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今夜无心读书,打开电视,正播放《焦裕禄》,看着看着,脑海中便浮现出父亲的身影。</h3><div>三十多年前,因为照顾得病的奶奶,父亲放弃了担任区教育局教研室主任的机会,留在了故乡当上了村小学的校长。望着学校没有围墙的破烂的土房,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就开始了重新筹建校园的征程。整整一个秋天,他背着自家地里的土产(土豆、葵花、蔓菁)不停往返在乡、县城之间。1984年冬天他终于争取下近20万元修建基金。当得知还差近10万元时,一夜间他抽掉了四盒烟,第二天二话不说请人宰了自家的猪,给村里炼焦炭的企业家和跑运输的万元户发出去三十张请帖。三天后破旧的教室里举行了一场历来未见的集资活动,我家的一头猪和父亲三个月工资买的酒换来了十万元的集资款。那年除夕,我没有吃到肉哭鼻子顶嘴,挨了生平第一记耳光。</div> <h3>那年正月,舅舅领着一个拎着烟酒的包工头和父亲谈盖学校的事情,得知工头以帮我家重盖新房为条件换取父亲放低验收标准时,在我们姐弟欣喜的目光中,父亲将舅舅、工头连同烟酒一起撵出门外,那一年,“树叶掉下来怕砸脑袋”的称号落在了父亲头上,一落几乎一辈子。</h3><div>半年后,学校重建完工,工人们和父亲处成了好友,因为父亲经常给他们做肉菜送酒;工头却将父亲骂破脑袋,因为父亲总会毫不留情推倒不合格的砖墙。不管怎样,村里有了漂亮的学校,而我家依旧是那几间破旧的土房,直到我结婚时依旧是土房。</div><div>十年后,父亲仍是小学校长,我考上了师范学校。我那两个高考落第的姐姐被父亲拒绝聘到学校任教,父亲用了两名贫困人家的孩子。后来姐姐们参加乡代课教师考试,当上了代课教师。去进修学校学习的名额又被父亲让给了其他老师的子女,人家毕业转正,我的姐姐成了没有工作的农民。那一年,我的两个姐姐和父亲闹的很僵,“树叶掉下来怕砸脑袋”的称号更牢固的砸到父亲头上。</div> <h3>虽然父亲的脾气很暴躁,我们姐弟三个都很怕他,但在我们心里,就认定他是个胆小到“树叶掉下来怕砸脑袋”的人,我们从未想过靠他的人脉和威望得到什么,只是自己拼命的努力着,同时心里暗暗嘲笑着。直到那一年为了学生的利益,父亲厉声斥责主管教育的乡长,那摔碎在官僚面前的水杯将父亲头上缠绕好久的那个“冠冕”砸的粉碎。</h3><div>我们依旧贫穷的生活着,虽然有遗憾,但不再责怪父亲什么。之后,我从教导主任到校长,从教育系统到政府机关,始终把父亲头上那顶“树叶掉下来怕砸脑袋”的桂冠戴在自己头上,时时警醒自己:那掉下来的不是树叶,是头顶高悬的铡刀,是群众雪亮的眼睛,是腐蚀灵魂的污水,是心难安宁的噩梦。</div> <h3>年关前几日,买了二十斤肉托同事用车送到父亲家,父亲跟我黑了三天脸,直到除夕父子对饮,方知竟是父亲误会我收受礼品。我再三解释,父亲才相信,他慢饮一口,轻松的靠在沙发背上,悠然的对我说:“贪手莫伸,即使暂时安稳,但心毕竟有了污痕,心不净则必然不会安然,心不安就不会有真正的幸福!”</h3><div>就这样,我在父亲“树叶掉下来怕砸脑袋”的品格中,谨慎且安心的行走着,无论面对再大的风都无所畏惧,因为父亲就是我灵魂深处的一双眼睛,静静的看着我笔直走去的身影。</div> <h3>(图片来自网络)</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