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font color="#ed2308"> 当我读朱自清先生的《背影》,我哭了;当我读汪曾祺先生的《多年父子成兄弟》,我也哭了;当我写这些话的时候,我也不能自已。<br> 我爹生不逢时,一个聪明的人,就被时代给耽搁了。青年时代,曾经因为承受不住压力而精神出了问题,所谓为尊者讳,我向来不愿意这样说爹,每每这样说,我心疼。<br> 读书时代,爹的语文了得,写的作文得过当时的普洱县(其实就是现在的宁洱县,当时叫普洱,我们这儿都属于普洱县。)第二名。<br> 爹从来不说,这些都是从旁人嘴里零零碎碎的听来的。<br> 还是从我记事起说起吧!<br> 我家穷,是因为爹原本就不是一个称职的农民,当着农民还每天都看书,并且还看大部头的书,从而每天都给我们弟兄三人讲故事,讲到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爹的这种浪漫主义情怀,对于当农民来说无疑是不切实际的。<br> 农民而读书,在小农经济主导的小山村,无疑是一种灾难。爹爱读书,和爹做起农活来或者伺弄起农具来笨手笨脚一样,被寨子里的人嘲笑。<br> 寨子里的人看到我家弟兄三人有两个有工作之后,又把爹爱看书分析一通,说是爹教子有方。在培养我们弟兄三人上,爹简直像赌博,把所有的赌注都押到了供我们读书上,经济收入都全部投入到了供我们读书上。想想还真是佩服爹的胆量,好险哪!<br> 妈经常说爹太惯我们弟兄三人了,又是背又是抱的,肩膀上还要骑一个。一到周末,我们放假,爹也放假,带着我们去劳动,妈不放心,就告诫爹:“小娃就不要带着去了,影响活计。”<br> 爹不回答。<br> 我们在路上跟着问这问那的,爹都回答着,妈催着。到了地里,三锄头下去,我们脸上开始冒汗,浑身也痒痒起来,口干舌燥,把带去的水喝光了。爹说:“活计永远也干不完。”<br> 妈怎么劝也不管,带着我们到箐沟里摸螃蟹,摸到的螃蟹每人一只,堵一个水塘养起来,螃蟹一开始还装蒜,伏在水底不动。渐渐地,以为没有动静了拼命往外爬,我们早就知道螃蟹会有这么一招。<br> 螃蟹夹到了,爹有一招,哈胳肢窝(其实是螃蟹的肚脐,把螃蟹的肚脐扒开,螃蟹就松夹)。<br> 妈是我外公外婆的掌上明珠,我妈家的家庭条件较好,嫁我爹就是看中我爹有才。要说爹的才不能当饭吃,也可以说嫁我爹也跟着我爹受苦了。<br> 我妈的小姥姥脾气那是明显不过的,都是我爹让着她。然而,我爹的脾气火爆,我也奇怪他们从来没有在我们弟兄三人面前吵过架,哪怕相互置气都不曾。我相信他们肯定不可能没有矛盾,这是我佩服爹妈的地方,能够做到在子女面前相敬如宾,实在是一种无上的修养。<br> 我妈在九八年就得了帕金森病,这是一种极为折磨人的病。我认为此生对爹的最大考验就是妈得了这个病。一直以来,爹都不离不弃,随时关注着妈的病情,我敢说,如果不是遇到爹这样的人,妈早就不在人世了。<br> 爹的读书抱负没有实现,找了我妈当妻子,是我妈的幸运,更是我爹的幸运。我妈得了病固然不幸,正是我妈的病成了试金石,让我爹的品行得到了验证。<br> 我妈每天都要吃四次药,凌晨零点那次吃药让我爹的生物钟都跟着紊乱了。 九八年到现在,谁能够做到!<br> 我妈喜欢吃什么,我爹都买,不问价钱的买。现在我妈唯一能够做的就是煮煮早点,扫扫地,除此之外,几乎都不能做什么了,特别是晚上起床解手都要让我爹搀扶。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妈开始叫我爹老乖头,我听着都心碎。<br> 我爹经常带着我妈走路,我爹在后面跟着,看护着我妈,帕金森病病人的动作缓慢僵硬,经常出现震颤。走路往往有之字形的倾向,坐着坐着就不由自主的往一边歪。吃饭时候,我爹永远都坐在我妈的侧面,随时扶我妈。我妈不想吃的菜,或吃不完的菜,都往我爹碗里扒。<br> 每一次添饭,我妈总往我爹碗里扒饭,已经成了习惯。嚼不动的菜,我爹总是撕细了给我妈吃。<br> 爹是一个乐观主义者,凡是都往好处想。要说二次创业,爹真的了不起。<br> 就是在我妈得病的那一年,爹到思茅开草药铺。这是我认为爹做的最为有勇气的事情之一,要知道,当时他就凭得到了一本手抄本的古药书,应该说起点比较低的。这是爹仅次于供我们弟兄三人读书的一个重大决定,这也跟爹喜欢看书学习分不开。<br> 要不是爹做出这个决定,我们弟兄三人在反哺老人上肯定要艰难得多。爹的收入不但让我妈的病得到了有效地医治,更为重要的是,已经减轻了我们弟兄三人的多少潜在的负担。虽然就目前的情况来说,我家也不宽裕,但能够做到现在这样已经是很不错的了。这和爹做的很多决定是分不开的。<br> 爹在开药铺上极有创意,他不在药铺里守着,而是在家里陪我妈,在药铺里留了电话号码,有人需要药了接到电话再去。有时候甚至会接送不熟路的病人上下车,有些外省的人都来跟爹买药。<br> 二弟是西医,爹和二弟观点不同,他也不勉强二弟。倒是有一次二弟肚子不舒服,吃了西药不见好转,吃了草药倒舒服了。我想想都感觉到好笑。<br> 我不懂药,爹也不跟我说,不是保守,而是他知道这不是我的兴趣所在,也是不勉强。更多的倒是指点三弟学学药,三弟学得更到位。<br> 我妈说我爹惯我们,那是在玩上,爹是最称职的玩伴。爹这个人,要说原则性,真的强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br> 弟兄三人能够自力更生,这和爹的教育方式分不开的。<br> 爹在原则问题上从来不含糊,有一次爹让我到外公家领外公外婆到我家过年。外公外婆家离我家大概有十公里左右,要走山路,加上临近过年了,我想打陀螺,不想去。正在我扭扭捏捏的时候,爹抽了根棍子劈头盖脸的打了下来,抽得我屁股和后背都火辣辣的疼。<br> 我妈和我姑都站在旁边劝,甚至要过来挡,我爹冲我妈和我姑说,如果她们过来,连她们也打。我妈和我姑被吓得不敢吱声。到晚上我连睡觉都感觉到疼,爹抽了我一顿,仍然让我收起眼泪去请外公外婆。<br> 每当遇到原则性的问题,爹从来不含糊,你想,我就弟兄三个,山村里的孩子,又野性十足,你不下点硬功夫。光嘴说,能行么?<br> 读书时代,每一个学期结束,爹都要问我们的成绩,开一个家庭会,总结一下我们的得失。每一个学期开学,爹也要开一个家庭会,鼓励我们要上进。在用钱上,爹从来不委屈我们,该用的就要用,不能省!他很放心我们,从来不去向老师核实我们是否骗家长的钱。<br> 自从上了初中,爹基本上就不再说我们什么了,也不再指点我们什么了。爹识字,但从来就不教我们怎么写字,怎么读书更是没有教过。爹除了抽烟,基本上没有什么不良习惯,不喝酒不赌博,对读书有一定的见解。他不和我探讨读书,我也不愿意在爹面前说读书的事情,我担心爹心里难过。要说读书的启蒙,爹是我最好的老师,现在我能够读懂生涩的哲学书籍,能够读懂爹读不懂的东西,我更加不愿意说读书的事情了。<br> 爹从来不在人前说仁义道德,和那些虚情假意的人说起话来,甚至不知道要怎么应对。到了城里生活了这么长时间,还是很难脱离农村人的味儿。<br> 当两个弟弟偶尔教爹怎么怎么的时候,我从来不教爹,我认为爹不用我教,倒是我是爹教出来的。<br> “父慈子孝,兄友弟恭。”说得极有道理。<br> 不是说爹做得就十全十美,不是说爹就无可指责。但爹是一个称职的爹,是一个永远都值得我敬佩的爹。<br> 2017年6月18日 10:52:07</font></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