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节里祭父亲

何春玲

时间如白驹过隙，父亲，您离开我们已经5年了吗？可是为什么我的记忆依旧那么清晰？尽管我从不愿想起那一幕幕，可是它们却像一幅幅铜版画褪尽了颜色历尽了沧桑后，锈迹斑斑地呈现在我眼前时依旧那么唯物栩栩，那是因为那一刀刀雕刻的疼痛已经沁入我的肌肤，它让我每次拿起笔来总是语无伦次，最终因无法承受刀割的洗礼而一次次把您的名字写下又划去。可是昨夜，我又梦到了您，这次我无法选择再逃避，于是今夜我又拿起笔------写您。

记得在您刚刚去世的第二个月我曾梦到过您，是您太想念我们了吗？在梦中我得知您又复活了，每天在您坟地周围游荡，等着我们开车去接您回家，可是愚笨的我们竟然一点也不知道消息，我担心地问你这些天是怎么过的？您说在村里找吃的，大部分时候是去农人院里摸鸡蛋吃。我一边心疼着您一边赶紧掏出手机给龙龙打电话，我得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第一个告诉他，我的手激动地颤抖着，兴奋的心一直在揣想着他听到后惊讶的表情：“咱爸复活了？咱爸复活了！”可是激动的我老拨错号码，于是又重拨号，结果又拨错，着急的我却突然从梦中惊醒……

醒来是黑漆漆的夜和窗外的一弯玄月，明知道您不会在屋里，我还是去看了看，看到您空着的卧室，我不仅泪流满面。您走了，不会再回来，不会在我倒剩饭时总对我说：“这么好的东西瞎了造孽呀！”然后自己吃掉；不会在我训曦曦写作业太慢时你总是护短地说：“孩子的手还小，别写的变形了。”不会再拿着曦曦的画说：“嗯，这小白兔画的真好！”曦曦生气地说：“那是鸭子。”你乐呵呵地说：“对不起，姥爷把鸭子的嘴看成兔子的耳朵了。”惹得我们哈哈大笑，满屋都回荡着欢乐的笑声……

爸，您常教育我们“忠、信、义”敦厚做人，您一定不知道曦曦有篇作文《姥爷是个大骗子》，她写道：我和姥爷学折船时总也翻不好船蓬，气的我扔了一地折坏的纸，姥爷笑着说：“不着急，有姥爷呢，我们明天再折。”我看姥爷写毛笔字很羡慕，可是我写出来的字像毛毛虫，姥爷笑着说：“不着急，我们的小手握不住毛笔，等你有力抓笔了，姥爷教你。”可是，现在我拿着一张纸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船蓬是怎么翻转过来的，姥爷你在哪里？桌上依旧摆着一摞裁好的宣纸，墨盒已经风干，我握着您曾用过的毛笔，姥爷你在哪里？

“明天”这个词是如此的不可理喻，别说在孩子的眼里它是个从天而降的东西，就是我也没有意识到“明天”它掌握着您的生死大权啊，只是被诊断为肺心病的您这次住院，我们都没有想到这是最后的别离，大概习惯了这30年来一直气喘吁吁的您，每次住院都能化险为夷，以至于我们都漫不经心的认为只要不是癌症总是不会死人的，也正是这个想法，这次住院我们姐弟仨还像以前一样轮番训斥您不吃东西，看到您有一点好转我们就强迫您下床锻炼。我们自以为是地用自己的方法爱着您，却不知道死亡在一步步朝您走近，直到那一天来临。

2012年5月20日，是我永远也无法忘记的日子，因为死神无情地从我们身边带走了您，您的胸口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剧烈的起伏了，您再也不用为争每一口气而走两步就得歇一歇了，现在您安静地躺在那里，所以的仪器的指数都降到了最低，我在呼唤您时您可听到了吗？是否您也飘于空中俯瞰着房间里的我们和你自己？我抚摸着你还温热的头您可还有感知？你离开躯体后是否感到了从未有过的畅快淋漓？你离开时是否也无限留恋地回头望了望悲伤着的儿女？

您去了，屋子空了，我到处找您。床上有您没看完的书摊在枕头边，桌上有您压好的宣纸和墨汁，窗台上有您常吃的药散乱地立在原地。我忽然发现抓不住一点实实在在的你，那个坐在床边冲我微笑的你，那个和我争论“人民公社”的你，那个在我出门时对我说“慢点”的你……

龙龙送过来两个金镯子，他说你交代他把工资卡上的钱给每个孩子一人买一个镯子。爸，你知道我不在乎这些，我早说过你的工资房子可以都留给龙龙 ，我知道您是一样地疼爱你的孙子和外孙们。可是我想阳阳和曦曦想要的也许不是这些，于是我在地上拼命地找，想找到您剪下的一片指甲，因为那是属于您的带着生命的一部分，可是我什么也没找到，在整理你的衣服时我意外地找到几根你理发后留下的头发，或许是因为匆匆住院这件衣服搁置在衣柜就彻底被遗忘了，我闻了闻，这是爸爸的味道！即将消失的爸爸的味道，斯人已去唯一残存的爸爸的味道，以前我总抱怨你不洗澡衣服总有汗迹的味道，可是如今我却如获至宝地揽在怀里，没有人能估算出它的价值，甚至是那4只镯子加在一起都不可能从我手里换去。我抱着它痛哭了一顿，为那些没有来得及报的恩，为那些没有来得及说的话，为那些明知道你会急着原谅我，所以就肆无忌惮的和你撒的任性。

我把它和你几件常穿的衣服叠在一起连同您的钢笔、毛笔等收藏了起来，换季收拾衣帽间的时候偶尔会看到，往事历历就会涌上心头，如果说死亡其实并不是消失，它只是灵魂从一个躯体到另一个躯体的转换，那么我希望您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幸福，愿下一世我们还做父女，爸爸，此生永别，山长水阔，各自珍重！（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