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母亲晚年所得的阿尔茨海默症,让我们目睹了一个美好的生命,在时间轴的延伸中,如何一点点的暗淡、扭曲、剥落。</h3><h3> 从偶尔的失忆、幻觉到一入黄昏如魔附体的狂躁,再到全天的迷糊,直至卧床不起,在医学上如谶言般的断定患者五至六年的生命周期中,我们无奈地守着无助的母亲,度过了噩梦一样的几年。</h3><h3> 记忆就像影子,我们清醒的程度就如阳光,越是活的明白,这个明了的光就越炽盛,映照出的记忆之影也就越清晰。所以,记忆是生命的一种体征。</h3><h3> 如果能够选择遗忘,那就让这几年成为空白吧。但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记忆,永远会将最为惨烈的一切,雕刻成为记忆库中最醒目的雕像,一开门,就是它,总是它。</h3><h3> 母亲的智力一年年一月月的退回到了她的</h3><h3>童年或是说进入了我们未知的时空中,她经常能见到我们都看不见的小孩坐在床边,认真的指给我们看,有时会令我们头皮发麻。</h3><h3> 有时,母亲会一刻不停地拣摘着床单上的印花图案,仔细地一朵朵地摘,没完没了。她会整夜收拾着床上的被褥,拆开,叠起,再拆开,再叠起。收拾得久了,就长出口气,很累很累的样子。她这一生的辛劳,都折射在她此时的病态习惯上了。</h3><h3> 我们曾无助的问医生,母亲这样折腾自己,怎样才能好转?</h3><h3> 医生的回答一样无助:等到她折腾不动了就不折腾了。</h3><h3> 最后几年母亲是在几乎无休无眠的折腾中耗尽了精力体力,于是就下不了床了。</h3><h3> 躺在床上,最初,母亲能一一说出她的孩子的名字,说出她哥她姐的名字,后来能叫出名儿的越来越少了。她躺在床上时,能唱出儿歌:小燕子穿花衣,年年岁岁到这里,我问燕子为啥来,燕子说,这里的春天最美丽……这个最美丽的最字,她会拉长音从高音重音处滑下来,再轻轻拐个弯,便送出美丽这个唱词,唱得有味道极了。后来,她唱不出了,只是有节奏地唱着啦啦啦,一整天一整天的唱,嗓音嘶哑。</h3><h3> 就这样,母亲逐渐遗失了她生活,生命的光烛一点点暗下来。</h3><h3> 只是,有一句话是母亲一直都没忘了说的,那就是你在为她做了任何事,喂饭、洗身子、梳头、端尿擦屎后,她都会说一句:谢谢!</h3><h3> 那我们又该为这一辈子对母亲说多少声谢谢呢?也许这一切因此成为大家尽心竭力照顾好母亲的信念,这就是,尽一切心,不留后悔。</h3><h3> 我们有许多同事、街坊、朋友听说我们母亲得了早老年痴呆症后,都会第一反应回应说谁谁的父母也是这病,治不了,可难伺候了。据说全世界目前有3500万阿尔茨海默症患者,到2050年,患此症的人数将高达1.15亿。而患者大多是75岁以上的老年人。引用一些别人的病例或是抽象的数据,也许只是为了冲淡一下母亲的这个话题吧。</h3><h3> 即便是忆念起最为惨痛的那几年,母亲也仍给我们留下了许多温暖美好的记忆:轻轻的歌唱声,忘了我们名字时不好意思的笑容,吃饭时本能的将菜盘推向孩子的动作,躺在她身边时被母亲用伸不开的手轻抚头发的温情。</h3><h3> 本性中的母亲永远是美好的。</h3><h3> 如果能选择遗忘,我们还是不愿再记住她的最后那几年。我也承认,我无法写好这一篇,因为,不愿触碰的记忆太多。</h3><h3> 一个黄昏,我拍下了自己拉得很长很长的身影,那天的夕阳真是亮晃晃的。我记忆的影子,就在我明了的心光照射下,比现实更清晰的映射出来,无法躲避。我想,这就是此刻写下这篇所呈现的困境。</h3> <h5>初患病时妈妈的状态还好<font color="#ed2308">。</font></h5> <h5>这是母亲在世时大哥所拍的最后一张照片。</h5> <h5>母亲后来走路越来越困难了。</h5> <h5>母亲越来越瘦。</h5> <h5>偶尔推出门接接地气。</h5> <h3> 大哥:</h3><h3> 痛苦的回忆,让我心痛。</h3><h3> </h3><h3> 二哥:</h3><h3> 看完了,有同感,六年时光陪伴母亲的点点滴滴经常会浮现在眼前,那是一段痛苦的回忆,同时也是一段美好的回忆,如果母亲没有得病,我们还会有时间这样陪伴她吗?如果母亲还健在,那后天就是我接班的日子,放下手里所有的事情,陪伴在老人身边,现在想来已经是一种奢望,愿天堂上的父母不要再牵挂我们。</h3><h3><br></h3><h3> 大姐:</h3><h3> 今天应该是我照顾妈交班前的最后日子,想想着照顾妈妈的日子,真是忙碌与幸福并存,每当清晨五点多就开始与妈问候,忙碌着穿衣洗漱,上厕所是我们交谈的时间,有时妈妈会笑,有时也会不高兴,也有时会面无表情呆坐着,这时我总是问东问西,想让她开心。可是最后一次接班让我心疼,因为叫她已经不答应,只是昏睡,直到走了。愿爸妈永远幸福!</h3><h3><br></h3><h3> 二姐:</h3><h3> 几十年与父母相依相伴,无数的记忆在心头不时的翻滚,幸福着,踏实着,累并快乐着,痛,锥心的痛以至于不敢再回那个心心念念的家,怕进去找不到母亲,宁愿相信母亲仍在家里,不想打碎这个念想,每每路过家的大门口,远远望着被大路牌遮挡的母亲房间的窗,有多强烈的想念母亲想回家陪伴妈妈。理智告诉我,爸爸和妈妈已经在天堂重逢,幸福的在一起了。是时候把一切放下,重启生活的信心,希望真能如此。</h3><h3><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