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偷去了我的发

一米阳光

　　近日，不少友人见了我，总爱问：“咦，你的头发怎么长好了？又黑又密。”我佯装不知，答曰：“不是一直都这样么？”大伙皆笑，笑声中我就回到了两年前。

　　两年前我还是过肩的长发，简单的束个马尾在脑后，个矮的我走路步子小节奏快，马尾就跟着一甩一甩，我就觉得自己浑身都起劲儿。突然有一天，早上铺床，发现枕头上落着好多根头发，难道我开始掉头发了？等到拖地时，我就特地留意了地上的落发，我的天呀，深色地砖竟然欺骗了我，我将地上躺着的我的发收拢起来居然有几十根之多。适才想起早上梳头时，面盆里也会有落发，马尾也好似越来越细了。这下子我就有些沮丧了，难不成自己更年期提前未老先衰了？老公安慰说秋天新陈代谢速度稍快，头发掉几根纯属正常。可后来就越来越不对劲了，洗头不用梳，水一冲手上就有了大把的头发，等洗完后戴上眼镜来瞧，发现卫生间的地面已经被我的落发占领了，随之被占领的还有我那拔凉拔凉的心。想当初，夏天太热，长发的女子都会把头发盘起来，可我因为头发太过浓密竟然盘不起来，而今……唉……

最惊悚的是，有一日自己无意中竟然摸到了耳后一块光滑的头皮，当时我就从座位上秒弹起，冲到邻桌求鉴定，同事的惊呼肯定了我的猜想。我黯然，偷偷问度娘，知道了这种情况叫做斑秃，极难治愈，而且即使是治好了也大多会复发。随后的两个月，地上床上桌上书上……凡我所到之处，我的落发都会高调宣布主权。某天和学生合影，发现自己的右额已经只剩下寥寥几根头发，倍感凄凉，求助理发师，他为我设计了一款刘海。又过了些时日，头发越来越少，马尾越来越细，斑秃越来越多，我的心也越来越沉。理发师再无良策，便建议剪掉马尾，改为短发，虽是万分不舍，但形势所逼不得不从呀。　　

面对着愈演愈烈的掉发趋势，我也不能坐以待毙呀，于是便开始了绝地反击，我所认识的所有人似乎一下子都成了生发高手。用老生姜涂抹头皮，用生姜洗发水，睡前按摩头皮……一时间众计齐施，只希望一夜之间能浓发回归。可事与愿违，头发掉得都快遮不住头皮了，平日上班为了礼貌见人只得戴了顶假发。起初是极不习惯的，好在那时是冬天，时间久了就当作戴帽子了，你可别说，真的还挺暖和的。

形势逼人，不得不将寻医问药提上议事日程。打听到某刘姓医生善治脱发，在某药店坐诊，于是择定日子奔去。运气不错，第一次去居然拿到了号，刘医生已是年过七旬，故而每天只发放20个号。一番望闻问切，诊断为劳累过度气血两虚，医生体谅我排一次号不简单，给我开了7副中药，两天一副，正好两周。阿胶、黄芪、党参、首乌均在其中，药店很贴心，只要患者愿意承担一点加工费便会为你将药煎制好并用专用袋包装好，一天后我从药店把煎好的药拿回家，四十几包药刚好塞满冰箱平日放水果的那个屉子。每日早上上班前先喝一袋，喝前先在微波炉里热两分钟，一口气喝下去，那个苦呀能让你瞬间怀疑人生。中午单位没有条件，就用热水泡一泡。喝药这段时间，每天总会不停地照镜子，看看是不是长出了新发。咬牙喝了半个月，又去复诊，这次为了排上号早上五点便起床，到药店门口时已排了七八个人了，大门并未开，只开了一个特制的小窗，一个工作人员从里面递了一个登记本，外面排队的人登记一个里面便送出一个号。拿了号还不到六点，药店要七点半才营业，天漆黑一片，时值深冬，霜风打在脸上生疼。在药店门口跺了一会儿脚，一个病友约我到附近走走等天亮吃了早餐再回来，于是朦胧的路灯下便有了两个拉得老长的弱女子的影子在游动。谁曾想到此生会有这么一次凌晨六点在寂寥无人的大街上压马路的经历呢？

　　又喝了半个月，大把的银子花出去，头上却不见动静，自己却喝得没胃口了，于是决定先停下来。有热心人推荐吃黑芝麻糊，但市场上卖的多半添加了食用香精，我闻着那股味受不了，便拿了家里自产的黑芝麻到五谷磨坊去加工，磨坊建议添加核桃、南瓜子、黑豆等一并磨成粉。这种养生粉大概吃了半年，这期间有朋友自己在家熬了阿胶糕卖，我便又买了阿胶糕同吃。后来阿胶糕也吃厌了，假发也懒得戴了，丑就丑呗，随它去吧。但老妈种的黑芝麻还剩不少，放坏了可惜，自己就在家小锅炒了加糖吃，一直坚持吃到现在，大约是因为有着妈妈的味道吧，不过炒芝麻确实是香得要命，我每次在办公室开吃，同事们的馋虫渣子都掉一地。

　　大约是从今年春天开始，头上有了一些细细软软的小头发，可把我乐坏了，我每天吧就像农民伯伯刚播种一样，时不时就要到地头去看看发芽了没？苗长高了没？苗壮不壮？盼啦盼，又半年过去了，失去的领空差不多收复了，只是头顶发旋处有一绺头发迷失了方向，竟然朝天长去，隔远观之犹如顶着个冲天炮一般。

脱发时期，不敢去理发店，人家见面就问——您掉头发？伤疤上撒盐，难受。现在好了，头发长起来了，那啥，咱谁也不怕了。端午节那天，选了一家理发店，清清爽爽地剪了一款时尚短发，看着镜子里美美的自己，忍不住笑了：瞧，是谁逗我玩呢，偷去了我的发又还回来了？幸好——你记得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