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难忘当下放知青的那一天<br> 作者 : 清 风</h3> <h3> 每个人的一生,都必定有着许多不同的经历,而正是这些无数个人生经历的故事,谱写着人生精彩的、绚丽的诗和歌。这经历,有的平淡无奇,如过眼烟云,不曾留下什么记忆,抑或根本早己忘却,而有的则永久地印刻在脑海,终身难忘! 作为下放知青的那一段特殊岁月的经历,无论我一生红尘的脚步如何婆娑,时间如何像手指间的流沙点滴消失,却是一生难忘,刻骨铭心,尤其是下放奔赴农村的那一天,那是我走向社会人生的第一步。 一九七二年,这年我十八岁。十八岁,是每个人的青春如夏花般绚烂,生命怒放的年华。七二年四月四日,又是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和熙的阳光如往日一样照耀在千年古邑一一建昌的大地上。这一天,我早早地吃完早餐,提上前一天就收拾整理好的小木箱,背着被褥包,与我母亲告别,从母亲的眼睛里和表情中,我读懂了她的难过和不舍,我黙不作声,转身迈步走出了“福音堂"大院。我和许多那天下放的知青一样,从家中、从县城的四面八方陆陆续续地来到一个明朝时期“益王"点兵操练的“小校埸"广埸,有的由家长或朋友、或同学陪同相送,也有的是只身前来,我是只身前来的其中一员。县知青办的工作人员和学校的老师一个个正忙着给每一个下放知青发大红花,清点人数并招呼大家集合。<br></h3> <h3> 送知青的几辆老旧的“解放"牌汽车早早地停放在广場主席台的西南角一侧。上午八点一过,车子发动了,我们这些知青们一个个朝着事先编好号的车子走去,也正是这时,许多知青和前来送行的亲友哭了起来,哭声响成一片。哭,有的是亲情友情的不舍,有的是对未知的未来的忐忑和惧怕。有的虽没哭,但眼睛潮湿噙满着泪。我没有哭,我没哭不是因为我有多么地伟大和坚强,而是因为我在5年前本身就是一个在农村长大的孩子。再说,我还没脆弱到被到农村过些艰难困苦的日子能灼伤、所吓倒的地步。我利索地将小木箱和背包搬上车,一边与老师和一些同学话语并挥手告别,一边招呼其他几位上车。几分钟后,一辆辆载着胸戴大红花光荣下放知青的车子驶出了广埸,朝着不同方向开跋。我们这一走,是向繁华的县城告别,向青年学生时代告别,是走上新的人生征程,是参加新的工作一一做下放知青、当新式农民的开始。 我和另外一个丁姓男生及三个女生为一组,下放地点是徐家公社浔溪大队墩上生产队。车子行进在高低不平的沙子公路上,开过万年桥,越过湖中、潭水桥、圳上几个大队所在地,这里一马平川,万亩稻田连绵。我站在车箱里,望着这一路的村庄和田园的风景,浮想连翩,这是我非常熟悉的地方。从1957年到1966年,我在徐家公社游家大队呆了十年。车子开过一个叫山坳的大队后便开始向深山老林进发。</h3> <h3> 这里的大山连着大山,山山相连,树林连着树林,林海兼天。这里所谓的公路,其实就是全裸的、凹凸不平的黄泥巴路。我们几个知青坐在各自的被褥包上,手紧紧地抓住车箱的木板,车箱不停地发出咣珰咣珰的声响,晃得我们几个像吃了摇头丸的人,头和身子摇个不停。上午九点半后,卡车开始顺着山势盘旋向上爬升,放眼远望,周边的山峰象害羞的仙女,一个个披遮云纱,不露真容 ; 到处是云雾缭绕,乱云飞渡,好一处洞天福地,好一幅水墨青丹,真有云海千峰隐,风摇水墨轻的意境,我们是真真切切地在地面上,但又像置身在九天的云海里。车子忽隐忽现地在云雾里穿行,九曲弯转,车后扬起的经久不散的黄色尘烟,如一条凌空舞动的金龙,在白云里腾云驾雾。山路崎岖,坡度较陡,老旧卡车的发动机声响几乎是在怒吼咆哮,司机师付不断地推杆换档,换档时车子不断地发出咔吱咔吱的声响。这山路实在颠簸,卡车快摇散了架,三个女生早被摇晕了头,神情呆呆的,脸色苍白。上午十一点半,我们终于到达目的地。生产队的队长、民兵排长和妇女主任早早地在进村的路口等候,一边对我们的到来表示热烈欢迎,一边忙着帮几个女生提行礼,引路带着我们进了村。</h3> <h3> 我们被安排在民兵排长与其兄合建居住的一栋一厅四房的老屋里,三个女生住左前房,虽然房子小,但光线很好。我和丁姓同学住右后房,这一间的环境够惨。因屋后是一条二尺宽的水沟,沟边就是高塝和房子,这间房只在靠山塝方向开了个小窗,小窗形同虚开,屋内光线昏暗,大白天进屋也得点柴油灯照明。后来才得知,这间房原来是房东用来堆放杂物的,只是为迎接安排我们才作了居室。这里远离县城和公社,地处偏辟,经济十分落后,生活非常艰苦,连电灯都没有,家家户户都还点的是柴油灯。 我们几个知青每人都有一张单独的床,所谓的床,就是一张老旧的无脚的竹制床架在两条长木凳子上。村里穷啊,买不起床。说实在话,没打地铺睡己是好的了。 中午一点钟,民兵排长叫我们到他家吃饭,今天生产队安排他家派饭。饭桌上摆有六碗菜,分别是辣椒炒盐淹肉、辣椒炒蛋、辣椒炒干扁泥鳅、辣椒炒竹笋、辣椒炒茄子、炒荠菜,六个菜,寓意六六大顺。大山里温度低、湿度大,多吃辣椒有利于除去人体内的湿气。饭是用甑蒸的,特别的松软糯香。吃饭时排长告诉我们:从今天起,生产队安排每户农户轮流为你做派饭,每户轮二轮,每轮派饭一天,轮完后你们得自己解决吃饭问题;下午带你们去看自留菜地,菜秧我负责,这两天种下去。还向我们介绍:全村15户人家共80几号人,人均耕地一亩多一点,大都是只种一季的冷浆田,仅够自已吃;主要收入来源是靠上面批准的指标砍伐木竹卖,95%是竹子,这里竹子多,一年四季砍不完,只要指标多就好;农民砍木竹和作田等记工分,但分值低,一个十分的劳力一天收入不到六角钱;这里山多、水冷、蛇多,现在气温己上升,蛇已出洞,以后你们走路、上山要多加留神。看得出,排长同志是个很热心的人,也是个很诚实的庄稼汉。</h3> <h3> 下午,排长带我们去看分给我们的自留菜地,回来后,我们几个知青到这个建在山包上的村子里蹓了一圈。村子不大,住户也少,村里相通相连的路面全都是用河里捞取的大小不等的鹅卵石铺就的。驻足在村里的最高处,抬头看天,天上篮天白雲,放眼环顾四周,这里到处是山青水秀,到处是竹山,竹海碧波。这里的空气特别地好,简直就是个天然的森林大氧吧。走近屋前的小溪旁,欢快的潺潺流淌的山泉水特别清澈,一眼见底,连溪底的小石头和小魚儿都看得非常清楚。因为贫穷,因为偏辟,这里成了远离喧嚣的一方净土,像个世外桃园。</h3> <h3> 农村的晚饭真叫个晚,庄户人家下午出工劳作后还得到自留菜地里伺弄一番,然后才回家生火做饭,吃完晚饭差不多就九点。此时,屋外早已被白色的雾气所笼罩,笼罩了村庄,笼罩了田野,笼罩了大山,笼罩了世界。在这大山深处,庄户人家吃了饭就上床睡觉,这里没有电灯,没有电影,没有广播,别说没有收音机,就是有也收不到任何信号。 一天了,只这一天里在我们身上发生的变化太大、也太多,从城市到了农村,从学生变成了农民。这一天来虽没出工干农活,但经历蛮多,加上舟车劳頓,几位同学说要休息。我和丁同学一起进屋,点上灯,然后脱衣吹灯上床睡觉。 丁同学可能不大习惯,翻来复去的睡不着,每翻身一次,竹床就咔吱咔吱直响。我不知他在想什么,也无法猜测。我则不然,心想,既来之则安之,多想也无益。但有一点我是明白的,那就是好好学、好好干,多积攒走出大山的机会,不敢让青春的生命去落寞徘徊,不能放弃,也不敢去辜负,不多时,我便在这雾气笼罩的农户屋里沉沉地进入了梦乡…</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