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伴

滚滚红尘

　 前记：谨以此篇献给那些爱狗的人士。世界上每一个生命都值得我们尊重和怀念。　

去年九月，儿子接到了沈阳航空航天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准备高高兴兴得去上大学。而我恰逢高一新生开学，无法脱身，因此妻子和岳母便自告奋勇送他去大学报到。晚上九点多，我开车把他们娘三送到烟台港，进入等候厅。儿子放慢了脚步，回头笑着朝我摆手，我也隔着十几米远的栏杆微笑着挥手示意。一个人走出大厅，泪水却控制不住的肆意流淌。二十年，第一次和儿子有了真正意义上的告别。

回到家，把全屋子的灯打开，明晃晃，空落落的。那个从小像小狗一样缠着你，整天和你疯，和你闹，长大后每天和你一块背着书包上学放学，带给你欢乐、牵挂、疼爱和责任，也带给你忧愁、苦恼、伤心和郁闷的小伙子，真得长了一双翅膀，扑啦啦飞走了。

几天后，我从朋友那里买了一只灰色公泰迪，起名小虎，妻子经常喊他虎子。

虎子刚到我们家的时候才一个月，瞪着一双惊恐的小眼睛看着我。我把他抱在怀里，轻轻抚摸他。于是他伸出红润的小舌头舔我的手掌，暖暖的，滑滑的，痒痒的。我买了羊奶粉，皇家奶糕，用温水冲泡好了，喂它。他胃口很好的样子，狼吞虎咽，几乎每次都把饭钵舔的干干净净，就连掉在狗笼底层托盘里的狗粮也用舌头捡起来吃了。

我每天下班回家，一出电梯门，就听到虎子在家里用爪子使劲得扒门，“汪汪汪”地乱叫。一开门，他便急切地得扑上来，像分别了很久似的，亲热的抱着你的腿，用舌头舔你。于是我抱着他到各个房间转一圈，看看有没有他捣乱搞破坏的痕迹。虎子两三个月的时候，长牙，牙龈痒，总喜欢咬东西，所以家里的拖鞋几乎没有一双是完整无缺的。如果做了错事，我批评他，他就使劲把头扭向一边，装聋作哑。我装作要他打头，他就紧闭着眼睛，低声呜呜的叫。有时候他随地大小便，我回家看到了，就说“虎子，过来看看，是不是又是你干的好事？”他一听语气不对，立马撒开脚丫子逃跑，我在后面追，眼看要捉到了，他就钻到床底下、沙发底下，坚决不出来。我拿一瓶酸奶，拧开盖子，使劲吧嗒着嘴喝。他从沙发底下悄悄地探出头来，咽了咽口水，试探性的走过来，隔着两步远，蹲坐在那里，可怜巴巴得望着我。我接着又数落了他几句，他歪着头，耐心得一一听了。我说，好了，过来喝吧。他一听，“嗖”的跑过来，拱在我怀里，用身体使劲的摩擦我，回过头来，热情洋溢得舔我下巴。

每次开饭的时候，虎子就蹲坐在那里，老老实实得等着。有时候我做事情，忙忘了，他就上蹿下跳的叽哇乱叫。你吃饭的时候，他就两条腿站起来，扒着饭桌边沿，可怜巴巴的看着你。你拿眼一瞪他，他以为你嫌他没礼貌不够听话，就立马乖乖坐下，老老实实蹲在那里，仰着头，歪着小脑袋，可怜巴巴的看着你，那温柔的小眼神瞬间秒杀你的心。任凭你心再狠再硬，此时此刻，也立马软下来，轻声细语得哄他，喂他蛋、肉，把你平时舍不得吃的好东西都留给他。有时我经常脱口而出“舸儿，听话，坐下”，说完后马上意识到口误，忙改嘴“虎子，听话，坐下”。妻子偷偷地发微信给儿子，说“儿子，经常给你爸发个微信，你爸想你了”。儿子放寒假回来，也非常喜欢小虎，经常和他一块玩，疯，闹。有一次喂小虎的时候，我又脱口而出“舸儿，听话，坐下”，儿子佯装生气，拍了我一下，说“你才是狗呢”，我说：“你就是犬子，咋地，还不对啊？”

虎子长到五六个月大的时候，身体强壮，体型健美，出去溜街放风时回头率很高。他特别调皮，贪玩，总喜欢和大狗在一起玩，典型的颜值控，对尾随其身后长得不像样的小母狗不屑一顾。晚饭后我经常带他出去溜一圈，让他和其它的狗友尽情的疯闹玩耍。人对狗再好，也不行，他只有和同类在一起的时候，才是最快乐的。有一天晚上在广场玩耍的时间很长了，我招唤他，给他套牵引绳，要带他回家。他没玩够，撒腿就跑，怎么唤也不听。我拿东西哄骗他过来，套上牵引绳，轻轻地拍他头，骂他几句，他趁我不注意突然挣脱开，又撒腿跑了。这次拿东西引诱也没有用。我在后面追他，他突然跑出广场，窜向了柏油公路，在川流不息的车流中奔跑穿梭。我惊慌失措，只听一阵尖利的急刹车声，我眼前一黑，大叫了一声，“虎子！”。

等我穿过马路，发现虎子不见了。我大声的呼喊“虎子，虎子……” 远远地看见，人行路上，一堆人围着他，他蹲坐在那里，浑身发抖，东张西望。听见我的喊声，回过头，撒腿跑过来，扑到我的怀里。我把他抱在怀里，看他安然无恙，一颗紧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我说：“虎子，以后可不敢再乱跑，好危险的”。他好像听懂了我的话，知道自己做了错事，耷拉着小脑袋，夹着小尾巴，低眉顺眼的跟在我身后，悄悄地跟回家。

妻子的舅舅在沈阳，她表弟清明节后那几日要结婚。那天早晨，我高高兴兴的把妻子送到飞机场，然后开车回到家。我用羊奶冲泡好了狗粮，喂给小虎子吃。他那天好像没什么胃口，只喝了羊奶，狗粮一口没吃。我半躺在卧室床上休息，他吧嗒吧嗒跑过来，两只小脚扒在床边，歪着头，看着我。我说“虎子，你要出去玩啊，等会啊，我稍微休息一会，就带你出去”。他坐下，等了一会，然后吧嗒吧嗒跑客厅自己玩了。一会儿的功夫，他又吧嗒吧嗒跑过来，两只小脚扒在床边，歪着头，看着我。我说：“别急，虎子，等会儿”。然后他听话得坐下，坐了一会，又吧嗒吧嗒跑客厅自己玩了。过了一会儿，他又吧嗒吧嗒跑过来。，如此反复七八次。我被他彻底搞烦了，大声训斥他：“你有完没完啊，催催催，催命啊，这就走。”我给他带了火腿肠，矿泉水，套上牵引绳，带他去爬大南山。走在熟悉的山路上，他欢呼雀跃。

那天天真的很好，上午九点多钟，太阳暖暖的，天空蓝蓝的，风儿柔柔的。三三两两的人们沿着新修的水泥路，爬山，散步。我看路上行人不多，就解开了牵引绳，让他自由自在的奔跑一会儿。虎子撒开了脚丫子，跑出去老远，我一召唤他，他立马跑回来。这时，身后一辆汽车开过来，我大喊了一声，：“虎子，别动！”他就乖乖的蹲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我走过去，轻轻地拍了他：“虎子，真棒！”他听到了表扬，立马撒腿又跑了。几分钟后，又一辆汽车从身后呼啸而来，按理说这样的山路是不允许开车上山的。我赶忙大喊了一声，“虎子，别动”。然后远远地我就看见虎子，蹲在那里。开车的是个女的，也慢慢的降低了车速。我慢慢的靠近虎子，轻轻的说：“虎子，别动，听话，”他以为我要抓他，突然窜了出去，恰在此时，女司机脚底一踩油门，只听一声凄厉得惨叫，我眼睁睁的看到车轮从虎子的身上碾压过去，我仿佛听到了肋骨咔嚓咔嚓的断裂声。

我惊呆了，等我回过神来，呵斥女司机赶紧倒车，女司机下车，好像怕我讹他，大声地抱怨，“大哥，你怎么不好好牵着他？”我看到虎子瘫软在那里。我把虎子抱在怀里，大声的呼喊着他，他呆呆的看着我，痛苦的抽搐挣扎，身子软的一塌糊涂。不一会儿的功夫，鲜血从他嘴里流出来，我终于忍不住坐在地下，嚎啕大哭。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人说赶快送宠物医院吧。等送到宠物医院，医生拿了听诊器，只听了几秒，便说，狗狗早就没有心跳了。

我抱着虎子，回到了家，地板上铺几张报纸，把他放在上面。鲜血不停地从虎子嘴里耳朵里眼睛里流出来。我找了件我穿过的旧T恤，把虎子包起来，用针线缝好，然后找了个厚厚的硬纸壳箱，装进去，放上虎子平时喜欢吃的火腿肠、酸奶、狗粮、矿泉水和玩具，来到了曾经带他去玩过的离家很远的一处湿地公园，找了一个朝阳的地方，用铁铲挖了个坑，埋葬了他。

然后昏昏沉沉得开车回家，自己一个人窝在家里，不吃不喝，以泪洗面，睡了三天。

虎子死的时候，才七个月，来到我家也就半年多一点，然后就永远的离开了我们。

虎子，你给了我六个月的陪伴，我却要用一生来把你怀念。从遇见你的那一刻起，我们，注定会有一生的守候。

几天后，儿子给妻子发来了信息，妈，给我爸再买一只小狗吧，我不在的时候，好好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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