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严父

美友5009503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托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 一一《诗经》

"假如我和你妈去你家，你给我们好吃好喝，你公公、婆婆却没有吃，我翻掉你的桌子……"这句话虽已过去三十多年，我却从不敢忘记，这是结婚前一晚，父亲找我谈话中让我铭记在心的一句话，我忘不了，也不敢忘，至今，父亲找我谈话时，那一脸严肃、认真时的神态，深深刻在脑海中。

上世纪五十年代初，年仅十七岁的父亲，毕业于省立师范一一宁都师范。满腔热血，由几百公里外的贛州分配到抚州，投身于宜黄教育，扎根于宜黄教坛，献出青春年华1，直至仙逝，他在三尺讲台一站就是四十周年。

　　在这块并不富裕的土地上，父亲遇上了我那漂亮、温柔、善良美德集于一身的母亲。从此，在宜黄这块贫脊的土地上，安家落户。他们含辛茹苦，养育了我们六个孩子，他为我们姐妹五人名字皆有"萍"，也许是寓意自己的“身如柳絮随风飘，心似浮萍逐水流"也许是述说他与母亲的萍水相逢吧。

　　父亲是严厉的，要求子女非常严格。从小到大，只要一犯错，父亲都是棍棒教育。他信奉"棍棒底下出人才" 这样的父亲，让我们对他又爱又怕，他会从微薄工资里挤出钱买 这样一位父亲，却是对自己母亲特别孝顺，在全家九口人，只靠父母微薄收入的日子里，父亲却为仍坚持为我奶奶订购鲜牛奶。(奶奶喝奶直至仙逝，享年九十六岁。父亲去世后，母亲仍旧为奶奶买奶粉。)父亲老人的照顾特别细心，在我记事的曰子里，每晚无论多忙，他也要陪奶奶说说话，然后侍候老人睡下才肯去休息。

　　父亲和母亲感情特别好，我们从没见过性格急躁的父亲大声对母亲说话，更别说吵架。餐桌上，他总是担心母亲没有下饭菜，每天下班回家，也要看见我母亲在家才安心。有一次，已出嫁的大姐回来了，买了肉，面粉做水饺吃，我们都乐坏了，父亲却阴沉着脸，我们吓得不敢吱声。事后，奶奶才告诉我们，父亲是因为母亲出差不在家，觉得我们几个孩子没良心，好吃的不等母亲回来。当时，我们都觉得父亲太过较真，如今才悟出父亲对母亲的一片真情。

父亲能力超强，会弹琴、会跳舞，写得一手毛笔字。他对待工作，一丝不苟，他对学生要求特别严格，无论教哪门功课，所教学科成绩优秀，所教学生品行优良。他曾担任学校副校长，管学勤工俭学，办起校办印刷厂和食品厂，解决学校教师家属和子女就业问题，解决学生课间餐问题。那些年，他早出晚归，常常出差，却从不沾公家半点好处。那一年，姐姐初中毕业，想进工厂做事，父亲说啥也不同意，暑假我去厂里打工，他也一口拒绝。(我和姐姐只好去棒条厂打工，母亲也拿他没办法。他自己出差，没见拿回出差补贴，只是年关时，把母亲精心喂大的猪卖掉，补贴公用。母亲为此也很不赞同，但也拗不过父亲。

　　直至我去外地求学，我也读不懂父亲这本厚厚的哲学书。家中六个孩子，都惧怕父亲。因为他可以因为姐姐对奶奶大声说话，一掌把姐姐扇出门外，可以因为妹妹顶撞奶奶，打得妹妹紫一块青一块，可以因为邻家姐姐骂有口吃的少年，我没有制止，反而在看热闹，用竹冬一小抽得我两条小腿出血，还得和他一起登门道歉……，那时，我有点恨他，我以为他是冷血的。

　　可就是这样一位父亲，会为女儿头上捉虱子，会半夜起来为子女盖被子，会在好友说想抱养二妹而彻夜不眠，凌晨四点回绝好友，会在听说我们学校有人课间操晕倒，而搭货车匆匆赶到学校，看见我安好，才长出一口气，更料想不到的是我们姐妹三人出嫁时，父亲会泪流满面……

　　父亲人缘超好。我从记事开始，我家饭桌上永远有客人，穿着花衣，留着长发的上海知青，戴着斗笠，围着围布的种田人，手提野鸡，腰挎烟袋的猎人……形形色色的人都有。他们都是来找父亲帮忙，父亲也总是热心助人。农村人娶亲要买庐山牌表，拿不出钱，城里人打家俱要买铺板，乡下人看病要借钱，甚至是一大帮人看电影买不到电影票……父亲待人真诚，热心助人，他出门钓鱼不用担心路远，因为只要司机看见他，都是停车请坐。他的朋友无关年龄，上至八旬老人，下至八岁孩童。
父亲为人正直，在风神巷公产房居住时，他成了整个小巷的神人:夫妻吵架、婆媳不和、子女不孝都找他，他也能处理得很好。有时，还得帮人代笔写信，在他的熏陶下，我十二岁能组织小巷上百户人收钱洗井，能帮人写表扬信……

　　父亲对子女要求严格，也很自律。他最大兴趣是看书和钓鱼。暑假和寒假，父亲总是坐在房中靠窗口看书。一杯清茶，一碟炒豆子或一碟花生，父亲可坐上一整天。 父亲是个钓鱼高手。我一直以为父亲钓到鱼才是最快乐，自从我陪父亲到钓了两次才明白，他喜欢的是鱼塘边的景、享受的是那份静。`

　　也许天妒英才，正当我们都已长大，该享福的父亲，忽然身染重病。十三个月，母亲精心照顾、陪伴。父亲非常坚强，从得病到去世，我也不曾听他发出一丝呻吟，与病魔斗争十三个月后，终于离世。病中的他放心不下的九十三岁高龄的奶奶，三个没有成家的弟妹。私下里，临终前，叮嘱我们要照顾好奶奶，扶持没成家的弟妹。更是单独与我谈话，让我不准去找欠钱没还的人还钱，他说，人家不是不还，而是确实有难处……可他哪里知道，那几年，因为子女工作，他的重病，外地寻医买药，母亲已负债。贤惠的母亲从不吭声，默默承担。

　　父亲就像一座山，无论我走多远，父亲的这道脊梁始终支撑着我！ 父亲就像一条河，无声无息的在流淌，却潜移默化的影响着我的人生……

七月二十日，是黑色的曰子是我心中永远的最痛， 一九九三年的那天，爸爸怀着无比眷恋 、不舍……永远离开了我们，留给我们永久的哀伤与怀念|
　　近三十年的怀念，那是一种难以言表的揪心，思起病痛中受尽折磨的脸，我愿天堂里的父亲，没有病痛，没有烦恼，只有快乐。——爸爸，我们爱你！你永远活在儿女心中!

爸爸，天堂里的你一定是幸福的。2020年8月16日，上午9点26分，母亲又离我们而去。临走前十多天，她告诉我，要去找您，说您不该抛下她。

今天是父亲节，愿健康，永远伴随你们——远在天堂里的爸爸妈妈，你们儿女永远爱你们。假如有来生，我还做你们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