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外婆去世时,我只有7岁,很多记忆模糊了,但她温暖慈祥的笑容永远定格在我的脑海里,刻骨铭心。</h3><h3> 我是1969年出生的,那是一个物资匮乏的年代。怎样匮乏呢?一般人家只能吃饱饭,没有零食吃。没有好看的衣服,过年了,花几块钱做一件加棉袄的褂子。</h3><h3> 没有自来水,吃的水要到河里去挑,我家离大运河近,都是挑大运河的水。水倒进一口水缸,放点明矾,再用一个竹篙子在里面搅一搅,淀一淀就能吃了。家里打了一口井,那是日常用的。供电也不正常,时来时不来。因此每家必备罩子灯。点煤油,布灯芯、玻璃灯罩。家用电器就不提了,空调也没有听说过。</h3> <h3> 盛夏的时候很热。在院子里搁了竹床乘凉到夜里,一回到屋子里睡下了还是热。外婆的芭蕉扇不停地为我们扇风,我们兄妹三人睡着了,外婆大概要扇很晚吧?</h3><h3> 冬天的时候特别冷,衣服也很简单,印象中御寒的主打就是小棉袄、大棉袄,其余不记得了。但是我们有外婆啊。记忆里外婆冬天会烧暖和的铜脚炉给我们,我们穿着外婆做的布棉鞋,脚放在上面取暖。铜炉里一般放些木屑、稻壳之类。我那时还没有上学,最后一个起床。外婆备下了一分钱一勺的五香烂蚕豆,那是和邻家老瘪奶奶买的。外婆一边帮我穿着衣服,一边对我说,晓莉处处都好,只可惜是个女伢子。蹦一蹦,蹦起来就像大小伙了。我立即配合,在床上用力地蹦一蹦。外婆笑了,眉开眼笑!</h3> <h3> 我们全都知道外婆重男轻女。例如分吃食时,哥哥向来最多。外婆失去了唯一的儿子——冯坤。1945年4月高邮有个著名的三垛河伏击战,新四军在高邮境内最大的抗击日军、伪军的伏击大捷。我的舅舅冯坤,机枪手,在这次战斗中壮烈牺牲,年仅19岁(虚岁)。新四军领导派人把外婆和11岁的母亲接到部队驻地。这位领导对外婆说,以后我们的战士都是您的儿子,冯坤烈士很英勇。外婆听不懂什么是烈士。最后这位领导说,你们看看冯坤的灵柩。外婆立即昏倒了。后哭了三天三夜,两耳失聪。邻居都称外婆为聋奶奶。</h3> <h3> 外婆是临泽镇人,婚前家境富裕。外公是镇江人,去临泽做生意的。婚后外公生意做得不如意,后又生病,家里境况日下。外公中年去世,舅舅未成家就牺牲,母亲没有成年,外婆是一双小脚,家里的情形可想而知。</h3><h3> 邻家可怜她们经常断顿,在田里偷了两个番瓜给外婆。外婆却说决不吃偷来的东西,又悄悄地还回去。后来每每听到母亲说到此处,我都暗暗自问:即使我有一定的原则,但饿得厉害的时候,真的很难保证不去吃那两个番瓜。</h3> <h3> 外婆做得一手好针线,母女二人靠为别人做衣服勉强度日。外婆的厨艺也好,最拿手的是鲫鱼塞斩肉、藕夹子。会裹菱米粽子,不要线,只要粽子针。</h3><h3> 母亲婚后,外婆随母亲一起生活。我们家里是个大家庭,外婆待我堂哥堂姐也很好,像自己孙子一样。后来外婆去世了,我堂哥堂姐痛哭流涕。记得我二哥(堂哥)在部队退伍回来后,外婆已经去世有一阵子,二哥还是站在外婆遗像前大哭不已。</h3> <h3> 解放后,外婆每月拿5块钱的抚恤金,她全部拿出来贴补家用,买零食给我们吃。外婆去世后,母亲清点她的遗物,只有几块钱的积蓄。她一直赤诚待人的,不留心眼。</h3><h3> 昨天,我去公园参加市里的祭扫活动,在烈士英名录里找到舅舅的名字,由此想起外婆,想起外婆的温暖、坚韧、善良和能干。</h3> <h3>部分图片来自朋友圈及网络</h3><h3>文字刊于2017年4月11日《高邮日报》</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