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童年的图画书一一邵伟军

yufa

<h3> &nbsp;难忘童年的连环画</h3><h3><br /></h3><h3><br /></h3><h3> 喜欢看书,这个嗜好养成的起因还要追溯到童年时看过的图画书(也称连环画或小人书)。</h3><h3> 上虞沥海四联村,这是我的故乡——杭州湾畔南岸一个不起眼的海边小村子。在我的童年,这个被称为上虞西伯利亚的穷乡僻壤,却有着一个教育设施都蛮过得去的四联完小,学校的规模不逊色于陈春澜在横塘捐资建造的小春晖。完小正南面是一个能容纳两个篮球场那么大的操场,周边竖着两米高的青石板密匝匝地将操场三面围住,依着青石板种着一排碗口般粗、挺拔高大的白杨树。风一吹,白杨树上那浓荫蔽日的鸡心形翠绿叶子在操场上空发出"哗啦啦"声响,宛如唱着一首欢快而又单调的古老童谣。</h3><h3> 走进老式台门式样的校门,是一个四五十平方米的厅堂。再跨入仪门,一个像花园一般的大天井映入眼帘,天井正中是一条两排冬青树簇拥下的毛石板铺成的甬道,各种花卉盆景有序地摆放在四周,有桃花的灿烂、秋菊的嫩黄、月季的芬芳、腊梅的暗香……它们应时而现,点缀、美化着校园内四季的环境。东西两边十来间青瓦白墙的平屋错落有致,这些房子以教室为主,还有当作图书室、阅览室、教师食堂、乒乓球室等。甬道的尽头是二层楼高的一个大礼堂。礼堂可容纳三四百人,其中四根顶梁柱中的每一根足有一人合抱粗,柱子下的石墩状若石捣臼般大;高大的抬梁式梁架犬牙交错,四个斗拱式飞檐气势不俗;礼堂里还有一个坐北朝南的木结构戏台,可当会堂讲台又能演戏。</h3><h3> 四联完小的校长是沥海镇上来的高文良老师,只见他笔挺的身板,高鼻梁,大嗓门,大眼睛,整日板着一张让学生畏惧的刀条脸。学校中的六七个公办老师都不是本地人,其中胖胖的戴着近视眼镜的胡珍美老师,烫着卷发显得俏丽洋气的钟小静老师,她们俩还都是刚跨出校门不久的师范毕业生。</h3><h3> 等到长大后我才知道,这个完小是解放前出生在本村的一位上海民族资本家邵阿水出资五万银元兴建的,为本村以及邻近前倪、九庄等村子的农家子弟提供了一个舒适的读书场所。尽管随着时代的变迁、教育体制的改革,如今四联完小以及它的校舍早已经不复存在了,但四联村的后人不应该遗忘乡贤邵阿水当年兴学助教、造福乡里的义举。</h3><h3> 记得自己还未到入学年龄时,常跟着读小学的哥哥去四联完小。那时农村小学管理没有像现在这般严格,读书的孩子可以带着弟妹去上学。学生们上课时,小孩子们在教室外玩耍。课外活动时,学校里安排学生看图画书,我就凑到他们跟前翻看。一本翻完接着翻另一本,尽管不识字,只能翻看图画,但反反复复地看,看得遍数多了,书中的每一幅画都镌刻在了脑海中,如那时看过的图画书《红孩子》、《刘胡兰》、《黄继光》、《敌后武工队》、《蛇岛》等,其中的画面至今记忆犹新。可以说,图画书給我这个懵懂的小孩子打开了识知这个世界的窗口。</h3><h3> 说来也奇怪,自小非常顽皮的我,只要一看图画书就会全身心投入,忘记了玩乐,忘记了时光,显得特别有耐心。无人指点,无人引导,在我幼小的心灵中,喜欢看书的种子就这样悄然播下了。</h3><h3> 那个年代农村里非常贫穷,大人起早落夜在生产队里忙碌还填不饱一家人的肚子。吃了上顿没下顿、衣不蔽体那都是普遍存在的现象。尤其是小孩多的家庭,平时父母根本无暇顾及,农家小孩平时基本无人照看,多属于以不饿死和不冻死为原则的"散养"状态。奢望像如今的儿童有玩具,有儿童读物,有幼儿园,那是做梦都想不到的。跟着我哥去四联完小看图画书则成了幼年最美好的记忆。 </h3><h3> 8岁那年,当我背上母亲缝制的土布书包上四联完小时,恰逢文革爆发那一年。造反有理破旧立新,砸烂一切打倒一切,大批判大字报等等甚嚣尘上。很快,校长高文良耷拉下一直高昂的的额头,威风扫地,靠边站了;走路内八字、腰背佝偻的张国政老师,戴着酒瓶底一样厚的高度近视眼镜片的桑敬尧老师都因家庭成分问题受到了无休止的揪斗。教育秩序荡然无存,老师作为臭老九已无尊严可言。</h3><h3> 因为各地到处串联武斗,停产闹革命,小学生课本居然供应不上,开学时我们只能光桌板上课。上语文课时,依照上面规定,班主任胡珍美老师只能教我们学习《毛主席语录》和《老三篇》,日、月、水、火,山、石、田、土以及汉语拼音什么的都不教了。学校里,小孩子喜欢看的图画书之类的书籍早已被烧毁或封存,踪迹全无!有时碰巧在小伙伴中借到一本残缺破烂的图画书,我会如获至宝,高兴得像过大年一般。</h3><h3> 面对如此混乱的教育环境,胡老师想教教不了,想管管不了,只见她原先一直和蔼可亲、笑脸盈盈的神色不见了,代之以眉头紧锁,唉声叹气。不用考试,不用规规矩矩在课堂上听讲,处于懵懵懂懂、不谙世事的小孩子,整日开心轻松的很。殊不知,真正受害的恰恰就是我们自己!</h3><h3> 以至于读到小学三年级,胡老师在课堂布置作文作业题,全班竟然没有一个学生会写。无奈,胡老师只得把自己写好的范文写在黑板上,要大家抄写好后作为作业上交,这也算不是办法的办法,至少对我们如何写作文是一个启蒙,就好似初学毛笔字时的描红。</h3><h3> 毕竟看过不少图画书,肚里有点货。所以每次抄作文时,我不依样画葫芦,总喜欢在外加上一点自己的文字,相当于把老师的作文再扩充一下。如"我们要热爱劳动",我会在后面加上一句:"因为劳动创造财富";又如"毛泽东思想光芒万丈",我会加上一句"就像不落的红太阳"等等,这让胡老师看到 我的作文本时感到很高兴,她会用红墨水钢笔在我的作文本上打上多个五角星,并在课堂上表扬我,我更来劲了,在再抄好作文时,会写上更多自己的话语。久而久之,全班我第一个学会了写作文。胡老师自然也对我另眼相看,任命我为班级的红小兵中队长(相当于班长)。</h3> <h3><br /></h3><h3> 到三年级下半学期,自己已经认识不少字了。但作为小孩子,说真心话,对语文课只学习《毛主席语录》之类的红宝书真的感到枯燥乏味,因为年幼的我们搞不懂很多大道理,对干巴巴的说教更是不容易接受。相反,自己认识的字多了,这时倒更渴望看到有精彩故事情节、图文并茂的图画书。</h3><h3> 一天放学时,我和阮明荣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地走出校门准备回家。突然,听到背后胡老师叫我的声音:"伟军,你过来一下。"我踅回身去,胡老师一把拉住我来到校门边角处,低声对我说:"伟军,你再叫上一个同学搞一下教室的卫生好吗?等打扫完了我给你看图画书。""好啊好啊!"听此话,我喜出望外,赶紧爽快地点头答应。</h3><h3> 那个年代,老师灰溜溜的,学生完全可以把他们的话当作耳旁风。虽然班级里制订了值日轮流表,但每天放学后,没有一个学生愿意留下来打扫教室的卫生。时间长了,教室里垃圾成堆,灰尘满地,脏的如猪圈。无论是上课或下课时,只要几个调皮的孩子在教室里一嬉闹,纸屑、灰尘就会像沙漠里刮起的沙尘暴,立即弥漫整个教室。素来爱干净整洁的胡老师一定难以忍受,但她无可奈何,想管也管不了。</h3><h3> 我立即行动,转身朝站在操场远处等着我的阮明荣招招手。阮明荣像时刻听从我召唤的随从,急兜兜跑到我的跟前。我二话不说,揪着他的胳膊往教室里跑。阮明荣是我儿时最要好的伙伴,班上最调皮捣蛋的他平时就听我的话。来到教室,我把胡老师的话向满脸疑惑的阮明荣复述了一遍,同样喜欢看图画书的他当然乐意。</h3><h3> 我俩打扫起来十分卖力。噼噼啪啪,把所有的凳子翻到桌上,用脸盆打来水把地都泼湿,然后用两把大扫帚把垃圾灰尘扫在一起,再用畚斗来回几次把垃圾倒掉……不过十来分钟的时间,就把教室打扫得干干净净。胡老师过来看后,笑容满面,连说"好好好"。此时,学校里已空荡荡的,大概其他老师也都各忙自己的事情去了,四周寂静。胡老师悄悄把我们俩带到靠近厅堂最西边拐弯处的一间储藏室门前,用钥匙轻轻打开一把锈迹斑斑的大铁锁。</h3><h3> 进门后,胡老师脸色凝重地指着一口大木柜子说:"这里面有很多图画书,都属于禁书。你们只能躲在里面看,千万不要被任何人知道!更不要把书带到外边去!明白吗?"我们俩连连点头。胡老师把钥匙递给我,叮嘱我走时把门锁好再把钥匙交给她。</h3><h3> 胡老师一走,我急忙关门并插上门栓,然后迫不及待的地移开柜子顶上的盖板,哇!柜子里花花绿绿,横七竖八的各种书堆得杂乱无章,足有大半柜子!原来在破四旧时,学校图书室里的书被烧掉了许多,剩余的就封存在这个仓库间里。</h3><h3> 这时,我和阮明荣就好像一个几天没有饭吃,肚子饿得瘪悻悻的人坐到一桌丰盛的饭菜面前,霎时垂涎欲滴、手足无措,激动的竟不知道从哪里下手了。迟疑间,很快冷静下来的我推一下愣在一边的阮明荣:"抓紧看吧!"</h3><h3> 小孩子,当然都喜欢看打仗的图画书。在杂乱无章的书堆中,我们专挑《三国演义》和《水浒传》的图画书来看。不管残缺不全,不管前后顺序,拿起书就快速地翻看,只能了解大概意思,真好比囫囵吞枣,目的就是抓住这难得的机会多看几本。</h3><h3> 四周静极了,只听见"哗啦哗啦"的翻书声和我俩急促的喘息声。看了一本又一本,《桃源三结义》、《群英会》、《空城计》、《八卦阵》、《野猪林》、《林冲雪夜上梁山》、《武松打虎》、《鲁智深大闹野猪林》……时间过得飞快,几本书看下来已是夕阳西下,室内的光线渐渐灰暗下来。没有办法,总不能摸黑看书吧,也总不能不回家吃饭吧。待到看不清图画书的画面了,我们俩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储藏室。我锁上门再到胡老师的宿舍,把钥匙交还后回家。</h3><h3> 吃过晚饭,面对睡觉前的大把的空余时间,我心里就像猫抓似的难受,多想这时再有图画书看啊!想起刚才看过的许多图画书,真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梦。同时又担心起明天胡老师会不会再给机会了,如不再给机会,那刚刚品尝过甜头,已将胃口吊得高高的,到时该有多难受呀! </h3><h3> 第二天课堂上,我一直心神不定。人在教室,心却已经飞到储藏室去了,以致于老师在讲台讲的内容,我大都没有听进去。这一天似乎时间过得特别慢,盼啊盼,终于挨到放夜学,阮明荣心神领会地陪着我在教室里迟迟不走。等其他学生走光了,我俩才磨磨蹭蹭来到胡老师的办公室。办公室门开着,探头一望,真巧胡老师一个人埋头在批改作业。</h3><h3> 我拉着阮明荣走到胡老师面前,壮着胆子直愣愣地说:"胡老师,我俩今天还想打扫教室卫生,还想看图画书。"胡老师抬起雪白粉嫩的胖脸盘,看了看我俩,不禁莞尔一笑,略作考虑后答道:"好的。看胡老师爽快地答应了,我喜悦满怀,正想再说话,一旁的阮明荣突然插嘴道:"胡老师,我们想天天这样。"</h3><h3> "哈哈哈",胡老师开怀大笑,镜片后面的一双好看的眼睛迷成了一条线:"你们俩这叫得寸进尺哇!"一语中的,我立刻窘得满脸通红,心想看来胡老师要拒绝了。</h3><h3> 收敛起笑容,胡老师表情肃然地说:"除非你们俩答应我的条件,我才会同意。"看来有转机,我和阮明荣急切地问道:"什么条件?"</h3><h3> "这事除了我们仨,绝对不能让外人知道,包括你们的家人。如果被人发现,不但你们以后休想再看到书,老师我会挨批斗受处分,后果很严重!知道吗?所以千万要小心,能不能做到?"我和阮明荣宣誓似地异口同声:"一定能做到!"</h3><h3> 胡老师立即从抽屉里摸出一只钥匙递给我,要我们打扫完卫生后自己去储藏室看。</h3><h3> 因为昨天彻底打扫过,今天教室不怎么脏,我俩三下五除二,用了几分钟就打扫完了。在我的示意下,阮明荣和我背着书包急急地进了储藏室。</h3><h3> 时光过得飞快,几本图画书看下来,时间又到了该回家的时候了。这时我对阮明荣说:"我们各带两本书回去,晚上看好后,明天再带回来换,但绝不能给别人看,也包括自己的家人。"阮明荣说:"听你的。"离开储藏室前,我们各挑了两本图画书放进书包。</h3><h3> 晚上,小方桌上一盏昏暗的煤油灯下,我母亲坐在一边仔细地缝补一件已缀满了补丁的衣服,我则伏在桌上像很用功的样子,埋头一声不吭地把两本图画书仔仔细细、一字不漏地连看了两三遍,真过瘾啊!</h3><h3> 第二天去上学时,我就把已看过的书带回去替换。这样周而复之,一段时间过去,我俩把仓库间里的图画书全看了一个遍,对一些喜欢看的书还重复看了好多遍。除了胡老师、我和阮明荣,没有被其他老师和同学们发现,真正做到了神不知,鬼不觉。这大概和储藏室在学校所处位置比较偏僻也有一定关系。</h3> <h3><br /></h3><h3> 有一点我现在回忆起来还感到很自豪:当时我俩看完图画书后都能完璧归赵,没有一本书据为己有。</h3><h3> 一段时间里,我们班的的教室始终保持干干净净,在全校各班中卫生状况数最好的。为此,高文良校长好几次在全校学生面前表扬我们班级卫生搞得好呢,使班主任胡老师也感到脸上有光。当时我想,要是高校长知道了个中缘由,哪不知会出现什么样的严重后果。</h3><h3> 当我读小学四年级时,教学秩序已得到一定的恢复,教室里的卫生值日已运作正常,我和阮明荣也不用天天打扫卫生了。</h3><h3> 因为看完了储藏室里的图画书,对其它字书(小说书)又不感兴趣,储藏室对阮明荣已经没有了吸引力。可我因为图画书看得认真,基本不放过每一句解说词,不认识的字就查字典,使我从中获得很多知识的同时,认识的字也大大增加,进而对字书(小说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h3><h3> 我有好几次在放学后,独自去找胡老师要书看。慈眉善目的胡老师从没有拒绝过我的要求,总是悄悄把钥匙塞给我,要我自己去储藏室找。还会用手轻轻拍拍我的后脑勺:"能看字书了,不错啊!喜欢看书总是好的,我支持!"这分明是在鼓励我。</h3><h3> 在储藏的书柜中,我把找到的小说书偷偷塞进书包背回家看。看过的如《野妹子》、《小金马的故事》、《找红军》、《半夜鸡叫》、《苦菜花》、《林海雪原》等等。那时看字书,尽管"拦路虎"不断出现,但大致意思可以看懂了。看完就去调换,空余时间都花在看书上了,直到我把那柜子里感兴趣的字书都看完为止。</h3><h3> 因为保密工作做得好,我这样偷着看书的事也一直无人知道。在此还是要衷心感谢当时的班主任胡珍美老师,谢谢她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帮助了我!因为在那年月,把已定性为封、资、修毒草的禁书私自给学生看,作为老师那的确要冒很大的政治风险。</h3><h3> 在四联小学五年的学习中,课堂上根本无法学到的东西,在课外让我学到了,同时也激发了我学习兴趣,使我在小学毕业时,成为全班成绩最好的;在读初、高中时作文成绩都是年段顶呱呱的;在后来恢复高考的考试中也榜上有名,从此彻底改变了我的人生道路。</h3><h3> 与此同时,因为我看过了大量的文学作品,进而喜欢上文学,做起了作家梦。后来在业余时间,我搞起了文学创作,并陆续在省市级报纸、刊物上发表了不少文学作品,也获得了一些奖项,同时又创作出版了长篇报告文学《光荣人生》一书。虽然成为作家仍有一定的距离,但已经取得的成果也令我欣慰,而且如今我不忘初心,作家梦在继续,我的创作在继续……</h3><h3>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儿时看过的图画书。</h3><h3> </h3><h3>(谨以此文献给我的启蒙老师胡珍美)</h3>

图画书

老师

阮明荣

教室

储藏室

我俩

四联

打扫

完小

作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