在城边子一带有人劫钱。有人劝他们歇几天再去。张德震摇摇头,说正是年前销售的好时机,耽误不得。他让媳妇抱着个大炉沟子,有人劫道就使劲刨。话虽然这样说,媳妇也天天抱着炉沟子,但那种生活真是惊心动魄呀,天天也是提心吊胆。几乎天天回家浑身都湿透了。
造化乡到五爱至少有三、四十公里,每天半夜来,天蒙蒙亮就得精神抖擞的在那招呼客人,当年五爱市场是露天的,夏天热的浑身是汗,身上长痱子,冬天浑身冰冷,冷风往裤裆里钻,撒尿都费劲。虽说在五爱市场挣钱,但不少人都不干了,因为太苦太累,但这两口子也曾动摇,但是当他看到古装电视剧里视死如归的驭手时,他大哭一场,然后,又开始了他的奔跑。
风里来雨里去,他们连续跑了四年,如果算下来得几十万公里。四年之后才租了个居委会的偏厦子,小屋十几米,又黑又潮,才算他们把家搬了进来,终于不用奔波了,小日子就有了一点起色。
做生意全凭头脑,厂长赊的那点袜子卖完了,张德震总得自已上货呀,第一次他自己上货的时候什么也不明白,求了一个人,供人家吃喝,学习经验。那时也是没有钱,家象一个漏斗,四口人吃喝,两个孩子又小,挣点钱也攒不下,去广州上货没钱,他到妹妹家去借,不但妹妹用房子做保,花了三分利借了七千块钱。这算开始了他的袜子事业。
后来他的袜子事业越做越大,也有成功也有失败。三十年之后,他大女儿成了双人品牌童装东北总代理,有铺面、有仓库、有办公室,成了业界精英,成了五爱市场里的人物。儿子,姑娘自已都有大房子,听说姑娘还有学区房,为了外孙上学都备齐了。张德震自己也有一个不小的房子。
他家地方小不行,因为他家客人特别多,谁来了都上他家端几盅,自已发展了,又把五、六个乡亲介绍到五爱市场,张德震热情,帮他们也都发了家。女儿有出息,姑爷是新民市检察院的检察官,儿子跟着他一起做生意,一家人生活的挺幸福。
张德震是一个高贵的驭手,这几十年他把家庭驾驭得顺风顺水,如今闲了下来,每天接接孙辈上学放学,一有聚会还是拎个小塑料袋,里面装着糖尿病的针和那瓶装满白酒的瓶子。那酒是好酒呀,装着己经逝去的人生春秋,都是说煮酒论英雄,张德震还用论吗,他就是英雄。虽然个子矮,那顶多算个小个子英雄。
这一片天地他是用命搏下来的。这个在中学时没有人注意的人,竞也把自己人生涂抹得色彩斑斓。当你找不到门去为公而献身的时候,一个男人就得为家去奋斗。而他所做的一切,都如此灿烂。<br></h3> <h3>萧红故居——2017夏</h3> <h3>《谁的生命都可以绽放》
一桌子的人全是白发老者,如同开花的婆婆丁,头顶着白色的花朵,在笑声中摇摆。这是我们三道岗子乡72届高二二班在分别是45年后相聚的场景。
中学毕业后,有的人如婆婆丁的花绒飘向了很远的地方,有的人则如婆婆丁的籽落到了地下。45年之后,当大家再相聚时发现,无论曾经飞出多远,我们都会回到一棵婆婆丁上。
从学校毕业,我们就以名种姿态往外飞。后来有的人当了乡长、当了校长、当了教授、企业家。而更多的人当了农民、在那河套里耕种着普通的人生。但,这并不是生命们全部。当走进城里的同学们退休之后,再回到乡下时,发现那些留下乡下的同学们仍在追赶着。
农村人不退休,农村人是苯鸟,一直在飞。每年春天,春雨来不来婆婆丁它都会来,没有雨点,下露珠的时候也会发芽。然后就火辣辣的长,开出淡淡的花,在带刺叶子的保护下,长得蓬蓬勃勃。只是很少有人去载采摘它,可能它的味道不是特别芬芳,也可能是他的液浆沾在哪上都洗不掉。
到了秋天,婆婆丁在寒风里滚来滚去,第二年说不定就在什么地方长出来。有的滚到了水土丰美的地方。有的滚到了土地瘠薄的地方,无论什么地方都得生长。
同学们没有人放弃希望,即使当农民,种那几亩薄田,闹病了,吃几口止痛片,把孩子就供了出来。人活着,不就一口气吗?
同学中有的人当了一辈子农民。可是谁能想到他的孩子,却当上农发行的行长,上下班儿都人接。有一个人曾经日子过得很落魄,可是谁想到他的孩子当上了中学的老师和企业家。人呐,只要你努力,就一定会绽放。即使你这一代不绽放,你的下一代也会绽放的。
人生也是如此,我们这些先飞走的一群鸟儿在45年之后,发现我们飞得并不是最好。
永不放弃的同学们呀,在人生们村落中一年又一年的生长着。只要春天的风来了的时候,他们就会自已伸出芽来,在夏天里美丽的绽放。
<br></h3> <h3> 《家乡》
满河套的柳树都是爷爷的胡须吗?
不然柳叶里会藏着那么多的故事。
满堤坡的野艾的露珠都是奶奶的初恋眼泪吗?
不然会有那么多野峰飞向这里采撷甜密。
家乡的村名大多都与水有关呢
车连泡、小豆泡、弯泡子,村名就会让你想到碧波荡漾。
大黑鱼沟,小黑鱼沟的渔群就会在你的血液里翻滚。
显然,我们这里也是一部有关水的历史书。
家乡的村名,也与沙子有关
二道岗子三道岗子鲍家岗子,
每个的岗子下都被炊烟熏烤的女人。
没有石头,他们用草垒墙,那墙和岗子里人的骨头一样因为草木变成了坚固,
因为岗子有根,还可以行走
沙子是家乡人的宝贝。
用沙子盖房子,用沙子砌墙用沙子炒花生还有味道
家乡的地名儿全都与房子有关。
马架子、牛营子、双庙子。
装满了孩子们那哭声和女人们的咒语。
那些咒语都是很神奇的呀
窝棚的日子才显得红红火火
家乡的地名全都与动物有关
狼洞子、欢子洞、马虎山
总有些荒凉的野兽奔跑着
家乡人朴实得没有想象,
所有的地名都是自然,
浪漫一点村就叫烧羊皮褂子
那个叫德胜台的村子却从没有见过一个将军。
家乡谦卑,用沙子掩理了他过去所有的辉煌和屈辱,
只有在黑色和黄色的土地上在屁股大的地方变换着庄稼
黄沙子地里就种上花生
黑色的土地里就是玉米。
因此家乡盛产着几十种的豆子和几十种的小米。
家乡人从不怕旱季无雨。
土质脊薄也不怕,家乡人有的是汗水,在额头上流淌。
喜欢用汗水浇育滚烫的沙地
然后土地里的庄稼就按着家乡人的愿望生长。
汗水多了,家乡人有点挥霍就用汗水酿制出来白酒,
那个三道岗子白酒就能晕倒半个沈阳。
家乡,是二舅夹在胳膊下的羊皮袄,永远透着温暖。
家乡,是妈妈种下喇叭花香流淌在我们的血液里,
在家待久了就想飞到外面。
飞出去的人又常常想回去,
因为在月亮升起来的时候,
就有家乡的声音在唤着你。
因为妈妈还在小村中走来走去
<br></h3> <h3>《家在三道岗子》
家在辽河拐弯儿的地方
阴天会听到火车长长的呜笛
雨天听得见燕飞里的水声
常有会飞的鱼跳进柳筐里
常被岁月的风沙掩埋的村庄
家在三道岗子,
岗子起伏是洪水肆意的抒情
泡子相连是洗刷风儿的地方
有爷爷的诅语声和小路上被抬在轿上的新娘一起流淌的日子。
笑声和泪水领着平淡的时光
在每个岗子上都种上弯曲的炊烟。随风飘着
那便是家乡姑娘的最美霓裳
家在三道岗子
地下长满了甜根,树上结满的榆树钱,那是灾年的口粮
只要太阳挂在天上,男人就不能回家,一定在田里耕种
种些豆子花生土豆和红薯
养育三道岗子的有一半是
矮棵作物。
家在三道岗子。
那是我们曾经拼命逃离的地方
留下一些知道我们失约的树
还站在那里,还在默念我们的爱情誓语
很甜蜜的细节,被撕成碎片
直到白发时才心疼的发现,
我们曾经伤害的过三道岗子
家在三道岗子。
没有寺庙、没有古迹。
所有的历史前是口头回忆。
那些往事在你的面前跑着,
沙风如河,时光如河,
只要揉一揉眼睛,就会泪满衣襟。
家三道岗子,
人同河柳的躯干并不粗大,
任凭风浪摇摆,却从不曾折断脊梁。
三道岗子没有去拥抱天空
三道岗子只拥抱这片土地
伸开很多的根须,以特珠的力量深深扎进土里,拥抱
那片由沙子组成的土地之魂。
三道岗子人坚强,
灾年也不会流浪。
三道岗子所有的岗子都丢了海拨,甚至已不见了岗子,但在三道岗人的心中
那些岗子仍在,如同伟人,吸引着游子们回乡,在庄严的交流中,来感悟先人们指引的方向!
<br></h3> <h3>《我的那个小村》
远离着集市和铁路线,夏天长满马莲、蒲公英和五颜六色的小花,静静倚在辽河湾里。
远离着繁荣和风暴的追赶,冬天的柳树毛上长满了雪花,在记忆的眼晴里一片片的落在屋檐上。
那就是我们的小村,在那个长满马莲和车轱辘菜的地方就会藏有我们童年的脚印。在那个地图上有很多叫岗子的地方,藏着我们用铅笔标注的童年。
我们的小村是用枯草和沙泥筑起来的窝棚组成村落,随随便便的被移民们挂在了乡路两旁。在屁股底下的沙风中播下苦命的日子和苦涩的汗水。
早晨时候,也会有小花小草随着树上的太阳摆动,黄昏时也会有缕缕炊烟围着黄狗的叫声在不远不近的飘着。
那个是散发着我们少年气味的小村,那个是珍藏我们青春夜梦的小村,那是一个永远神秘的小村,有许多的奇异的故事藏在角落里,当月亮拄在天上时,都会跑出来跟着我们的影子走动。
小村也有自己的人生 哲理:夜里流泪的花早晨一定是最美,挂过冰菱的树枝!秋天的叶子一定最红。酒壶顶上的炊烟,永远都会飘着小村的思想。
一个永远与你相依的小村,无论你走到什么地方?小村都拽着你的衣角,与你相牵。无论你到什么地方,小村都会留在你的心里,累了,总会有一枝艾草叶长进你的梦里。让你在故乡的往事里感受小村的力量。
在小村人眼里小村很美,如同一幅水墨画,我们的父辈们用宽大的手掌就地取材,建设出诗一般优雅的马架子、建设出画儿一般的牛营子、还有许许多多的窝掤,搭成生活的舞台。然后母亲就在墙沿下种满了牵牛花,爬满了岁月的墙壁。
用柳枝编成带叶子围栅,用怵秸做成的高矮的帐子,把春天围进园子里播种。便有许多鸡仔和鸭仔摇摇摆摊的走来,田垄里才到处是牧笛声。
有人说乡路上曾经走过张大帅、曾经走过唐代征东的薜仁贵,所以孩子们从小都有很大的志向。沿着弯曲的乡路走着,被风沙打过之后,便有了鹰的翅膀,小村人才敢闯四方。
传说小村曾是有马虎据守的地方,威猛而又坚强。有可以分离洪水的分水岭、一岭曾抑住河水的万马奔腾!
小村建在有着苦难的前辈的肩上,因此我们不惧怕风雨,我们有垦荒的传统,地瓜、土豆就绿了八月,因此这里的农人一声叹息中日子有了一色亮色。
有些马虎的小村,至今也没考证明白自己的历史。得胜台是谁得胜的台?记载了那个史上的伟大时刻,烧羊皮会是烧了谁的羊皮?该不会有浪漫的细节吧?
我们粗俗又美丽的小村呀,我们这贫贱又可爱的母亲,生养着一群、牵挂着一群,在这荒野上种植苦命的人生,离开这个世界也没有名字。
我的那个小村,很孝敬老人的方式是造高高大大的土坟,让离去的人在小山一般高的坟里睡得安稳。想家的时候,再背着手,从夜里走出来,围着熟睡的村子言语几声。
我们年轻的时候,村庄是个老人,总在那棵古槐下叮嘱我们要事事小心。而我们老了时,村庄成了年轻的人,穿着花红柳绿,总在诱惑我们归乡的心。
那个朴实而美丽的小村呀,那个平静又鸟语花香的小村,如同圣殿一般吸引着每一个游子们。
<br></h3> <h3>家乡的老酒之一
三道岗子座落在辽河套里,辽河套是辽河冲积出来的平原。沙丘纵横,溪泊交错,河柳铺满河滩。从七星山旁流下来的河水,到了三道岗子的地界上就打了几个小弯。湍急奔腾的河水突然之间就变得平缓起来。时而停停走走,就在这一带扭来扭去,谁也不知道在辽河的衣裙下面,河沙吞没了多少村庄,淹没了多少文明岁月,多少生动的历史传奇变成河水而流走了。
现在可查的历史,大约是三百年前,准确说前二百九十八年时马姓人家从山东逃荒走到红花岗子,见满沙坡上长满了红花,灿烂如霞,颇为惊心动魄。
马姓人的先祖有眼光哪,他们到了这个地方再不肯走啦,便砍树挖窑,安家下来,因为先祖干活累了,趴在落满红花的泡子边喝一肚子水,那水有度数就上了头,他就把方位算错啦。
那知道在他们在盖的房子不远处、二百年后出土了装满古钱的一个大缸,现在放在辽宁博物馆里,谁也不知道值多少钱哪。
红花岗子并非等闲之地,时常有后人偶尔捡到一两件古钱,能使人发呆半天,仿佛看到唐军的猎猎军旗,从辽滨塔古渡口浩浩荡荡走过茨于岗子,走进没有文字的历史里面。
我们是后来者,我们知道的历史才不到三百年,老马家先人通着神灵呢,在红花盛开的地方安了家之后。三年后高姓难民看到一片欧梨树林,便也开犁耕种,种出了欧梨岗子村。从满地红花到满坡的欧梨树,想来三道岗子西部当年也是一片风景呀。
有风景便有人赏识,头道岗子是老何家从开原而来开下的,因为此地有一个莲花一般的河泡子,便择莲而居,才有车莲(连)泡,才有那么多水灵灵的女子生在那个村子。到了1738年,鲍姓人家就住进了鲍家岗子,1740年李姓人家进了二道岗子,到了1744年就有聂姓人家进了三道岗子。那些年难民们如潮,有蛮力的人就往北再跑,奔长白山、兴安岭而去。而有头脑的人却居沙而住,逐水而生,荒岗子之间生着天地之灵气,从关里关外扑向三道岗子的丘丘岗岗,升起炊烟,种下儿女。
在沙地上开荒,长出的庄稼并不高大,却也实实实在在。全是因为三道岗子几十个河泡子,灾年储水,旱年说地,后来粮食多了,就有人想到了酒,依偎在甜甜的水系里,就有了酿酒的烧锅。
酿酒看先是水好,其次是粮食好,还要手艺好,还要空气好。这几个好三道岗子可都有。过了马虎山,辽河就放缓了,水缓酒便醇,又经二十几米的细沙百年过滤,沙子中又有草木陈积,甜梗香枝浸润,水质清纯又甘甜,你想那红花岗上的红花和欧梨岗上的欧梨都那去啦?不都在地下发酵呢吗?辽河湾的树木葱郁,空气湿润,有氧含量也多,再加上三道岗子盛产酿酒大师。百十年来,代代相传,三岗子白酒就变成了当地一绝。
酿酒看似简单工艺不复杂,但不同的酿酒师却又有不同的味道,有人说酿酒与心情有关,与酿酒师快乐与伤感的心情有关,这个没有研究,没有研究便不敢乱写。作者是张宝祥、张家太的门生,虽不及老师严谨,而也有边才写。当然酿酒的高梁或者玉米也都是辽河两岸产的,离河远的,人家不用,不是老板不让用,是酿酒师付把关呢。人家不敢坏了自己名声,坏了名声便没有饭吃。
三道岗子酒出名,周围的乡村也有的是蠢蠢欲动,尤其是兴隆店、兴隆卜至今也还有酒厂在办,但他们能比得了三道岗子酒吗?即使包装成什么军供酒,打开一喝就知高下了。
<br></h3> <h3> 家乡的老酒
之二
三道岗子人认为最好喝的酒应该是50多度的高梁酒老酒。新酒出来,放上几年,酒香四溢,沁入五腑,人便飘了起来。当然也有人专喝高度酒或者低度酒,各人有各人的爱好,谁也勉强不得。
三道岗子人喝酒并不大讲究,但祝酒总得有,把喝酒的主题意义都要说一下,主人热烈却不灌酒,主人大都善讲演、善幽默、善搞笑,那酒点气氛就起来了。个人喝酒全凭酒力大小,一到酒桌上就掏药就说自己有病的人,大都是干部或公务员。老农民没有讲这个的,农人命不值钱,即使值钱那有酒值钱呢,何况酒中装的全是情意。
要说三道岗子人喝酒的欢乐场面,俺有同学孟乡、常乡、邓乡可另文叙说,他们是泡着酒里长大的。但俺知道三道岗子人喜欢干杯,举杯一撞就干,那是千言万语呀,那是最美的歌曲最抒情的诗歌呀!那是热泪盈眶,那是死去活来。
虽然三道岗子爷们娘们都挺能讲,但哪有杯酒里装的话重呀,相亲相近的亲人朋友,见面说啥呀先把舌头喝大了再说,有劲啥事儿三杯酒下肚一切都好办,天大的仇事能解开,山大的难事,都在酒里都敢答应,拍拍胸脯拍拍大腿一切都敢应承呢。
酒给人快乐,也给人胆气。多难的日子有酒相伴,就算有滋有味。辽河发水时要在堤上护堤,拎一壶酒上大堤上守夜,保证不会出了差错,再累,人的两个眼睛瞪得像灯泡儿似的亮,晚上看青的人胆子小的呢,喝上半壶酒,腰别上把镰刀,就往庄稼地里钻,胆就肥啦。
三道岗子人喜好喝酒还因为喝酒可以显示男人的威风,这些山东河北难民的后代、这些胡子的后代、这些终日劳苦耕种农人的后代,这些与满人混血的后代只有在喝酒的时候啊,才可以扬眉吐气。只有在喝酒的时候啊,才能展示男人的气慨,一只手叉腰,一只手高高举起酒杯,很有几分威武。
近些年三道岗子出了一个诗人叫醉翁。醉翁乃俺同学,就是喜欢喝酒。从早上就喝,中午也喝,晚上更不用说,三顿皆举杯喝酒。
何况醉翁是有几十年教龄的先生。不是学校让老师喝醉。而 是三道岗子白酒太好了。一杯下去,嘴角无味,却齿唇留香,别人闻不出来,至少三道岗子学生们闻不出来。从家放下筷子到学校上课,前后不过二十分钟,进了教室听到同学们问好,意气风发的就走上了讲台。写到这我有几分恐惧,联想下去,我们当年老师教得那么好,是不是与酒也有点关系呀,因为涉及到老师,便不好细究了。
有了酒助兴,醉翁的课便讲的十分精彩,加上手舞足蹈,抑扬顿挫,那些年中,不曾喝酒上课的老师,那里是他的对手。那些年新民市凡评先进教师,他总是占有一席,酒伴他顺风顺水当上了校长,酒又伴他退了休,又伴他成了诗人,每天一首,越来越有味道。我不是说谎,大家看公历2017年12月14日诗人的诗:高梁特酿满云觥/快意人生万种情/畅语抒怀谈友谊/推杯换盏论英雄。便知喝酒对三道岗子乡来讲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了。
读过他诗的人都说诗好,群里人有人天天给赞,群外人也曾托我代为引荐,考虑到他夫人乃我同学,怕有差池不好交待,才罢。但醉翁的诗己达专业的范,人家有韵有律,十分齐整,描山绘海,歌水唱风,文采飞扬,也十分的规矩。其实呢,那功劳是三道岗子白酒。从这个有角度上说:当年李白斗酒诗百篇,也是在一个酒字上,酒是兴奋剂,酒是催情散!那天把醉翁酒停下,你看他还写得那般精彩不?
我想把这个秘密一揭开,三道岗子得涌现多少诗人哪, 这也是我辈们挺高兴的事,我研究多年的心得,泄露一点天机。
当然,不外传最好。
作者:张欣(作家、诗人)<br></h3> <h3> 家乡的老酒
之三
酒如人生。三道岗子男人好酒,是因为酒中他们有自己的梦想,也有自己的酸甜苦辣,不喝酒,满肚子话对谁说去?
哪个三道岗子同学的人生不是一杯酒呢,他们举起酒杯的时候眼睛常常是含着泪水的,那个三道岗子人生不是一本书呢,只要你打开扉页,就会所到山呼海啸的惊涛声。那如汗的泪水,那如泪的热汗,如同河流一般在三道岗子人生酒杯中旋转。
三道岗子人喜欢酒,或穷或富都离不开酒。酿酒并不都是为了自己喝,酿酒的目的是为了生活,也是一种养家糊口的职业。
丰收年景粮食打多了,粮食就不值钱,就只能酿酒。遇到灾年拿出酒来又可以换粮。过去,建一个烧锅不是穷人的事,解放后也是生产队烧酒。只有改革开放那些年,三道岗子一下成立了一百多个小酒厂,烟囱林立多得像沈阳铁西,炉火熊熊,酒香飘散,不少人家都是因为酒才把日子过得红火的。
酒比土地可靠,三道岗子人以酿酒为生、粮食在他们手中散发着芬芳,也有三道岗子人以贩酒为生,初时用自行车一桶一桶的运,后来,干脆在大衔小巷租个偏厦,办个酒点。我有个同学叫曹铁军,是东岗人,好象因为出身他当老师被人撤下来,他在屈辱中首先选择了贩酒,贩酒不仅可以养家糊口,还因为在酒香中忘记过去。
头天晚上到酒厂把酒灌好,捆在车上,半夜起床,揣上两个大饼子一块咸菜,摸黑出门,猫着腰一口气儿骑到造化,歇会,再送到北行的酒摊就有人收酒啦。
铁军是能吃苦主,酒出手了,把钱揣好,然后穿着被汗凌透的棉袄,腰间扎一个绳,顶着北风再往回骑,我不知道他这样跑了多少年,他也许很快乐,不受那些俗气的乡亲们白眼。以酒为生,却在遥遥无期苦难日子里倒下了。
三道岗子人以酒为生者众,酿酒贩酒可以糊口,甚至可以让那些从土地上的失败者起死回生。在沈阳的小卷里,当你看到新民散白酒招牌时,十有八九摊主会是三道岗子人。他们缩在寒冷中等得买主上门,但是不可以可怜他们,因为地们心中依旧有梦想。我妹妹就是几番创业、几番失败而负债累累,甚至借了我的老师和同学不少的钱,连我一样而遭人非议而不能表白,只有默默的支持,她也是从买酒开始、再开服装店、再从头做起,我相信用不了多久,会一笔笔还请所有债务。因为与酒打交道的人一定诚信。
三道岗子男人喝酒,是因为有梦想,遇到了坎,喝上几口,一咬牙也能冲过去,没酒行吗?没酒那有万丈豪情哪?女人也喝,三道岗子的女人也有梦想,自己不行,就把儿女培训成材,所以三道岗子有那么多少少年会成为人杰,那可能就是他们有一个能喝酒的母亲,指引他们走的世界。
三道岗子人血里就是酒,也知道酗酒伤身,酒伤肝脾,这道理三道岗子人懂。但遇到人生的坡坎时,唯有酒可以解慰,酒是三道岗子人生中不离不弃的朋友,有了这朋友,男人少活十年也认,因为这酒让他们幸福、舒坦,让他们幽默、自嘲,快快乐乐的活完一生。
老酒,是三道岗人之魂哪!<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