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今天出嫁了 2017.06.10（原稿）

朦胧

《金融时报》 2017.06.09

女儿出嫁了

——在女儿婚礼上的致辞

孟 龙

　　今天，是个大日子，是个喜日子，是个大喜的日子。女儿的婚礼，是件大事，是件喜事，是件大喜事。

　　此时此刻，做为父母，除了为他们高兴之外，其实心情也是很复杂的，好像有千言万语，却又无从说起。

　　这让我禁不住想起了11年前，女儿十六岁生日时的情形。那天，我写了一篇文字，作为给她的生日礼物，当时我的内心也有些许的纠结。

　　我想先把这篇题为《女儿十六岁了》的小品文读给大家，与诸位一起回望一下女儿当年成长的景象和时光—————

　　人们常说16岁是花季，也就是人生花开的季节。是的，这说法在我的宝贝女儿的身上被体现得淋漓尽致。她就是一朵正在开放的花蕾，挡不住、忍不住地开放着，尽管有一点看似羞羞答答。

　　她又不仅仅是一朵花。她可以把花的特征体现得淋漓尽致，但花却无法表现出她的全部灵性和特色。

　　女儿16岁了。在我的眼里，她还是一抹北京初春里所特有的嫩绿，让人联想到生命的伟大，感受到生长的力量。

她是一片早上出现在东方天边的朝霞，色彩美极了，光芒万丈，但不耀眼，很柔和，可以让人久久地、久久地注视着、欣赏着……

　　乘坐飞机时，我喜欢在万米高空，透过窗口观望下面的云朵，厚实而又轻盈，纯美而又不单调，有形而又无形，安静而又不呆板。这不就是我16岁的女儿么？

　　女儿16岁了。当我闭目养神的时候，她是一缕春风，轻轻的，暖暖的，近近的，我感觉得到，是她，我的女儿。

　　她是一丝清新的来自大自然的气息，那种在远离闹市的丛林边，在绵绵细雨过后，叶子们呼出的气息，淡淡的，凉凉的，近近的，我感觉得到，是她，我的女儿。

　　女儿16岁了。在我记忆的胶片里，她一会儿连续着出现，一会儿又跳跃着走开。

　　有的时候，我看到一个全副武装的背影——硕大而沉重的书包、装满了开水的旅行壶、宽大的风雨衣，在一辆半新的自行车上，很快很快就被大都市清晨交通高峰时的车群人群所淹没。

　　有的时候，我看到的是一个分不出是男孩还是女孩的小人儿，笑眯眯，小嘴里有滋有味地吮着左边小手的食指，右边的小手提着刚从左脚丫上脱落下来的小花凉鞋，两眼黑亮而有神，从一个十几平方米的杂乱无章的小屋的一角，一步三晃，跌跌撞撞地朝门外冲去。原来，同院的一个比她个头还小，绰号叫“小耗子”的男孩正在等她一起去玩沙子。

　　女儿16岁了。27年前，我也16岁。虽然是同龄人，但我俩却属于完全不同的两个时代、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27年后的今天，我俩是走在一起的两代人，周围的人却又说我俩很相像。这是一个哲学悖论吧，是生活在和我们开玩笑，还是我们不理解生活呢？

　　女儿16岁了。我希望她快快长大，又希望她永远不要长大。幸亏女儿的成长不是由父母决定，也不是由父母选择。

　　女儿16岁了。一个聪明善良、沉着坚强、美丽开朗的、充满阳光的女孩儿就要去参加学校组织的成人仪式了。

　　宝贝，一路走好，父母会永远在内心深处为你祈祷。

　　这篇短文，是在11年前，也就是2006年的5月12日凌晨写就的，一上班就传真出去，作为给女儿的生日礼物，刊登在当天的《深圳晚报》上。

　　今天，转眼11年过去。这11年，很快也很慢，很长也很短。

　　亲爱的女儿，这11年，是你茁壮成长的11年，日新月异的11年，增长见识的11年。

　　记得2007年，我们在厦门过春节，主要名胜和景点很快就一扫而过，好像最让你兴奋和喜爱的要算是厦门大学了。从北京寒冬的荒凉中走来，置身茂林修竹，春花烂漫的厦大校园，感受那山水灵动，历史悠长，书卷飘香的气息，的确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我们半真半假地建议你来年报考厦大，你当时就痛快地应了，大概也是半真半假的，谁知道呢。

　　2008年，对我们家来说，最大的事情，就是北京的高考，因为考生队伍中有你。这一年,我送给你一首题为《遥寄女儿备战高考》的诗：可敬花季苦少年，朝夕备考似备战。无可奈何光阴迫，有条不紊若等闲。视而不见排名榜，只求今日胜昨天。杂念虚荣全抛却，尽心尽力自坦然。

　　这一年，我们和你一起研究高考志愿，记得当时有两大本收集了各大学历年录取分数线的厚厚的资料汇编，还有若干版刊载着当年各大学各专业招收名额的《北京青年报》。这些资料被我们圈圈点点，折画得乱七八糟。

　　在全国各地的许多孩子们都梦想着从四面八方拥入北京的时候，我们特意鼓励你勇敢地走出去，最好到一个与北京迥然不同的南方城市生活上四年，去体验不一样的风土人情，去欣赏更多彩的人文意境。在最后填报志愿时，你果然把厦门大学作为第一志愿，也算是注定的缘分吧，你如愿了。

　　记得考试前后一段，我专门请假在家陪你，多次模拟预演，一起骑自行车查看考场，熟悉路况，计算时间。为防止刮风下雨，还一起去购买雨衣，试坐地铁，准备了各种预防和对应的措施。你乐此不疲，放松了心情，毕竟做这些事远比看书做题之类好玩和有趣。

　　高考尘埃落定之后，我们去了趟大西北，那一路与你之前去过的天津、上海、深圳、河北、山西、山东、江苏、浙江、广东、广西、海南、福建以及香港、澳门、西欧、日本、韩国这些地方相比，真是大相径庭，别有洞天。真是好大的山河，好大的视野，好大的欢乐，你就像是放下了千斤重担，结束了万年熬煎。

　　接着就是送你离家，送你远行，送你去开始独自生活的旅程。那年那月，在夏大的校园里，人头攒动，到处都是金榜题名的新生，满脸的迷茫和憧憬，透出了内心的恐慌和希望。我看得出，他们就是你，你就是他们。

　　在校园，在宿舍，在餐桌，我真想陪着你再重新读一程大学，但很快就提醒自己，更应该快一点分别，快一点离开，更应该在远方遥望着你，关心着你，好让你能像鱼儿一样，在浩瀚的大海里畅游；像鸟儿一样，在自由的天空飞翔；像花儿一样，在美丽的校园里绽放。

　　这一年，你18岁。我们深知，从某种意义上讲，你已经不再从属于父母了，你应该也必须开始尽最大可能独立探索自己的人生之路，通过大学的校园，走向社会，走向你自己的明天和未来。

　　我们对你的爱，应该也必须从琐碎细小升华到空前的高远和开阔，所谓大爱无疆，其实就是放手和放飞。放手，能够让你认识自己，把握自己，成就自己。放飞，能够让你认识飞翔，把握飞翔，享受飞翔。

　　同样是天空，同样是飞翔，鹰击长空固然威武壮观，但我们宁愿你成为一只善良美丽的和平鸽，一个在万里长空中游刃有余，乘风前行的爱的信使。

　　我们深知，唯有及时地放手、放飞，你才有机会把弱小的自己和广阔的天空连接在一起并且拥有自己的天空，才有机会锻炼出一双坚韧有力的翅膀，才有机会成为承载爱、释放爱、传递爱的和平使者，遨游蓝天，奉献世界。

　　接下来的大学生活，以及实习、公益、就业、留学、再就业，前前后后又是9个年头。这一路下来，你独自一人在外漂泊，求学、工作和生活的脚步，沉着而稳健。时而穿梭在精巧的厦门、美丽的台湾、大气的北京、古老的苏州；时而奔走在安静的华盛顿、老牌的费城、智慧的波士顿。当然，也有间歇的周游和玩耍，为的是放松心情，补充给养，整理行囊，再次出征。

　　亲爱的女儿，自1990年5月12日你从母腹中呱呱落地开始，至今16年过去，2年过去，9年过去。我们看着你从一个在北京康乐里红砖筒子楼里牙牙学语的孩童，出落成一个阳光灿烂的青春少女；从一个在国内外大学校园里漫步的聪慧女生，成长为一个在数家国际化企业打过工的白领丽人；从一个皇城根下生长的北京女孩，转变成一个走南闯北，周游世界的跨国精灵……

　　亲爱的女儿，今天，你不仅自己走出去了，还自己嫁出去了。

　　这庄重的婚礼，又一次把你的人生推向了一个崭新的时期。这是你的幸运，也是我们的幸运。在你人生最美好曼妙的时刻，我们也幸福着你的幸福，快乐着你的快乐。

　　在这里，作为新娘的父母，我们要特别地感谢新郎的双亲，感谢你们送给梦然的珍贵礼物。我们看得出女儿内心的惊喜，如获旷世至宝一般。

　　这个礼物是你们用爱、用心血、用近30年时光精心培育出来的。这个礼物就是今天的新郎官，一个勤勉聪敏的小伙子，一个朴素喜兴的大男孩儿。

　　邓默，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从现在起，我的话就开始对你们两个人说了。我们的爱和祝福是给女儿的，也是给女婿的。

　　今天这个婚礼，昭示了你们两个年轻人崭新生活的开始。意味着你们将面临新的人生，新的角色，新的风景；也意味你们将面临更多的责任义务，更多的甜酸苦辣，更多的喜怒哀乐。

　　无论如何，你们都要携起手来，从容乐观地面对所有的美好和烦恼，即使在阴雨天，也要自带阳光，不断地释放温暖和灿烂。

　　孩子们，婚姻与家庭是人类永恒的主题，婚礼不仅是喜庆的仪式，它还有庄重和庄严的意义。

　　你们也许不知道自己的使命是多么的光荣，多麽的神圣。今天的婚礼，就像一个坐标和起点。从这里横向扩散开去，你们将与大千世界发生千丝万缕的联系。你们不仅仅是组成了一个新的家庭，你们还是家族的一分支，是民族和人类的一分子，还是世间众生的一部分，世界因你们而完整。

　　从这里纵向伸展开来，你们又汇入了人类和众生的历史，历史因你们而延续。你们今天走到一起，并不是偶然的，而是浩荡奔流的历史长河中的一个必然的节点，也是人类和众生血脉基因延续的结果。今天的你们，与全世界的所有新人一样，举起了神圣的火炬，肩负起了延续血脉和历史的伟大使命。

　　你们是明天，你们是世界，你们是世界的明天和明天的世界。

　　世界因你们而美好，明天因你们而美好。

　　你们美好则世界美好，你们美好则明天美好。

孩子们，谢谢你们，祝福你们！

《中国保险报》 2017.06.09

女儿就要出嫁了

——写在女儿婚礼的前夜

朦 胧

明天，对我们家来说，是个大日子，是个喜日子，是个大喜的日子；女儿的婚礼，是件大事，是件喜事，是件大喜事。
　　明天，女儿就要出嫁了。在这婚礼的前夜，除了为她高兴之外，我的心情还有些莫名的复杂，好像有千言万语，却又无从说起。
女儿自1990年5月12日呱呱落地，至今27年过去了。作为父亲，我看着她从北京康乐里红砖筒子楼小屋中牙牙学语的一个孩童，出落成一个阳光灿烂的青春少女；从一个大学校园里漫步的聪慧女生，成长为一个在数家国际化企业打过工的白领丽人；从一个皇城根下的北京女孩，转变成一个走南闯北，周游世界的跨国精灵……　　　　
　　女儿就要出嫁了。在我记忆的胶片里，她一会儿连续着出现，一会儿又跳跃着走开。她曾经是一抹北京初春里所特有的嫩绿，让人联想到生命的伟大，感受到生长的力量。她又像一片早上出现在东方天边的朝霞，色彩美极了，但不耀眼，很柔和，可以让人久久地、久久地注视着、欣赏着……
　　当我闭目养神的时候，她是一缕春风，轻轻的，暖暖的，近近的，我感觉得到，是她，我的女儿。她是一丝清新的来自大自然的气息，那种在远离闹市的丛林边，在绵绵细雨过后，叶子们呼出的气息，淡淡的，凉凉的，近近的，我感觉得到，是她，我的女儿。
　　女儿就要出嫁了。27年前，我也27岁。虽然是同龄，但我俩却属于完全不同的两个时代、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27年后的今天，我俩是走在一起的两代人，周围的人却又说我俩很相像。这是一个哲学悖论吧，是生活在和我们开玩笑，还是我们不理解生活呢？
　　这不禁让我想起了2006年5月，女儿十六岁时的情形。为了她参加学校组织的成人仪式，也为了她的生日，我写了一篇题为《女儿十六岁了》的小品文，其中写：我希望女儿快快长大，又希望她永远不要长大。幸亏女儿的成长不是由父亲决定。
今天，转眼11年过去。我希望她快快出嫁，又希望她永远不要出嫁，幸亏女儿是否出嫁，何时出嫁不是由父亲决定的。
这11年，很快也很慢，很长也很短。记得2007年，我们在厦门过春节，最让女儿兴奋和喜爱的要算是厦门大学了。从北京冬天的寒气中走来，置身茂林修竹，春花烂漫的厦大校园，感受那山水灵动，历史悠长，书卷飘香的气息，的确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我半真半假地建议你来年报考厦大，她当时就痛快地应了，大概也是半真半假的，谁知道呢。
2008年，对我们家来说，最大的事情，就是北京的高考了，因为考生队伍中有我们的女儿。那一年,我送给她一首题为《遥寄女儿备战高考》的诗：可敬花季苦少年，朝夕备考似备战。无可奈何光阴迫，有条不紊若等闲。视而不见排名榜，只求今日胜昨天。杂念虚荣全抛却，尽心尽力自坦然。
那一年，我们曾经在一起研究报考志愿。记得当时有两大本收集了各大学历年录取分数线的厚厚的资料汇编，还有若干版刊载着当年各大学各专业招收名额的《北京青年报》。这些资料被我们圈圈点点，折画得乱七八糟。在全国各地的许多孩子们都梦想着从四面八方拥入北京的时候，我特意鼓励她勇敢地走出去，最好到一个与北京迥然不同的南方城市，去体验不一样的风土人情，去欣赏更多彩的人文意境。在最后填报志愿时，她果然把厦门大学作为第一志愿，也算是注定的缘分吧，女儿如愿了。
　　考试前几天，我们一起进行了多次模拟预演，骑自行车查看考点，熟悉路况，计算时间。为防止刮风下雨，还一起去购买雨衣，试坐地铁，准备了各种预防和对应之策。尘埃落定之后，我们去了趟大西北，一路的景象与她之前去过的所有地方都大相径庭，真是好大的山河，好大的视野，好大的欢乐，女儿就像是放下了千斤重担，结束了万年熬煎。
　　接着就是送她离家远行。那年那月，在厦大的校园里，人头攒动，到处都是金榜题名的新生，满脸的迷茫和憧憬，透出了内心的恐慌和希望。我看得出，他们就是女儿，女儿就是他们。在校园，在宿舍，在餐桌，我真想陪着她再重新读一程大学，但很快就提醒自己，更应该快一点分别，快一点离开，更应该在远方遥望和关注着她。好让女儿能像鱼儿一样，在浩瀚的大海里畅游；像鸟儿一样，在自由的天空飞翔；像花儿一样，在美丽的校园里绽放。
　　那一年，女儿18岁了。我深知，从某种意义上讲，她已经不再从属于父母了，她应该也必须开始独立地探索自己的人生之路。作为父亲，我对她的爱，应该也必须从琐碎和细小升华到高远与开阔，所谓大爱无疆，其实就是放手和放飞。放手，能够让她认识自己，把握自己，成就自己。放飞，能够让她认识飞翔，把握飞翔，享受飞翔。
　　同样是天空，同样是飞翔，鹰击长空固然威武壮观，但我宁愿自己的女儿成为一只善良美丽的和平鸽，一个在万里长空中游刃有余，乘风前行的爱的信使。
　　我深知，唯有及时地放手、放飞，她才有机会把弱小的自己和广阔的天空连接在一起并且拥有自己的天空，才有机会锻炼出一双坚韧有力的翅膀，才有机会成为承载爱、释放爱、传递爱的和平使者，遨游蓝天，奉献世界。
　　接下来一晃又是9年。一路下来，女儿独自漂泊在外，求学、工作和生活的脚步，沉着而稳健。时而穿梭在精巧的厦门、美丽的台湾、大气的北京、古老的苏州；时而奔走在安静的华盛顿、老牌的费城、智慧的波士顿……
　　今天，她已然自己走出去了；明天，她又要自己嫁出去了。
　　女儿就要出嫁了。明天的婚礼不仅是喜庆的仪式，也是女儿人生中一个庄严的坐标。横向扩散开去，将与世界发生千丝万缕的联系，世界因此而完整；纵向伸展开来，将汇入众生演进的历史长河，血脉因此而延续。
　　女儿就要出嫁了。这昭示着她崭新生活的开始——新的人生，新的角色，新的风景，相信女儿一定能从容面对所有的美好和烦恼，即使在阴雨天，也能够自带阳光，不断地释放温暖和灿烂。
　　女儿就要出嫁了。这是女儿的幸运，也是父亲的幸运。在她人生最美好的时刻，我也幸福着她的幸福，快乐着她的快乐。

外一首：女儿的嫁妆

老父苍凉

嫁女心慌

何以相赠

唯有所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