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古歌 云上梯田

碧落筠州

　　初次见到元阳梯田的照片，被画面震撼，脑海里一直有一个心愿。到元阳去，期待的心、积攒的情、久违的相逢，便如同哈尼人一坛陈酿经年的包谷酒，未饮已先醉了。自昆明一路南行，经建水、过红河，沿盘山公路爬行至元阳老县城新街镇时，夕阳慢慢西坠到大山的另一端，雾气逐渐弥漫开来。当我们行至坝达景区，暮色下只能看见天地间时隐时现的点点波光。　　

　　入住在胜村的云梯酒店，服务员告诉我们，眼下正值冬春，是观景的最佳季节，可以看到日出云海。

　　次日，匆匆赶到附近的多依树观景台，朦胧中到处都是身影。在景观台一个较偏的角落，我找到了一个勉强可以容身的位置。

　　不打紧，太阳冉冉掠过山梁，逐渐推开烟岚雾锁，梯田似披着白纱的哈尼少女渐露真容。随着光影变幻，朝阳的金辉洒在清澈的水面，蜿蜒的线条把整片梯田分割得层层叠叠，似一片片镜面，整片梯田就像是浩瀚的大海，雄伟壮丽。晨风轻送云雾漫来，隐约可见树木和错落的房舍，似托在云层上面，恍若海市蜃楼。

　　太阳渐渐升高，光芒由红渐白，云雾一朵朵飘过，稀散在梯田上、房舍周围，最终淡没在山寨的丛林间。这时，人群陆续散去，不一会儿，观景平台又恢复了之前的宁静。

　　山寨的早餐原汁原味，以红米为原料做成的米线让我们感受到来自梯田的芳香。饱餐过后，顺着景区的路标沿山道一路行摄，远远望去，整个山都是窄窄的梯田，而田埂则像是测绘图上的等高线。

　 当几座山的梯田都聚拢在同一视野，万千条平行线同时出现在眼前，随着山坡演变成一条条曲线，摄入眼球的图像就根据山坡的弯度构造成一幅幅不同的壮观图像，即显得气势磅礴，又含着清秀的艺术情调。而山形各异，又呈现出互不雷同的诗意画境，给人足够的幻想空间。

　 我敬佩哈尼人对曲线艺术美的天赋，尽管他们的初衷只是为了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生存，却在不经意间创造了世间最妙曼最唯美的线条。

　　下午四时许，我们来到老虎嘴梯田拍摄点，这里早已架满了"长枪短炮"，从上往下俯瞰，我不禁失语，那依山而筑，层层叠叠，由山顶一直蔓铺到谷底的梯田，蔚为壮观。

　　落日下梯田就像是从天际飘落下来用帛丝织出的一方流光溢彩的金毯；青黛的田埂、多彩的水面，是大地的五线谱，写出一首激越飞扬的曲。光影是画者的笔，以群山为景，以梯田调色，光影变幻，角度交错，描绘一幅华美的画；微风是舞者的韵，以光影为绸，以山色为境，闭合云翳，明暗交替，演绎一场盛装的舞。

　　夕阳西沉，天际的最后一抹霞光散去，雾霭慢慢升腾，旷野天低，梯田寂静，晚星绰约。忽然，茫茫阡陌间隐隐飘来时清时浅的吟唱，伴着潺潺水声，天籁而凄美。哈尼族没有文字，只有语言，这莫不是劳作归来的人们在吟唱传说中先辈们口口相传流传下来民族向南迁徙时期的"古歌"……

　　思绪逸远，不忍归去，此情此景让我联想到蒋勋先生在讲读《诗经》中所描述的初民的歌声。代代相传的哈尼文化蕴含着农耕生活的简单与满足，如果说从游牧皈依到农耕，是生存需要的选择，那么现代生活的竞争与文明，更是人类生存发展的结果。今天，越来越多的人更加热爱自然、亲近自然，这不正是人们向往重新回归简单生活的初始吗！
　　

　　"梯田直上九重霄，碎镜片片落哀牢。恰似摘来天上月，哈尼信手挂山腰。" 山林、小溪、村寨与梯田是哈尼族人最珍视的四样事物。在传统的哈尼族人看来，他们所实现的对梯田的开垦不是外人所想象的对自然的征服。他们相信在周遭的山水间存在着众多主管自然的神灵，哈尼族人寓居于此，只是接受着神的眷顾。正是这样，这个民族才会以绝妙的手法，将梯田雕琢得灵妙非凡，他们在终日虚无缥缈的雾气下，努力追求一种人与自然的和谐。

　　我赞颂一个伟大的民族，赞颂自远古走来的哈尼族人；心怀感恩，感恩他们在莽莽哀牢山间给世人演绎的神奇⋯⋯ 2017.6.13于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