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团父亲 永不移动的界碑

孙静

<h3></h3><div>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这是我们对兵团父亲的最真写照。</div><div><br></div><div> 翻开九师史,也就翻开了九师父辈们在九师屯垦戍边、开荒种田、边境放牧的艰苦创业史。在那如火如荼的激情岁月,有一段挥之不去的红色记忆、一段艰苦卓越的经历。我们的父辈们,有的是战争年代过来的老红军、老八路、老解放,有新参军入伍的战士、有来自五湖四海各省的支边青年、还有的是当地的少数民族。他们无愧为共和国的忠勇卫士,把自己的忠骨融入塔额的土地,用自己的身躯铸就一道永不移动的界碑。</div> <h3>  走在这延绵394公里的九师边境线上,我们追寻着父辈们的足迹。</h3><h3> 正值夏天,盛开的花朵、静静流淌的额敏河、广袤的田野、绿茵茵的牧场、宽广的街道、座座耸立的楼房、人们微笑的脸庞……你可能已无法看到和体会到父辈们当年屯垦戍边、艰苦创业、辛勤汗水和无私奉献的场景。但总有几个故事、几个人物让你感动、令人震憾。</h3> <h3> 回到1958年暮秋,农七师党委从国营柳沟农场抽调15人,组成了第一批先遣工作组,由时称“开荒司令”的柳沟一场副场长王焕带队到达额敏县,揭开了塔额垦区戍边的新篇章。<br></h3> <h3>  罗治民,170团原副团长,已95岁高龄,至今还是满头黑发,离休在家多年。</h3><h3> 每当谈起刚来九师的情景,他就会象放开记忆的闸门涛涛不绝:1951年,奉命带5名战友从25师74团来到庙尔沟,当时人烟罕见,但水草丰盛,野狼成群,野兔成群。那时的庙尔沟只有几户哈萨克族人家,没地没房,交通不便。怎么办?只有学那里的民族同志用石头垒房子来住(俗称冬窝子),一年四季仅靠几十只羊赖以生存。后来军区拨一些羊只,他们就一边放牧、一边巡逻。他们也就成了后来170团的创业者。老人一说到此,就会操着一口很重的甘肃话说“唉,娃呀,你不知道,那苦的很哇”。 </h3> <h3>  刘光汉,这个60年代支边的湖北青年,他告诉我,当时离开家乡那天,数千人为他们送行。队伍前面高举着毛主席的巨幅画像,“热烈欢送支边青年支援新疆建设”的横幅标语特别醒目,送行车站像过节一样热闹,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可到了目的地,一片茫茫的戈壁滩,没有一棵树,没有一间房,他后悔过、犹豫过,但还是毅然决然地留了下来,并且将自己的父母、妻儿也一同接了过来。从住地窝子、到住土坯房、到住进楼房,老人总是感慨地说:现在生活多好,知足啦。</h3><div> </div> <h3> 当时地窝子,只有一个门,窗户是窝顶上面留的几个通风洞,里面是昏暗的。地窝子里住着全连男女老少280多人,井字形布局里,用布帘隔开的是小家,男女青年住区左右分开,由于空间有限,几乎是铺挨铺。</h3><h3> 由于地窝子低于地平线,逢雨天会有雨水流进去,里面又是泥又是水;晚上出去解手还时常出现找不到自己床的事情;由于人多,空气很污浊,呼噜声、小孩哭闹声,是当时每人都得经历的事;数九寒天,有人起身解手,因为太冷,未到巷道口就解起小手,这可苦了靠道口睡的人,因白天劳累,有的人头发上被刮进道口内的尿液冻了一层冰……</h3> <h3>  在创业的岁月,人们头脑里几乎抹去了“房子”的概念,更不会有住“房子”的奢望。当时,大家都住在地窝子里,不论职务高低,人口多少。但这次连队的年轻人很幸运,领导决定把全连唯一的房子腾出来给他们新人作新房。所谓的新房,就是一个约20多平米的旧牛圈改建的,这些新人为了共享新婚之夜的甜蜜,每家的地铺是挤了又挤,中间只留下十多公分迈步的间隙外加一个草帘以示分界线。新婚之夜,有个小伙子去撒尿,天气冷,小伙子进屋就迷迷糊糊往被窝里钻。咦,怎么床上又睡了一个男的?小伙子脾气暴,一把把床上的小伙子揪起来,拉着就要去找领导。等点亮了油灯,原来是他自己上错了床。后来大伙给他起了个外号叫“迷糊”。</h3> <h3>  一个远离锡伯提的连队饮用水十分的困难。在冬天可用冰雪代替,到了春天积雪融化了,饮水就成了头等大事。为解决饮水问题,大家筑起了一个拦水坝。因蒸发、渗透快,坝内积水所剩无几。他们就10天就从距团部18公里外的河坝放水一次。这水经一路自然沟的冲刷,泥沙、牲畜的粪便、死鼠、死蛇、死昆虫、烂草等也流入坝内。夏秋天热,又滋生了蛤蟆、蚯蚓、微生物等,人畜共饮加重了水的污染。小家取回的水,得用明矾沉淀半天方能饮用。一桶水沉淀后的污物达七八厘米厚。大家编了一个顺口溜:“锡伯提,锡伯提,一碗水半碗泥”;机关食堂饮用水的质量更差,常因来不及沉淀,即入锅做饭,其饭菜碜牙不敢细嚼。</h3> <h3>  当年,一群来自祖国各地优秀儿女组成一支屯垦戍边的英雄劲旅,在瀚海戈壁上安营扎寨,披星戴月,用坎土曼、十字镐和铁揪等兴修水利、开渠引水、垦荒造田、植树造林。</h3><h3> 我的父亲孙兆信,就是其中一员。他58年支边进疆,当年也就26岁,为响应党的号召,放弃了生产队会计的工作,告别父母和妻子及不满一岁的大女儿,从河南来到新疆奎屯,在农七师当过工人,赶过马车,曾因为一次马受惊翻车,被马车上的油桶压断两根肋骨,截断一节小肠,以至伤痛由此伴随他此后的一生。62年他随单位来到裕民县执行“三代”任务,之后就留了下来。当社区为他和老妈等老一辈军垦人举办五十年金婚活动时,老父亲不禁老泪纵横,握着社区主任杨洁的手不停地说:“好!好!好!” </h3> <h3>  听到此,朋友,你有没有和我一样,不免心生感慨和崇敬。这些父辈们当年履行国家守边卫土的历史使命,种地就是放哨,放牧就是巡逻,献了青春献终身,献了终身献子孙,他们无怨无悔,对我们是否有一定的启迪?</h3> <h3>  记忆,不是孤独的修行,即使疲惫,也会为彼此隐含下一份安详的痴念。人生,有太多的故事值得传颂。</h3><h3> 在通往场部的路上,那座破土窑真坚固,几十年了还没有塌掉,那是一个不屈的灵魂在坚守:1965年的冬天,那年雪特别大,有1米厚,一刮风都能把房子埋掉。有个姓刘的连长去场部开会,半下午出发,怀里掖了1瓶白酒。在大概走到一个破土窑附近,就刮起了大风,路一点也看不见,他就钻到那个破土窑里避风。第三天,人们找到他时,他已经冻僵,很安详,像是睡着了。酒瓶还在怀里,但酒已经光了……</h3> <h3>  生活在50年代末的人都知道,有许多冬季在南山伐木的故事。帅登州老人就是其中一个,在他沧桑的脸上,我已难解读他所经历的一切。</h3><h3> 有一年冬天,他和职工们白天在零下摄氏40度的严寒丛林中工作,晚上住在临时搭建的工棚里,睡觉冻的直打哆嗦。因长时间无条件洗换衣服,内衣内裤滋生了许多虱子,瘙痒难忍,他们穿的棉衣棉裤,经树磨枝刮也破絮外露,职工们没有一个叫苦喊累,仍坚持早出晚归,把一根根粗大的木头砍伐下来,及时运到山下。</h3> <h3>  谁知到了翌年三月,漫天鹅毛大雪铺天盖地而来,厚厚的积雪把大山围困,气温更降至冰点,唯一下山的通道被大雪封死,山上的战友们与山下失去了联系。带上山的面粉蔬菜一天比一天少,几百名职工陷入困境。就是守着火炉,穿着棉衣棉裤,戴着皮帽,单帐篷和临时工棚已难以抵御严寒的袭击。特别是到食堂打饭,虽然只有五分钟的距离,可来回一趟端饭菜的手就会冻的发白,山上伐木的人员,耳朵、鼻子、手脚冻坏的随处可见。更可怕的是存粮已所剩无几,伙食限量已到了每人每顿只有半块馒头和一碗像清水一样的菜汤的定量。最后,山上能吃的马料、马都被吃光了,为了充饥,有人到山间捡回已发腐过的骆驼皮,拿回来放在火炉上烤黄了吃,竟然有两人因吞食过多后不幸中毒身亡。</h3> <h3>  伐木指挥部开始组织人员下山背运粮食,但突遇雪崩,有12人被山上滚下来的积雪所埋没,大家跑着、喊着,用手挖着雪,手冻的没有了知觉仍在坚持,最终还是有4名职工永远地长眠在这茫茫雪山之中,他们中最大的26岁,最小的仅17岁。</h3><div><br></div> <h3>  面对恶劣的生活环境,领导决定突围,每人两个面卷作路粮,由20多名相对体质较强的人踏雪开路,大部队跟随其后,清晨没见太阳就出发,所有干部、职工以及伤残病人全部步行前行,走了七、八个小时,队伍首尾已拉开约8公里距离,前面的人出了山,后面的人还在半山腰上,特别是伤残病人,艰难前行。</h3><h3> </h3> <h3>  大家走一段路,就吃了几把雪抗抗饥,肚子饿的实在难忍才咬一口冻硬的馒头。帅登州老人与落在后面的同志一起,冒着刺骨的寒风,拖着冻坏的脚,一步一个血迹,他发现身后的李全发,走着走着就不动了,就过去扶他,谁知他已没了呼吸。同行的还有张福贵,等发现他时,他坐在那时,手里拿着没吃完的馒头,黑瘦的脸上布满着大小不一的水泡,长长的胡须冻结了一串串冰溜子,嘴角的伤口还留着暗红的血迹,永远地定格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那种姿势,成为一尊冰冻的雪雕……</h3><h3><br></h3> <h3>  记得老人常提起吃“代食品”年代的故事,每个人月定量只有28斤粮食,父辈们只有将苞谷芯和黄豆荚洗干净放在水中沉淀,当成淀粉吃,他们吃后胃胀、腹痛、上火,几天解不出大便,痛苦不堪,有个叫倪冬官因不能大便而挣裂肛门;还有一个指导员带着战士上山挖野菜充饥,每次挖回的野菜,都由他先试吃,可在一次试吃野菜的过程中,这位指导员永远地停止了呼吸……</h3> <h3> 生命,是一树花开,或安静或热烈,或寂寞或璀璨。日子,在岁月的年轮中渐次厚重,被刻上深深浅浅、或浓或淡的印痕。</h3><h3> 今天我就是用尽最华丽的词语,也难于给我们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兵团父亲们一个最准确的颁奖词。他们奔着边关来,伴着丹心去,当年的行为和奉献,是我们兵二代没有经历过,是我们兵第三代没有听说过的。他们中有的早早的倒在了屯垦戍边的路上,有些已陆陆续续病故埋骨在塔额盆地这片广袤的土地里,更多的已经到了八九十岁高龄的暮年。正如歌词中所唱得那样“虽然你慢慢变老,我最敬爱的人,你的伟岸身影,永远像胡杨挺立”。</h3><h3><br></h3> <h3>  时光荏苒,我父亲如今已85岁高龄,由于糖尿病、海默尔茨症,使他步履蹒跚不能行走,要靠辆三轮车代步,还经常喊错儿女们的名字。可他每天早晚不忘给老伴鞠躬、敬礼,嘴里一遍遍的重复着:“谢谢你,老赵,你给我做饭洗衣服,我还要感谢共产党,每个月给我按时发工资...... </h3> <h3>  当年,面对工作艰苦、生活环境更艰苦的条件,我们的父辈们没有退缩,一手搞生产,一手建房。割芦苇、砍木头、打土墙、土块,不但搬进自己盖的新房子,而且在治沙、种田、修渠引水上也为我们后人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nbsp;</h3><h3> 如今,塔额垦区开发已历经60年的风雨,因“伊塔事件”而组建的兵团九师也在披荆斩棘中也走过了48个春秋。历史,是一个民族的记忆,给人智慧和力量。在父辈们开辟的康庄大道上,后来的浩存猛志者定能续写屯垦戍边的新篇章。</h3> <h3>  有这么一首歌,这样唱到:“我没有太多的语言,描摩你,兵团父亲;我总有太多情感,感恩你,兵团父亲”……的确,历史需要延续,精神需要传承。</h3><h3> 朋友,你看到此,可否与我一样,心情不能平静?父辈们的形象是否也变得高大、伟岸了许多?是否回忆起父亲曾经的讲过的故事?可否想起我们依稀模糊的儿时场景?</h3> <h3>  当我拼好最后一组相片,敲下最后一个字时,已不能控制自己,泪水已模糊了双眼,父辈们所有的艰难困苦及那已经逝去的鲜活生命都已压缩成365张底片,在这静静的月夜里一张张的反复显现。</h3><h3> 是的,我仍徘徊在父辈们的昨天,仍以固执的心态跋涉在父辈们的记忆里 : 他们从亘古的戈壁滩、从茫茫的林海雪原、从低矮昏暗的“地窝子”走来,一身风霜一脸沧桑一片赤诚,无怨无悔。</h3> <h3>  岁月走过,我们一个凝眸,再一个转身,父辈那些经历已深深的留在了内心深处,他们那走过的风霜碎月已刻在沧桑的流年,他们现在需要家庭、家人和社会的关心关爱和帮助,祈望我们的父辈,不再有雨雪风霜,不再有病痛遗憾,在垂暮之年,好好享受天伦安康。</h3><h3> 再过两天就是父亲节了,仅以此篇献给我的父亲!献给所有我们兵团第一代伟大的军垦老父亲!</h3><h3> 兵团老爸,你们安好便是晴天。</h3> <h3>  ★这里对提供相片的亲朋好友及文联李志俊主席给予衷心的感谢。</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