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爸爸是在封建旧式家庭长大的,对"爸爸"这个新时代的称呼似乎都不接受,所以我们兄妹几个其实生活中都叫他"大爷",记得他们管自己的父亲是叫做"叔",他那一辈的父亲们,也就是我本家的叔叔大爷们,很多是被堂兄妹们叫做"爹"的,当时好像只有出门当工人的才被叫做"爸"。可见他们那一代、一大家子都是守旧的人。</h3><h3>所以很难想象,在这样的家庭环境里长大的父亲,除了对自己的称呼保守,很多方面却是相当的"新派"。</h3><h3>虽然生活在农村,记忆中的却我有个时髦的老爸。</h3><h3>比如,爸爸爱养花养鱼;我们家不大的院子里,摆满了爸爸精心整理的花盆,院子的角落里则是几个错落有致的鱼缸。爸爸会给花剪枝分盆,还会把分盆的花送给爱花的邻居;爸爸会帮小鱼繁殖后代,夏天的大日头下,甩籽的母鱼会被安置在一个独立的小盆里,很快就会有针尖儿那么大的小鱼苗游来游去,长大变色的小金鱼们会被村里的小孩子们开心地带回家,我们家的鱼缸也越来越大,小时候陪爸爸一起给鱼儿换水、给花换盆的经历让我体会到生活中的许多乐趣。</h3><h3>爸爸还栽葡萄种"空中菜园";我们家是在86年盖了平顶的楼房,房子刚建好爸爸就专门给屋顶做了防水措施,拉上去两尺来高的黄土,在周围砌上砖,种蔬菜、栽葡萄,童年的暑假领小伙伴来家里坐在葡萄树下揪新鲜的葡萄吃,成为我们兄妹几个的专属的记忆。</h3><h3>爸爸还爱读书写字,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农村,爸爸每个人月订报纸的费用就将近一百块钱,除了爸爸看的中医药报、健康报,还有给我们看的少年报、少年文艺等杂志;我们兄妹四人,从小就有各自的墨盒和毛笔,爸爸自己练字用看过的废报纸,给我们买的却是带格线的字帖纸。每年春节的对联都是爸爸亲自裁红纸亲自书写,然后我们几个帮忙张贴,小家庭的生活乐趣在忙忙活活的节奏下丰满又真实。虽然后来真正坚持写毛笔字的也就只有哥哥,我们兄妹几个的硬笔字写得也都还不算难看。</h3><h3>如果说这些在当时看起来有点"不务正业"的事,让人误以为爸爸是个大闲人的话,那对我们的爸爸可是大大的误会。</h3><h3>爸爸的职业是一名乡村医生,我们家是村里唯一的卫生所。记忆中爸爸其实是一个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的大忙人:早起进城,肯定是去买药,回来来不及吃早饭就有各种病号等着他了,吃饭都是抽空吃一口,一日三餐很少按时吃,妈妈常常是给爸爸一遍又一遍地热饭,来了紧急的病人还是要放下饭碗。所以能在这样毫无规律的工作之余能养鱼养花拾掇出一个美丽整洁的小院,也只有用"热爱生活"来解释了吧。</h3><h3>不知道是不是每个孩子都有这样的回忆:每年在大丽花开的时候,爸爸会请乡里唯一的照相馆来家里给全家拍照,除了带着自己的孩子们穿上漂亮的衣服合影,爸爸还会把爷爷奶奶还有他的爷爷奶奶请过来拍全家福,家里好几个版本的全家福,都是爸爸张罗着拍的,它们曾经安静地挂在家里的墙壁上,见证着四世同堂的热闹繁盛;</h3><h3>爸爸每年都给哥哥姐姐做两次衣服,请乡里瘸腿的裁缝来家里量尺寸、他自己选料子,两个姐姐总是穿一模一样的衣服,像对双胞胎。日子在爸爸的张罗中过得色彩斑澜、充满欢乐。爸爸不给我做衣服但是给买成衣,所以记忆中虽然对不能跟俩姐姐穿一模一样出门耿耿于怀,我倒也不是那个被冷落的孩子。</h3><h3>记得有一年下雪的时候,一家六口穿着同款不同码不同色的雪地靴,走路去姥姥家过年,雪很大路很滑,孩子的内心里却温暖又幸福…</h3><h3>现在想想,爸爸就是用他想得到、和做得到的一切方式,让我们的日子充满快乐的仪式感,长大后的我们,虽然性格各异,也一起经历了家庭中的变故和波折,所幸都还能保持那份难得的自信和骄傲,在那些艰难的日子也没有被生活随随便便打倒。</h3><h3>爸爸老了,青丝变白发,并不高大的身材也开始有些驼背,但他还是那棵生机勃勃的大树,他四个孩子现在的四个小家庭也都枝繁叶茂。听爸爸曾经骄傲地跟别人讲,他有八个孙子:2个家孙6个外孙。而他还是那个倔强有力的小个子,自学考试通过一关又一关,6岁始读药书、行医50余年、终于自己考了职业助理医师资格证,年近七旬还在向职业医师资格证努力,每天有规律地读书写字,种花除草,帮哥哥的诊所坐诊,陪妈妈种地或者采药,日子过得充实、忙碌。</h3><h3>爸爸是我们家每个人的榜样。因为这样的爸爸,身上总有迷人的光芒,让后辈觉得踏实、觉得骄傲。所以,即便到现在来看,他还是我最爱的那个男人,哥哥、老公、儿子,都要往后排一排、站一站,靠后站的人,想来内心也不会有什么不服,不然,你们比我爹做得再棒点看看?</h3><h3><br /></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