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记忆

紫灵

　　对老爸，我一直都是仰望的；而且，余生还将继续仰望下去！

— 题记

时常想起老爸，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一个值得我仰望的父亲！

一

因为爷爷奶奶早逝，我童年是老爸的“跟屁虫”。老爸当年是个乡村放映员。每天傍晚，将家里的水缸装满后，我和老爸就出发了。一辆自行车驼着我俩走遍了镇子的村村堡堡。路上，老爸会沿途给我讲述当地各种各样的故事传说：一座桥、一栋楼，一个村庄，甚至于路边的土地庙……

到达目的地了，空旷的晒谷坪或小学操场上，轮到放电影的村庄的孩子们，甚至隔壁村庄的孩子们总是早早地从家里搬来凳子在守候着。看到老爸的到来，他们会兴奋地、一窝蜂地拥过来：看老爸做放映前的准备、打听电影的内容、陪我玩耍……记得那时候，放的多数是《喜盈门》、《许茂和他的女儿们》、《五朵金花》这类的喜剧片和《铁道游击队》、《地道战》、《闪闪红星》等战争片，而且是反复放映，所以，很多电影我都耳熟能详了，也因此，很多时候，我都是充当“剧透”的角色，绘声绘色地给他们讲述电影的内容，并由此收获了不少羡慕的目光和小小的虚荣心。
电影结束时往往已近晚上十点，收拾好东西，叫醒睡梦中的我，老爸开始返程。为了防止坐在后座上的我睡着，老爸总是一边骑车，一边和我说话。在发觉我快要睡着时，老爸会选择给我讲各种鬼故事，每次都吓得我顿时睡意全无，紧紧地抱住老爸，催促他赶快骑、赶快骑……达到目的的老爸往往会回应我一串爽朗的笑声，当然，脚下的速度也会加快一些。

一辆自行车，驮着一对父女，还有满满的故事传说，穿行在夜色中！这样的场景贯穿了我整个童年！那时总在疑惑：老爸肚子里怎么就有那么多的故事传说？现在想想：我的文学启蒙就是这样开始的吧！

一场场电影，一个个故事，连缀起我不一样的童年！

二

老爸是个退伍军人。在将近十年的部队生活中，他不止一次有机会留在部队，但都因为文化水平限制而没能如愿。正因为吃过没文化的亏，他对我的学习格外上心，也尽自己所能给我创造好的学习条件。

上初中时，每次墟天，老爸都会给我送菜加餐；每次开学、放假，他都要亲自接送；教过我的每一位老师，他都会主动联系……对此，同学们都羡慕不已。初中毕业时，我因意外没能考上高中，便打算和村里大多数女孩一样外出打工，不承想，老爸坚决反对，他语重心长地对我说：“我们客家女人，不读书就要干农活。看看村里那些妇女，难道你未来也要向她们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地活一辈子？打工虽然能帮家里挣钱，但你能打一辈子工？年龄大了不照样要回来干农活？爸不希望你重走我们的老路，爸更希望你将来能活得轻松些！”在老爸的坚持下，我终于跳出了“农门”。为此，老爸很欣慰，曾不止一次地说这是他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之一。

毕业后，我在离家几十里的学校工作。每次回家返校，老爸都要坚持骑摩托车送我，不管刮风下雨。我每每劝他不用送，说坐车挺方便的，他总是应我“没事!我送你！”。沿途，老爸依然会和我聊，聊家长里短，聊人情世故，聊风俗掌故……

为此，老妈不止一次地抗议，为弟弟鸣不平，说他是“重女轻男”!
一辆摩托车，载着一对父女，以及盈盈的爱意，行驶在我的青春岁月里！每每忆起，都是满满的温暖！

一次次对话，一趟趟骑行，点染了我别样的青春！

三

老爸做了将近二十年的村支书。每天不仅要处理各种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小事，还要应付上面来的“各路神仙”。印象中，他总能做到游刃有余。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有段时间，计划生育工作抓得很严。工作队下来，动不动就拆楼拆屋的；而农民又有很严重的封建观念，不少人非生儿子不可；夹在中间的村干部其实很难做。

记得有一次，天刚蒙蒙亮，镇里的工作队就来了，说是有几户超生的要抓人。老爸一边招呼他们抽烟喝茶，一边替那些超生户求情，一边示意我赶紧给那些人报信让他们躲起来。等工作队到那些人家里时，早已人去楼空。这时，老爸又假意斥责这些村民的顽固，夸大他们的贫穷，并极力自责以博取工作队员的同情，建议从轻处罚。抓不到人又不好驳老爸面子的工作队也只能象征性地拆拆门，卸卸窗就走了。

事后，我曾问老爸为何如此做，他说：“工作队下来，一点收获没有，不行；乡里乡亲的，因超生被抓，会怪罪村干部，更不行。两边都要有交代，只能尽力保全啰！村干部不算官，但如何做事却大有学问在。你要学的还很多。”

还有一次，老爸送我返校经过小姑乡镇时突然提议去小姑家坐坐。小姑见娘家来人当然高兴，忙差表弟去买酒菜。我赶忙叫小姑不用忙活，说坐坐就走。小姑哪里肯？说平日里请都请不来，来了自然要留下吃饭。老爸坐在一旁，悠闲地喝着茶，也不说留也不说走。等小姑一家忙活得差不多了，他却二话不说拉起我走人！

路上，我质疑他的做法，他却悠悠地说：“你小姑向来节省，我今天就是故意走一趟，让她准备酒菜的。饭菜准备好而我们却走了，她一家人不就正好加餐了？！”我恍然大悟，不得不佩服老爸的心思！

几扇门窗，一桌酒菜，见证了老爸的智慧和情义！

……

　　满腹故事的老爸，爱女情深的老爸，重情重义的老爸……记忆中的老爸有很多种。但老爸终究只是老爸！平凡的老爸也有我无法企及的高度，值得我一再仰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