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h3><h3> 凡玄色者，在緅缁之间，其六入者与？</h3><div> ——题记</div><div> 阿凡终于能有个爹了。</div><div> 听阿娘说，阿爹曾是镇里有名的读书人，不仅见多识广而且还甚欢喜于舞文弄墨，操一手独特韵味儿的小篆。独有的文人气质曾让阿娘痴狂。当年文革正是如火如荼，阿爹作为村里唯一一个有点诗生风采且还敢站起来为被迫害者说话的人，自是逃脱不过。</div><div> 在这昏暗的年代，阿娘护他却是比爱自己还真心。</div><div> “你可知玄色？”阿爹背着巨大的批斗牌匾，恭腰拨弄着扫帚上被缠上的污屑。</div><div> 阿娘风情地挑开蒙住了眼的刘海，淡笑，“小女不知。”</div><div> “哼，妇人之愚。”</div><div> 阿娘一怔，眼圈泛红。</div><div> 阿爹讥嘲，“问你这也不知那也不知，你跟着我何用？！倒不如快些滚开，免得碍了我的眼，脏了我的名声！”</div><div> 阿娘顶着路人刺热的眼目，悲哀地走开。</div><div> 那一宿，她哭了很久。</div><div> “你阿爹只是不想让我遭到村里人的诟病，他是个很伟大的人，细腻到能清晰看见任何细节。”阿娘轻抚着阿凡，“你阿爹真的是很伟大。”</div><div> 阿凡望着母亲因年轮而苍老的华发，当年许是如泉喷涌。</div><div> 那年深春，阿娘总是因为窗外老梧桐上的那一只怎样也打不死的老蝉而睡不下，心也总是放不下。</div><div> 阿爹遭人逮了去，听说是被逮去了镇上的批斗大会。阿娘去不成，被阿娘的阿娘死死锁在深闺里。</div><div> 阿玄，你一定要活下来。</div><div> 阿娘眯眼望着窗外的老梧桐，手撑着头胡思乱想，“你若回来了，我便顶着骂名嫁给你。”</div><div> “嗯，一定要嫁给你。”</div><div> 阿玄是阿爹的乳名，阿爹阿娘说起来还是对竹马，从小毗邻而居，自然是从小玩到大。不过阿爹曾考进过大学堂，寄给阿娘好些书。不过因为某些原因，原本想在城里奋斗的阿爹却黯然回乡，随后不久文革便是爆发。</div><div> 阿娘捧起阿爹曾寄给她读的那本奥威尔的《1984》，透着阳光。</div><div> ——思想罪不会带来死亡；思想罪本身就是死亡。</div><div> 阿娘忆起了阿爹黯然回来时说过的第一句话便是如此，阿娘问为什么，阿爹也只是摆摆手并不答话。</div><div> 阿娘读书不多，却是能够体会阿爹心中的悲伤，在看完了阿爹寄给她的这本书后，她便也是体会了更多。</div><div> 原是这阿玄在为国而忧。</div><div> 阿娘捧着书，眼角一抹泪滴落在了已有些年头的木头地板上。空洞的声音让人听着鼻翼发酸。</div><div> 阿爹回来了，却断了个腿。</div><div> 阿娘去看他，阿爹问她，“你可知玄色否？！”</div><div> 有些笨的女人自作聪明，“黑里带微赤的颜色，这说明我们家阿玄想在黑暗空洞的社会里点亮星星之火。”</div><div> 阿爹怒火中烧，扇了阿娘一巴掌，“我已经是被折磨的够了，你还想让我死的更惨吗？！”</div><div> 那一宿，阿娘抱着红肿的脸想了很久。</div><div> 真是讨厌！</div><div> 阿娘扶着阿凡的头，满脸透着幸福的味道。</div><div> “儿子，我很后悔我竟然不知道他扇我的真正用意，现在细想起来才发现。”</div><div> “什么用意？”阿凡疑惑地望向母亲，再偏头望向了窗外，嘴角泛起了些苦涩。</div><div> “凡玄色者，在緅缁之间。玄色乃是黑里透些红的颜色，緅为青赤色，缁为黑色。红与青都代表了些生命的意味儿，而黑代表了混沌，原是他想与我结合，生个孩子。他怕他因为这些事情而不幸暴死，落下了我。”</div><div> “最后在机缘巧合间，却是有了你。”阿娘满脸幸福。</div><div>阿凡闻言想哭，却是哭不出来。</div><div>眉目轻蹙，脑海里回旋起了当时他寻人时的情景。</div><div>阿凡因为阿娘的故事而动容，去寻自他出生就从没见过的父亲。当他到了城里的时候，才发觉城里与村里的区别。</div><div>这是他第一次走出乡村。</div><div>他千辛万苦，从一张他用来当被子的报纸上找到了阿爹，在阿娘给他的描述反复对照以及名字下，他这才敢确认他便是他的阿爹。</div><div>而他阿爹，却已经成了一位威震四方的省部级官员，而当他敲开阿爹的门表明自己的身份时，却被赶了出来。</div><div>玄色，出自玄武，应是黑心，黑色的心的王八蛋的意思。刚好对应黑赤。</div><div>阿凡苦涩地吻了下母亲。</div><div>阿爹当年喜欢看外国书籍，大多带有一定的政治色彩。</div><div>阿爹被带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过。</div><div>阿娘以为他死了，也只有我清楚，他并没有死。</div><div>直到阿娘身患癌症，她也并不曾知道阿玄竟然还是活着的。临死前一抹幸福的泪却还是久久不能浇灭阿凡心中怒焰腾腾，而是如同油一般，怒火更是旺盛，如同母亲当年灌给玄色的意味儿——黑暗中，一团烈火在燃烧，越来越旺......</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