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

顾萍

<h3><br></h3><h3><br></h3><h3> 父亲节快到了,总想为父亲做点什么,就以此文作为父亲节的礼物,希望父亲永远健康快乐!</h3><h3>岁月是把无情剑,父亲从浓眉黑发到两鬓花白,如今已年近耄耋,我自己也年近花甲,每次陪伴父亲身边总是不由自主地忆当年。年纪大了喜欢回忆,又担心记性一日不如一日,就以拙笔记录下我记忆中父亲的一些故事,以祈愿父亲健康长寿。</h3><h3>一,清苦的童年</h3><h3>我父亲1939年出生在一个贫苦家庭,兄妹三个,他是老幺。七八岁就跟着哥哥姐姐到滩涂区(现在的掘港)背私盐回来卖,来回百十里路,全靠两条腿走,有多艰难可想而知。我爷爷早年参加革命,曾是武工队队长。我父亲九岁生日那天,爷爷本想回家陪小儿子一起过生日,可他刚到家,就有人告密,爷爷当天就在家被坏分子抓走,这一去,再也没能回来,父亲的生日从此也成了爷爷的忌日。爷爷走了,孤儿寡母的日子更加艰难,所以我父亲上学读书也很晚,十七八岁才初中毕业。</h3><h3>二,勤奋辛劳的一生</h3><h3>我父母小时候结了娃娃亲,父亲十九岁那年,虽仍在读高中,但经长辈催促结了婚,并很快生下了我。父母年轻时郎才女貌,令旁人羡慕,但年轻的父亲,既要完成学业,又要照顾娇妻幼女,肩上的担子十分沉重,小家的日子也过得十分清苦。那时父亲每个星期六下午从海安高中步行回家,直走到天快黑才能到家,却乐此不疲。</h3><h3>父亲学业优秀,高中毕业后因家庭的重担放弃了高考,回家务农。先是参加了当时(文革初期)的四清工作小组,然后又回到村里当民办教师。父亲在70年代转正成为正式教师.人到中年时还参加函授学习,获得中师学历,并成功晋升中级职称。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农村的孩子很多,我们村的村中心小学除本校区外,在东、西、北三个片还开设三个教学点,低年级的孩子就在各个片就近读书,我父亲那时就在离家只有五百米的北片教学点上课。后来,各片教学点撤了,父亲也回村中心小学上课,并在村中心小学一直干到退休。</h3><h3>父母结婚时条件艰苦,婚后与我奶奶同住三间低矮的茅草屋,并在旁边垒起土墙,搭了一间茅草盖顶的小屋做厨房。父亲工作后虽然做了个民办教师,可民办教师待遇很低,每月只发六块钱的生活费,如要养家糊口,还是要在生产队劳动记工分,最后年终结算。尽管因为我父亲是烈士遗孤,按政策比其他民办教师提前转正,但只要是节假日,他照样和生产队的其他人一起上工,争工分。挑粪挖渠,打麦扬场,不论什么苦活、重活,只要挣工分多,父亲就做。记得有一年暑假里,父亲为了多挣几个工分,和生产队的几个人一起划着一条水泥船到海安化肥厂装氨水,三四天了,还没到家,我和母亲在家翘首盼望,很着急。父亲出发的那天,母亲就开始肚子疼,到第四天,我母亲突然肚子疼得更厉害了,送村里赤脚医生看,赤脚医生说可能是子宫外孕,必须马上送公社医院。幸亏我叔爷爷帮忙找来几个大劳力,用担架立即送我母亲去了医院,才得脱险。傍晚,我父亲终于到家了,捡回一条命的母亲终于也未能再给我添一弟弟或妹妹,那年我母亲刚三十出头,我也成了同龄人中少有的独生子女。</h3><h3>工余课后,只要一有机会,父亲就想着怎么搞几个活钱,改善家里的生活。每到夏天,雨水多了,我父亲就常常在小河里堵上一个泥坝,在泥坝的中下部开挖一个缺口,造成两边的落水差,然后在坝口中间铺上芦苇,只要有流水,就会有鱼虾顺流而下,所以每次都有收获,最多的一个晚上收了十来斤鱼。秋天来了,我父亲就是在坝口的流水处放一盏马灯,芦苇下面铺一张网,螃蟹就会顺着水流,循着灯光而来,然后乖乖的落进网里。这些鱼虾、螃蟹除了给一家人打牙祭,还可以拿到集市上换钱。分田到户之前,家前屋后的自留地就是宝地,父亲会根据不同时节种上各种瓜果蔬菜,拿到集市上去卖。他会给我们家的桃树,杏树,柿子树作嫁接,让它们长出更好果子。每年秋天,我家的柿子又红又甜,总能卖不少钱。</h3><h3>大包干那会儿,我们这地方除了种棉花,还种薄荷,薄荷油是比较值钱的,所以父亲在我们家的自留地也种上薄荷。薄荷草一年收割两次,尤其是夏熟的薄荷草出油有多又好。每逢钓(提炼)薄荷油的时候,我父亲都要熬一两个夜,因为钓薄荷油这活儿有些环节是要几个人通力合作才能完成的,我和母亲力气单薄,父亲就和别人家伴工,人自然很辛苦。当看到那黄橙橙、亮晶晶的薄荷油一滴一滴流进瓶子里时,那就是希望啊,所有的辛苦就值了。至于怎么提炼薄荷油,工序还比较复杂,三言两语我也说不好,这里就不作详述了。</h3><h3>经过父母辛苦的努力,在我十岁那年,我们终于从老宅搬出来,新建了三间青砖小瓦房。父母亲很是自豪,因为我们整个生产队那会儿还没几户人家建了瓦房。</h3><h3>八十年代后,农村政策有了变化,可以自由发展家禽饲养了。我父母当然也不会放过发家致富的机会,他们起早带晚,下河捞水草,养猪养羊。后来还专门搭建了一个棚舍,养起了兔子。父亲给兔子喂饲料,清洗兔舍,母亲给兔子剪兔毛。没几年工夫,我们家很快摆脱贫困渐渐走上小康。我结婚前,父母在原来的三件青砖瓦房旁又加盖一间屋。我大女儿出生后,我父母又觉得房子有点旧了,跟我们商量要重新盖楼房。我和老公当时已在城里工作,一家人讨论商量后,决定把楼房屋基打好,如果想盖楼房了,只要把屋架推翻。钢筋混泥土结构框架的四间新屋马上建起来了,而且有一间屋顶就是架的楼板,做成平台,这样我们可以顺着楼梯上去晒粮食,小孩子还可以在平台上玩耍。</h3><h3>虽然最终新屋建的不是楼房,但我们家是全生产队第一户买了电视机的人家。虽然当年还是黑白电视,但只要一到晚上,我家院子里就男女老少,济济一堂。什么巴斯基坦连续剧,什么《卡桑德拉大桥》,左邻右舍都看得津津有味。父亲换了新的永久牌自行车,还买来我最向往的半导体收音机,最早的鞠萍姐姐主持的《七巧板》我就是从收音机里听到的,还有长篇小说连播、童话故事、英语教学,外国电影配音,也是我经常在收音机里听到的。这个收音机虽然早已不能再用,可我仍然敝帚自珍,至今还摆放在书柜里。</h3><h3>三,与妻子</h3><h3>父亲勤奋肯干,有些大男子主义。母亲嘴勤身懒,事事依赖父亲也管着父亲。对母亲而言,我父亲应该是一个好丈夫。虽然他们年轻时也常常吵架,可父亲尽到了一个做丈夫的责任。在我成家之前,家里的重活儿,脏活儿都是我父亲一人承担。我母亲年轻时身体就弱,常生病,父亲常带着母亲求医看病。有一回父亲陪母亲要去南通看病,舍不得买车票,父亲就骑自行车驮着母亲去南通,来回花了三天时间。到了他们的晚年,生活条件好了,可是母亲身体更差了,最后两年已经卧床不起,我们又不能天天守在母亲身边,照顾母亲几乎又是我父亲一人承担。我心疼父亲,要给他们找个保姆,可是他们坚决不肯要。陪伴父亲一辈子的母亲,三年前还是撇下我父亲先去了。</h3><h3> 四, 与子女</h3><h3> 父亲平时对我这个女儿的感情实在是太含蓄了。有时他的平淡如水,甚至让你怀疑你是否是他亲生的。在我的记忆里,父亲很吝啬对我的表扬,但也很少责骂我,更不用说动手打我了。其实父亲粗中有细,外中内秀。童年的很多事已经淡忘,我高中毕业的第三年国家恢复高考,父亲很希望我参加高考,可是我第一次参加高考,以五分之差落榜。父亲没有在我面前流露一点不开心,可是偶然间,我听到了他与母亲的对话,原来父亲已经悄悄攒了为我上学的钱,当时的我偷偷地哭了。</h3><h3>记得有一次我从老家去县城,已经七十岁的父亲用电动车载着我去李堡镇车站,到了车站,我对父亲说,你回去吧,路上慢点。然后径自走到马路对面等车。可是我一回头,发现父亲还站在原地朝我这边望着,正在此时,一辆公交车过来,我上了车,父亲望着车子开走了,才转过车头往回走。看着父亲远去的背影,我立刻想起了朱自清的《背影》,忍不住哽咽。</h3><h3>老话说,隔代亲。父亲对他的两个外孙女的感情表达直接多了。他常常会说,嗨,我们家维维长大要做律师,二小长大做翻译。在他的眼里,他的俩外孙女能说会道,比他们的妈妈有出息。俩外孙女都上了大学,是外公最荣耀的事,本来话不多的父亲常常在亲朋好友面前提起他俩外孙女就觉得好有面子。而且还因为我大女儿也读师范做了老师,也让他感觉很骄傲。在他心目中,祖孙三代都是老师,我们也算是教师世家了。虽然在旁人眼里教师不算什么了不起的职业。</h3><h3> 五, 爱好</h3><h3>年轻时的父亲也和许多同龄人一样,有很多兴趣爱好。他在读高中时就喜欢画画。我小时常在他用过的课本里翻到许多人物素描画。父亲说那是他当时的练习作业。他喜欢游泳,会吹口琴,吹笛子。小时候,常常在夏天的晚上,我和母亲一边纳凉,一边听父亲吹口琴,或是吹笛子。可是父亲就是没教我怎么吹口琴,或许是生活的压力吧。到我结婚生子后,我们的生活条件渐好,父亲也有了这份闲情,教会了我两个女儿吹口琴。两女儿上小学时,常常在她们的同学面前显摆从外公那儿学来的这点技术。如今,我的外孙女也都五六岁了,我父亲常常在他的重外孙女面前炫一下他的这些手艺。</h3><h3> </h3><h3>六,趣事</h3><h3>小时候我养过一只猫咪,这只猫咪很能干,会在河塘边抓鱼,经常半夜把鱼抓回,放在我父母的床边,然后咪咪的叫唤,那意思就是,我又抓鱼回来啦。有一天凌晨,外面还下着雪,这只猫咪竟然抓到一只黄鼠狼,而且活生生的把黄鼠狼给拖回来,又放到我父母的床前,我父亲开灯一看,是只黄鼠狼,还值几个钱呢。天亮后就把这只黄鼠狼拿到镇上去卖,卖了五块钱,父亲还蛮高兴的,急着赶回去上课,可是在一个路口碰上一个拎热水瓶的女人,水瓶砰的一声炸了,这下那女人哪肯放过我父亲,我父亲只好赔了她一只热水瓶,还倒贴一块钱,才了事。</h3><h3>七,晚年</h3><h3>父亲这辈子很少对我们有所求,也很少跟我发火生气。可是,几年前,因为母亲老生病,我们要经常回来住。而二十年前盖的房子屋顶逢雨必漏。就打算重新装修。没成想父亲这回跟我们较真了,他偏不肯,和我们吵架,说你们把屋拆了,我就去养老院。母亲怎么劝,他也不听。最后,我们作出让步,给你留一间带平顶的老屋吧,这才让父亲安静下来。事后我也慢慢理解,这就是父亲恋旧的表现。他认为那是他和我母亲几十年辛苦的见证,不容许我们把他的成绩抹煞掉。</h3><h3>父亲节俭一辈子,从不讲究吃喝穿,自己也不会做饭洗衣。年纪大了之后,越来越不修边幅,对物质的要求也越来越低。他每天喝点小酒,我们给他带点好酒,他总说,我喝什么酒都一个样。每当我们给他买来新鞋,新衣服,他又说我不还有嘛。有时外出也不晓得换身干净的衣裤。左右邻居常拿他开玩笑,老顾老师,你是不是没钱啊。他也总是呵呵的笑笑。我们村里的大多数老人都会打纸牌,一场牌总是有点小输赢的。我父亲也会打纸牌,可是他总是打最小筹码的。一些好事者又拿他说笑,老顾老师,你那么多的退休金留做什么呀。</h3><h3>三年前母亲过世后,我父亲整个人变得更加懒散起来,胡子长了不刮,衣服脏了不换。我现在每次回家都要像哄小孩子一样,让他洗澡、换衣服。他却若无其事的说:"碍什么事啊。"今年端午节放假,我在家里,让他自己去衣柜找衣服换,他拿来一件外套,在身上比划比划,问我,这件衣服行吗。我一看,这衣服是冬天穿的,我真是哭笑不得,心好疼啊。</h3><h3> 父亲记性也越来越差。我们家门前是一条比较宽阔的水泥马路,每天人来车往不断。左邻右舍,还有他的那些个从前的学生,自然会跟他打招呼。他答应一声,嗯嗯。然后回来问我们,刚才那是哪个人跟我说话呀?随着年龄的变大,他的性格也变得有点拧,有时甚至有点木纳。他喜欢把一些没用的包装盒子,袋子之类的东西放在家里的橱柜顶上,还不肯我们扔掉。恋旧,固执,不爱整洁。父亲现在其实就是一老小孩了。整天打听哪儿有人家搭台唱戏的,然后揣上两个脆饼,不管多远,骑着电动车去了。以前,我从没觉得父亲对我们外出有什么依赖。有一次,我老公打电话告诉我,他离家时,父亲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一听,忍不住鼻子发酸。</h3><h3> 没了我母亲的陪伴与督促,父亲孤独无聊时,就喜欢骑着电动车出去闲逛。喜欢去四乡八里看唱戏的。这也让另外一伙人盯上了——推销保健品的。不断的向父亲推销保健品,父亲又是一个实在人,总是不好意思拒绝。所以这几年,家里的保健品一拨又一拨的堆在那儿呢。我们劝他: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真正有病还是要去医院的。可是他嘴上说下次不买了,那些人一个电话打过来,他又去了。我们也真是无语了。只能感叹那些推销保健品的人给父亲洗脑成功。</h3><h3>罢罢罢,只要您每天能上午在家看看报纸,下午和你的那些牌友打打纸牌,哪儿有戏看,你照旧去看戏。这就是我这个女儿最大的福气了。 </h3><h3> 但愿父亲您活得开心自在,健康长寿!</h3><h3> </h3><h3><br></h3> <h3>俩外孙女回家看外公。祖孙仨好开心啊</h3> <h3>过年了,带父亲进城。在我们县城高尔夫公寓前散步呢。</h3> <h3>跟重外孙女一起看电视呢。</h3> <h3>大孙女带着外公去深圳过暑假呢。这是在深圳海上世界看夜景啊。</h3> <h3>四代同框!我的小孙女刚出生时。</h3> <h3>老爷爷笑成一朵花,俩重孙女依偎怀里,好开心!</h3> <h3>父亲一直想去台湾看看。几年前,因为要陪伴我母亲。后来母亲走了,我就让我老公陪着父亲去台湾旅游。了却他一桩心愿啊。就我母亲去世三周年祭日的那天晚上,我们给母亲的祭祀活儿还没有忙结束,他就说肚子疼。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就带他到县医院检查。结果医生说肠子里有个肿瘤,要立即手术。父亲一辈子没怎么吃药打针,这一次可遭了大罪了。手术还算顺利,可是术后恢复就不是很好。现在想想,我让老公带父亲去台湾旅游是多么应该啊!</h3> <h3>这黑白照片快四十年了。当年我老公还是解放路叔叔呢!当然了那时我们还没结婚啊。</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