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一直以来,“父亲”在我心中都是“威严”的代名词。不,不只是威严,淡漠、严厉、冷凝......这些词都不足以表达我对父亲的敬畏。</h3> <h3> 然而,就在父亲即将咽下最后一口气的瞬间,我看到他慈爱、眷恋的目光在我们每个人脸上一一停留,或不舍,或牵挂,或欣慰,或自豪......于是乎,父亲生前的种种,便如潮水般铺天盖地涌入我的脑海。霎时,那些在我心中积聚的对“父亲”一词根深蒂固的“执念”土崩瓦解了。<br><br><br></h3> <h3> 隐约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村里的人们生活条件很差,好多人家虽能填饱肚子,但那吃食不敢恭维:什么榆树皮参红薯磨的面儿做的干粮和面条啦,什么没有半点油星儿的野菜糠皮团子等等,真的难以下咽,偶尔待客的杂面汤是我日日期待的美食,至于什么花生、红枣类的零食从不敢奢望。那时我的父亲在乡办企业当厂长。他为了给全公社人谋一个更好的生活,每天早出晚归,奔忙于工厂与客户之间,我们几乎一个月见不到他几次,在我幼小的心里他不是我们自家的爸爸,他是全公社的爸爸。可以说,有一段时间“父亲”这个词都被我淡忘了。直到一天夜里,我起身小解,一手无意间按到一个硬邦邦的小东西,仔细感觉一下,哇,是花生,被窝里有花生!伸手再摸索,呀,很多,得有一把呢!大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黑灯瞎火地捏起一个忙不迭地往嘴里送。母亲听到我的动静,温声说:“亮了再吃。”稍稍一顿,又轻声问:“哪来的?”显然这句不是问我。只听黑暗中一个声音淡淡响起,“招待客户的,谈合同的时候,他们塞给我一把,没吃,带回来了。”我还不甚清醒的大脑隐约意识到:父亲回来了。之后,我嘴里含着花生睡去。迷糊中感觉到有一只温热的大手扶住我的小脑袋,还有一只手轻轻掏出我嘴里的花生,粗糙的指腹瘙痒了我的唇。</h3> <h3> 我渐渐长大,开始对一些新鲜事物感兴趣。那时最新鲜的事莫过于各村轮流演电影了。我每天傍晚像一条小尾巴似的粘在哥哥们身后,为的是跟他们去几里外的村子看电影。演电影的那条街,人山人海,哥哥们既怕我被踩到,又怕我被人挡住看不见,因此,每次都是轮换着把我抗在肩头。一部电影演完哥哥们有多累可想而知,但那时的我哪里能体会得到。 这天晚上,我又很自然地跟在哥哥身后。二哥蹲到我面前说:“我们去找个人,你先在家等着,一会儿我回来接你。你注意听着点,我一喊,你就给我开门。”我听话地答应了。可左等没人来,右等没人来,急得我不停地去门口巴望。母亲知道怎么回事呀,就劝我,“他们肯定忘了这事,不会来接你了,明儿再去,睡觉吧。”我哪里肯信:说好的事怎么会忘呢!正在这时,我隐约听到一声喊叫,“哎------”我一边大声回应,一边冲向门口。然,打开门一看,哪里有人!“哈哈哈哈... ...”母亲和姐见我这滑稽的样子,实在忍不住大笑起来。当时的我既委屈又羞愤,站在门口“哇哇”大哭。心想:他们怎么能这样言而无信呢,还让我丢这么大人!母亲哄不好我,便来了气,“噼噼啪啪”把我暴打一顿。父亲在旁看着,一言没发。 第二天,我们早早吃了晚饭,父亲朝我和姐淡淡地说:“来,我驮你俩看电影去。” 只记得那天晚上特别黑,根本看不见路在哪儿。父亲骑一辆“铁驴”,凭着记忆,在坑坑洼洼的田间土道上艰难前行----前面横梁上坐着我,后座上是我姐。一路上拐拐扭扭,不知多少次差点摔倒。</h3> <h3> 我上高中的时候,父亲已见老态,也就从工作一线退了下来。当时,哥嫂们已分家另过,姐姐也已结婚生子。我就想:父母这么大年纪,该享清福了,可他们还有我这个累赘要养活,怎会得一丝清闲!我本就是他们的负担,再让他们供我上大学,真是太为难他们了。于是,我萌生了退学的念头。想到做到,高考那年我没报考。六月的某一天,我拿着高中毕业证回家了,对父母谎称学校放假。 本以为我这一生就这样下去了。可消息竟传到父亲耳里。他对我大发雷霆:“谁叫你自作主张的?为什么不高考?不上大学你能有什么出息?往后你指什么过日子?你这样的身子骨又能干什么?......” 平时,父亲那份威严确实令人敬畏,但他从没大声说过我一句,更别说吼了。这次,他吼了我。他真的生气了,而且是气到了极点!父亲两天没吃没喝,嗓子哑了,牙床肿了,头发在这两天间白了好多。我不得不妥协,重返校园了。 </h3> <h3> ... ...</h3> <h3> 后来,我选择了自己心目中最崇高的职业... ...</h3> <h3>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父亲脸上的“冰霜”已被和蔼、慈祥所代替。</h3> <h3> 原来,父亲冷硬的外壳下,是一颗柔软的心,他是爱我们的!只不过,他的爱是无声无息,从心底迸发出的那种掏心掏肺的爱。他的爱如涓涓细流,早已不知不觉间渗入我们的骨髓。</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