棍子上的乡愁

何蔚

<h3></h3><h3><br></h3><h1><font color="#167efb">⊙</font><font color="#ed2308"> 越走越远的河</font></h1><h3><br></h3><h3>夜色肯定愿意给河水让出道路</h3><h3>平原上,河去哪里</h3><h3>星星也去哪里,风始终跟在后面</h3><h3><br></h3><h3></h3><h3>船划远了,蛇才敢游回对岸</h3><h3>头抬得那么高,腰扭得像一缕炊烟</h3><h3>这时所有的事物都会屏住呼吸</h3><h3>目送自己的仇敌钻进树木的阴影</h3><h3>这是夏天的平原,夏天的河</h3><h3>所有模糊的景象各就各位</h3><h3>随萤火一起忽明忽暗</h3><h3><br></h3><h3></h3><h3>那些水鸟从不惧怕潜伏在河底的星星</h3><h3>低空中夜行的布谷鸟偶尔喊几声</h3><h3>也不至于影响昆虫唱歌</h3><h3>童年的平原就这么随意摊开</h3><h3>由远而近。河就这么一弯一拐的</h3><h3>把带回的东西全都带走</h3><h3>又把带走的东西全都带回</h3><h3><br></h3><h3></h3><h3>我说的是那时候。那时候</h3><h3>河基本上还没有学会说脏话</h3><h3>对得起我们从字典上可以查到的</h3><h3>任何一个最好的形容词</h3> <h3></h3><h3><br></h3><h1><font color="#167efb">⊙</font><font color="#ed2308"> 平 原</font></h1><h3><font color="#ed2308"><br></font></h3><h3>在地上,父亲是我的父亲</h3><h3>在水面上,影子是我的影子</h3><h3>离开了菜地和水塘</h3><h3>那父亲又是谁的父亲</h3><h3>影子又是谁的影子 </h3><h3><br></h3><h3></h3><h3>平原那么大,我那么小</h3><h3>就注定要和一些画面纠缠不清</h3><h3> </h3><h3></h3><h3>乡下人的一生常常就是这么过去的</h3><h3>性寒味苦的种子,有想法却没有太大的动静</h3><h3>我不觉得那就是时光</h3><h3>我不觉得平原是谁的手掌</h3><h3>是否粗糙,是否温暖</h3><h3>可父亲还是去了,影子还是老了</h3><h3> </h3><h3></h3><h3>我不觉得时光铺在大平原上</h3><h3>有多么整齐,多么妥帖</h3><h3>只要够清晰,够明亮</h3><h3>同时再多那么一点点小小的意思</h3><h3>许多说不过去的事也就差不多说得过去了</h3> <h3></h3><h3><br></h3><h1><font color="#167efb">⊙</font><font color="#ed2308"> 棍子上的乡愁</font></h1><h3><br></h3><h3>父亲回家了。狗叫也不是,不叫也不是</h3><h3>只好一个劲地摇尾巴 </h3><h3>如果犯了错误,我当然是不会摇尾巴的</h3><h3>我只会夹着尾巴,做人也不是</h3><h3>不做人也不是,等着吃棍子 </h3><h3><br></h3><h3></h3><h3>棍子不止有一种味道</h3><h3>棍子的味道有时比想象的还要重</h3><h3>辣椒的辣,盐的咸,还有苦瓜的苦</h3><h3>都在上面阴险地晃荡</h3><h3><br></h3><h3></h3><h3>更多的情况下,棍子不会讲道理</h3><h3>它总是比道理更硬,以至于疼始终都躲不开</h3><h3>我的屁股。我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h3><h3>只好满地打滚 </h3><h3><br></h3><h3></h3><h3>一点也不骗你,我打滚的那会儿</h3><h3>亲眼瞥见天空在我的泪光中辗转反侧</h3><h3>比平时好看多了 </h3> <h3></h3><h3><br></h3><h1><font color="#167efb">⊙</font><font color="#ed2308"> 打 盹</font></h1><h3><br></h3><h3>云不管有多淡都不需要勾兑</h3><h3>米酒的香味或菊花的颜色</h3><h3>如果不下雨,露水自然会替换它们</h3><h3>在韭菜上打坐,忘了时辰 </h3><h3><br></h3><h3></h3><h3>老家。都快老成什么样子了</h3><h3>还在那里咳嗽。在童年背后</h3><h3>勾着腰,数几天前种下的豆麦</h3><h3>不是一颗,而是一地</h3><h3>一地的黄金刚刚盖好被子</h3><h3>脚便从里边伸了出来</h3><h3>星星点点的浅绿,一声不吭</h3><h3>很乖巧地吹着冷风 </h3><h3><br></h3><h3></h3><h3>吹着吹着,茶杯就掉到地上</h3><h3>碎了。靠在后背上的城市</h3><h3>立刻惊得从沙发上蹦起来</h3><h3>对着天花板,愣了许久 </h3> <h3></h3><h3><br></h3><h1><font color="#167efb">⊙</font><font color="#ed2308">&nbsp; 乡居秋暝 </font></h1><h3><br></h3><h3>西风吹一遍,花不会黄</h3><h3>要是吹两遍、三遍呢</h3><h3>树叶会不会很知趣地趴在地上</h3><h3> 树叶趴在地上,世界就变成了另一种样子</h3><h3><br></h3><h3></h3><h3>我在说我的故乡</h3><h3>它总是带着这么一幅旧面孔</h3><h3>不管有没有风,它都喜欢</h3><h3>穿一条肥大的裤子</h3><h3>有些呆板,又有一点点招摇</h3><h3>一支老歌哼到一半突然僵住</h3><h3>因为粗心,有几个简体字卡在嗓门</h3><h3>发不出最标准的颤音</h3><h3><br></h3><h3></h3><h3>词句凹凸不平,一用劲就会绷断</h3><h3>山的鼻梁,水的皱纹 </h3><h3>竹喧不止,莲动不动又有什么关系</h3><h3>已经立冬了。这时只要风愿意</h3><h3>草即使再把春天翻唱几遍</h3><h3>也不是不可以 </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ed2308"><br></font></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ed2308">乡村:童话,或纪事</font></h1><h3 style="text-align: center;">——何蔚先生诗歌赏读</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r></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天疆</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r></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h3><h3>又来到何蔚先生的博客,这也许是我进入博客生涯以来,最喜欢也是最自觉自愿进入的空间。本想送一个平安夜的祝福就走,不曾想仔细阅读,却深深为其诗歌吸引。好久没有读到这么清新的诗句了,喜欢是由衷的。看着,沉思着,顺便写下自己的感想,是为了自己借鉴和提高。</h3><h3>过去在他的博客看到先生提及谭延桐的成就,所以,也找来他的博客浏览,对比中感觉散文很有成就,其实,诗歌并不像先生所说的那样,尤其是自由诗句,可能是贪多写麻木了,大众化了一点。而先生的诗淡雅,透着灵气,清新的自由之风。有田园,有平民,其中深藏着生活的哲性。没有想到先生散文好,诗歌也写的这么精彩。</h3><h3>善于用物象喻理。哲性淡淡地隐含在生活的普通事物之中。</h3><h3> 读过很多新诗,朦胧有之,激扬有之,大白话更是似同爵蜡。仿佛丢掉了激扬、朦胧就不是诗歌。看先生的诗句仿佛又找到了新月诗人的影子,平静如水,掺着生活浓浓的纯正风味,田园,平原,在平静中潜藏着原生态的自然之心,而作者把生活的原态打捞起来稍加过滤,就勾兑出纯美的内质,让人品读中仿佛抿了一口甜滋滋的香醇。</h3><h3><br></h3><h3></h3><h3>《棍子上的乡愁》一诗要告诉我们什么呢?是说世态的炎凉吗?而作者只用一条狗来做全诗的谋篇,狗是人们最容易想到的物象,用于讽喻那些逢迎主子,媚陷卑膝之能事者。全诗短短的四段都与狗相连,没有大开大合,诗歌思维的跳跃性也不很明显,看似随意,却是深思熟虑的选择。都是生活中狗的常态,却清澈见底,明明白白。作者善于运用正反设问,自问自答的手法来诠释真正的写作目的。前三个自然段中分别用了“狗叫也不是,不叫也不是,” 这种反复的句式,层层递进和说明父亲回家了的状态。父亲回来了,狗只好一个劲地摇尾巴,其父隐含了多层深刻的隐喻和讽刺;第二段又用“做人也不是,不做人也不是。”这种重复来说明如果我犯了错,我不会摇尾巴,我会夹着尾巴,等着吃棍子。这是作者内心的真实;第三段再用“我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来说明犯错后挨打的状态,为什么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呢,其中的含义留给读者去想象。最后作者通过叙述的口吻归结出意旨,“天空在我的泪光中辗转反侧,比平时机灵多了。”此句看似不好理解,联系前三段,反复说明的状态,归纳出“天空在泪光中翻转”,这是题目浮世绘描写的浮华社会的描绘,正因此作者才在尘世中流泪,挣扎,要学会狗一样的机灵,是仅仅指作者自己吗?我看不是,而是指一类人。在联系上面摇尾巴也不是,不摇尾巴也不是,叫也不是,不叫也不是,狗的情态跃然纸上,其内的韵味深耐咀嚼。</h3><h3> </h3><h3>《平原》这首诗,语言普普通通,都是农耕平原上田园里的景象,而作者用叙述的手法写了自然的生命之原,生存的根源,普通就如“一粒性寒味苦的种子”。平原是农耕民族最希望得到的土地,平原那么大,我那么小,所以,注定要和一些画面纠缠不清。不管是父亲还是孩子,都在此生生灭灭,所以才有了“粗糙”“温暖”所以才“有想法,但没有多大动静”。这是永生不变的轮回周转。所以“父亲还是去了”所以“孩子还是老了”平白的语句,很朴质,其中的蕴涵,是地上的父亲,水面的孩子,你问我是谁的父亲,你问我是谁的孩子,这还重要吗,其实读者心里已经明白。用问吗,一目了然,清清楚楚。我们是大地或是平原的子孙。生与死这是常态,作者抓住简单的事物,勾勒生命的常态中的自然现象。</h3><h3><br></h3><h3></h3><h3>《打盹》这首诗也是写田园,在用田园的诸多物象里寻找其中的逻辑关系。如:云、米酒、菊花、雨、几个事物之间的联系与露水的关系,原来是一个替换的过程;随之用韭菜打盹的拟人手法,把以上的不同物象与“忘了时辰”又串联起来。第二段仍然是写乡村,而此乡村在童年的背后,老的不成样子了,这个“老”总有农耕的影子,种豆麦、地里秋季的金黄收获,刚刚盖上雪的被子,作物的“浅绿”又伸出脚来, “乖巧”地吹着冷风。写的细腻,仔细推敲,才找到农村季节变化的影子,一个循序渐进的季节就在作者寥寥几句的点缀之下自然地勾画出来。最主要是结尾一段,农村的风吹着吹着,来到了城市,把茶杯掉到地上,碎了。沙发里的人惊跳起来,愣神了。这是农村到城市的变化,忘记了吗?有可能。人们淡漠了农村吗?也有可能。这都在读者的联想,高明就在有多少个读者就有多少个哈姆莱特。这种自然整合句子的手法顺水推舟,自然用一个“风”联系起来,可谓很有用意。</h3><h3>诗句的分段与间隔,这个形式的出现恐怕只有自由诗才有。而如何运用,都在做不同的尝试,自从五四开始有新诗以来,《天上的街市》《雨巷》《再别康桥》都有自觉的运用,其中的新诗节奏就在这样的一个形式下明显地与格律诗区分出来。这几首诗,在分行上也在做尝试,如:“茶杯就掉到地上 碎了。这句其实可以是一句话,但是作者不仅分开还放在下一行的句首重点突出,随后紧跟一句;“垫在屁股下的城市”作为一个诗行,也是有意识地尝试。我不是说这里用的多好,但是对诗歌节奏的把握,重点的强调,自由诗确实是一个课题。而作者在诗句“老家,都快老成什么样子了”,这一行中,就有意将“老家”单独提出来,加标点,其目的是要强调乡村,中间其实没有标点完全可以,而分开明显一目了然,重点突出。大部分行句子后面都没有标点,往往到转换段落的时候却省去了标点,是有意为之吗?我看很有意思。其实,句中的标点都可以省去,只用间隔将其分开,诗为什么成为其诗?其内在语句中就存在一种语言的节奏韵律,字词之间的停顿,往往在朗诵中都会出现,而出现在哪里却有讲究。诗歌是朗咏的语言,句子中自然带着韵律和节奏,在古诗中高度提炼,把它用平仄的规定固定下来。而在自由诗中,这种节奏依然存在,只是不明显而已。好的播音员一篇文章,即使没有诗歌的分段,在他的口中读出来也是一篇昂扬停顿有序的韵文,其作者文意的表达在于诗人的有意为之和读者的用心体会。于是,在他有章有节的体会中,昂扬顿挫的感情成分和文义的精准表达,就彰显出来,这样能更好地告诫读者阅读和欣赏,再读时就成了一篇饱含深意的佳肴。古诗是显性的节奏语言,用五言或是七言的规整格式间隔就能明显地告诉读者。而自由诗没有定式,作者就是用标点、分行、来提醒读者。为什么要这样,无非是想告诉读者,我思想情绪的起伏波折,让人跟着作者去更好地理解诗句,同时也给了人们更多的加工空间。</h3><h3> </h3><h3>自由诗风行朦胧已经有些时日了,有的效仿之气越发晦涩难懂,一些痴迷者甚至诚心打破固有的语言句式,再把互不相干的词句重新组合,这种诗风仅是一种流派,我们不能过一强求。而在何蔚先生的诗句里很少看到。这首《乡居秋暝 》与上面几首仍有同样的风格,清新、朴质,诗中采用惯常的叙述手法描写乡村,如:“吹一边,花不黄。要是吹两遍、三遍呢,树叶会不会很不情愿地趴在地上”。而且开篇后一贯到底。其中的“趴”、“穿一条肥大的裤子”、“卡在嗓门”、“ 辞令凹凸不平,一用劲就会绷断”都是用拟人的方式来说明故乡。一种诗风只是一种诗歌风格,没有激越和晦涩,作者在浅显中完成自然叙述。所以,我觉得这也是一种诗风,一点诗坛流行的痕迹都看不到。那些过多强调,可能会把刚刚新出现的一种文学式样带到一个狭窄的胡同里。</h3><h3>看了这几首小诗,仿佛眼前一亮。其实自由诗也需要突破,并不是人云亦云地说好就好,跟风而作,趋势一经出现,就有其时代的烙印,这是五四以来迅速崛起的新诗需要思考的问题。</h3><h3>我知道大众的脸谱是绝对不会出现在你的文字中的。很少见你写诗,出手就有新风气,这是国民诗歌中忘掉了的东西。唐朝让人们记住了律诗,宋朝让人们记住了词句,元曲也留下了时代的烙痕,如果说走进如今的历史会给文学留一些什么,可能惟有自由诗了。突然想起了“羊羔体”鲁迅大奖的诗歌,那种口语加回车的分段形式如果就等于诗歌的话,自由诗无疑是掉进了茅厕里。因为厕所里只有一个味道,所以,人们会如此反感,难怪会一石激起千层浪呢。如果要打一个分的话,新体诗歌恐怕还没有达到创作的高峰,但是一定是趋势,你的诗让我眼前一亮,从那种全民跟风的朦胧诗中走出来。回到自然清新的诗句中,自然归口于田园,归口于山川和我们身边的普通生活。</h3><h3>当我们欣赏了感情激扬饱满的诗歌,欣赏了朦胧晦涩的诗句之后,再回来细细地读这几首小诗,一股清新宁静田园之风,自然而然吹拂在我的脸面,一种《再别康桥》似的轻诉慢理油然而生。</h3><h3><br></h3><h3> <font color="#ed2308"> 2010年12月28日 武汉</font></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