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恩，记忆里的那份温暖

佩言慢慢走

文/佩言

一梦醒来，再次惊觉，抚养我长大的爷爷已去世多年，那份深潜着的悲伤和思念，又一次在深夜里蔓延。

爷爷几十年如一日，为行动不便的奶奶宽衣解带、扶床上塌的画面时常定格在我的脑海，就如同一幅美丽的油画，深藏我心底，这一藏就是三十年。

　　爷爷奶奶是我生命中不可分割的部分。无数次在梦里，回到儿时与他们相聚，又无数次，从睡梦中哭醒。那种触不及防的悲伤，瞬间会将我拉扯回爷爷的葬礼上，那份心痛，一如当初，我甚至不敢用文字将它形容出来。

　记得那年，突然听到爷爷病重的消息，我站在喧闹的街头，失声痛哭，狼狈不堪。焦急万分的我，随即千里迢迢赶去探望。

看到曾经高大健硕的爷爷，已经如同稻草人般半靠在轮椅上。生平第一次，我体会到了生命的脆弱，也明白了什么叫“恍如隔世”、什么叫“心如刀绞”。

看到我低头抽泣，爷爷十分心疼。他颤颤巍巍的伸出双手，抚摸着我的头，喃喃自语般的安慰着我。

我使劲抿着嘴，拼命点头，硬生生地将这巨大的悲伤逆流进心里。仿佛一旦泪水滑落，爷爷就会消失一般。

爷爷平日里，时常念叨我，因为他知道我过得十分艰辛。而那一刻，爷爷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

疾病剥夺的不仅仅是健康，还有作为人最后的尊严。

爷爷失去自理能力后，也一并失去了语言功能，他的生存状态，毫无质量可言，可他坚持陪着我们走到了他力所能及的地方。

　　世间大雨滂沱，我只能暂时藏好软弱。因为这世上，再无人为我背负更多。

　　我不嫌前路颠簸，人生本就蜿蜒曲折。可那种身不由己、无能为力的挫败感，就像一根钢针插在我的心底，每当我欢喜奔腾的时刻，它就会跳出来提醒我，心里的黑洞需要阳光。

生命在转瞬之间流逝， 那些曾经的美好与苦痛，感恩与亏欠，每一帧画面，都深深烙印在我的心底。

　　

这些年，我温暖了无数的人，帮助他们在痛苦的记忆里，重获新生，却唯独无法让自己在回忆里止住哭泣。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医者不能自医”吧。

那份没有完成的悲伤需要疗愈，那份遗憾也需要修补。如今，我已人到中年，也该和爷爷正式道别了。人这一辈子，总会带着伤痛和遗憾前行，总会有一些无法掌控和不尽如人意的事情。

我最终活成了爷爷所期盼的样子，心里有了半亩花田、半晌悠闲。可我却永远无法让他知晓，更无法与之分享。

遗憾，是生命里最隐秘、最痛楚的记忆。这份遗憾，也让我对生命的意义，有了全新的思考和认知。

当一切临近终点，生命的质量和长度同等重要。让生命，有尊严的谢幕，才能让我们在哀伤里，积攒到足够的能量和温暖。
一旦父母老迈，你会发现很多熟悉的画面，已经离开了我们的视线。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这些朝夕相伴的琐碎，都会变成可望而不可及的思念。

　　如果，我们能做到直面死亡，和临终病人、老人聊聊生命里、生命终点发生的事情，或许，能让他们在最后的时光里，走出最从容、最优雅的步伐。

　　行走在苍茫的天地间，我们不能久留于伤感。要学会勇敢的与哀伤告别，更要学会从不敢触摸的记忆里汲取生命的能量。因为，这才是逝者所期盼和祝福的：愿你所有的日子泛着光、透着暖；愿你的心里，有半亩花田，如期盛放，绚烂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