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了爷爷想爷爷

笑傲斜阳

孙女出生，我当了爷爷。当了爷爷的快乐和喜悦让我想起了我爷爷，想起了我和爷爷相处那消失的往事，更想爷爷对我的舔犊之情。
想爷爷，首先想到老爷爷。因我家的祖坟，到我老爷爷这就戛然而止。老爷爷之上，我们来自哪里？老爷爷的爷爷是谁？他们的童年，少年，青年，婚姻，生活如何？我一概不知，我也不可能知道，因为没人和我说起他们的故事。
我小时，爷爷曾对我说，我们家是从山西省原平市的“中阳”搬来的。于是，我查了原平市志。
爷爷说的那个中阳村位于原平市北偏东20公里处。所处的地理位置属于半丘陵地带。背靠五峰山圣地，面临滹沱河畔，周遍村庄环绕。村庄东西走向，当街耸立一棵粗壮古槐，它见证了中阳村是一个有上千年历史文明的古村落。
市志上还说，中阳村占有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是个渔米之乡，上古流传下的一句美称喻为：“铜中阳”，同时又表明中阳村是个胜产梨果的地方。
令我奇怪的是，这么一个风水宝地，怎么我的老祖宗却要离开她？
我不知道，老爷爷之前是哪一代前辈带领全家迁徙到了白石村？ 来到白石村后，为什么，祖先要把家安居在半山腰，而不是更好的溪水山泉和交通便利的地方？
我猜测，我们的祖先是不是在中阳村得罪了什么人；或者是那些年滹沱河水泛滥，祖先为逃难而来。这两种可能都会促使他们到白石村后，把家安居在半山腰。这样的好处，一是可以远离人群，二是不会受到水患的侵蚀。这些可能都是猜测，究竟事实真像是什么。由于老爷爷之前，没给我们留下家谱和文字记载，我也只能猜测而已，事实是什么？可能永远都不会有答案。
我父亲11岁母亲病逝。他爷爷即我的老爷爷，一人收养着我13岁的姑姑，11岁的父亲和7岁的二叔。那时我爷爷在外地作生意，我老爷爷和三个年幼的孩子相依为命。
　　老爷爷当年也就50多岁，他成了鳏夫，为什么没有续弦？又是如何带领三个孙辈艰难度日？当我到了应该了解这些事情的年龄，知情人都已去世。我的记忆里，只留存了，老爷爷叫郭大仁，脾气暴燥，爱喝酒，喝了酒就骂人，常拿姐弟三人出气的故事。
　　我小时回乡下老家，特别害怕老爷爷，更害怕进老爷爷单独居住的那孔窑洞。偶而误入其中，但见阴森森的窑洞里，在坑上端坐着大约有七旬高龄，身高一米八，带老花眼镜，下身穿不分前后的中式大裤裆裤子，弯腰驼背的老翁，都会吓的屁滚尿流，哇哇大哭。有时跑远回头还能看见老爷爷，独自一人站在窑洞门前，弯着腰，拄着拐杖，脸上露出渴望我投入他怀抱的眼神。 可是，我没有给他老人家一次机会。
　　老爷爷87岁离开人间。据父亲说，老爷爷是因脏器衰竭而离世，老人家是带着微笑和满足走的。听父亲和二叔议论，他们对爷爷处理老爷爷的后事还是比较满意。
　　我爷爷名叫郭金金，身高一米八六，体形标志，长相俊美，模样很帅，好像是个独子，因为我从小就没见过他有什么亲兄弟姐妹。 爷爷30多岁死了老婆，后来又娶了新奶奶，新奶奶又生了一女一男。亲奶奶是怎么去世的？娘家人姓甚？是哪里人？没人跟我提起，我对她的印象，只是知道，我曾有个亲奶奶而已，反而我对新奶奶的感情很深。新奶奶干练利索，人很善良，爱干净，会过日子。全家人在新奶奶的操持下家庭和睦，其乐融融。

我小时回乡下老家。每次，都是爷爷赶着小毛驴，步行30多公里山路到火车站接我，回家的路上，我座在小毛驴背上，爷爷跟在毛驴后面爬沟，上坡，过小溪，很是辛苦的步行一整天。我在老家，爷爷都让新奶奶换着花样给我做饭，我让爷爷一块吃，爷爷总是微笑的说他不饿不想吃。睡觉时都是我和爷爷挤在一起，爷爷摸着我的头，就像搂着小猫似的那样爱怜。
小时，我生性顽烈，桀骜不驯，常惹爷爷生气。可无论怎么惹他，爷爷都不发火。可1966年的文革时期，爷爷对爸爸的一次发火，足以把我震摄。原来文化大革命，实行打倒一切领导干部的法则。爸爸是单位的领导，也必然遭到造反派的批斗。爷爷不理解并认为爸爸一定做了什么错事，而当着全家人厉声责骂爸爸。看爷爷发那么大的火，我还是在内心里惧怕他。
爷爷偶而也给我讲他的身世，说他年青时做买卖的辉煌，走南闯北的历练，落魄后的窘境，晚年生活的无奈。爷爷的讲述，我知道了爷爷年青时在外经商，正当买卖作的风生水起，大展宏图之时。1937年秋天，日本鬼子进攻中国，占领了爷爷所在的原平县，爷爷的买卖店铺，被日本鬼子一把火烧了个净光。1949年全国解放后的土地改革，土改工作队不但把爷爷唯一值钱的大榆树充了公，还给爷爷定了个下中农的身份。下中农在政治地位上，远不如贫雇农，爷爷十分担心在外地为革命工作的孩子受到影响。因此，这两件事一直压抑着爷爷，使爷爷的晚年一直耿耿于怀。
看爷爷那细皮嫩肉的样子，可干起农活来，好多年青小伙子都自愧不如。对晚年一贫如洗的爷爷来说，只有加倍努力的干农活才能减轻家庭和孩子们的负担。而长期大量的干粗活也让晚年的爷爷身体越来越差，经常吐血，生病，弯腰驼背，精神面貌十分不好。
爷爷也象老爷爷那样爱喝酒，可我印象中爷爷从来不喝酒，因为爷爷没钱买酒，也不和儿女们要钱买酒，爷爷就这样的克制自己的欲望。在爷爷生命最后的几年，我回老家，也不知道满足爷爷的这个嗜好，而只是一味的买些补养品。我想爷爷那时多么渴望好好喝一顿，过过瘾啊。
爷爷离开我时才78岁。这对于我们以长寿自居的家族来说，爷爷还应该在活几十年也不为过。爷爷死后，我没参加出殡。回想这件事让我心里很不安。我是爷爷的长孙，无论什么原因，也要披麻戴孝给爷爷送终，可我没能做到。我想在天堂的爷爷一定不会怪罪与我，可我却一直在自责着自己。
我常想，我当了爷爷也一定会和我爷爷当年的感觉一样！他们一定为有了后代而自豪和骄傲。其实，我的真实感觉是，当孙子比当爷爷更好。孙子可以做愧对爷爷的事，爷爷却不行，孙子可以和爷爷耍赖耍浑，爷爷却不行，孙子可以要爷爷给予宽容和无微不致的关怀，爷爷却不行。爷爷是什么，爷爷就是
“爱上加爱”的代名词，爷爷就是责任和义务，爷爷就是永远付出，而不求回报的慈祥圣人和宽厚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