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夜》

阳光驿站

<<高考前夜>>

2017.06.06写于多伦多

我的高考已经过去几十年了，对我而言，它不是在遥远的地方，或许遗忘了一些，但曾经拥有过，已经牢牢地隐藏在心的最里端。今天是高考第一天，想起我从前的高考前夜。

半夜了，同学们都睡了，大教室宿舍里挂满了蚊帐，角落里传来一个同学酣睡的呼噜声，非常有节奏感，这是我记忆里最羡慕最欣赏的一次呼噜声。明天是高考的第一天，一共要考三天。可我睡不着。

傍晚的一场小雨，缓解了好几天的夏日闷热。长时间的闷热，阵雨后的味道，显得格外清新，土地湿润，青草发绿，就连石头墙缝里的青苔也又重新变绿。这是一种长时间等待后的滋味，犹如多年的拼搏后迎来的高考。

隔着薄薄的蚊帐，可以听到时不时盘旋，时不时停下的蚊子发出清晰的嗡嗡声。我轻轻地快速拉开蚊帐，轻手轻脚就着窗外传来的微光里，穿好塑料凉鞋，轻轻地踏着古旧的木地板，走出宿舍。每走一步，都依旧发出木板的唧唧声。

站在楼道木栏杆前，前面有好几棵桉树，叶子静静的，没有飘动，树枝也没有摇摆，因为没有风。脑子里装满了长久以来塞满的各种各样测试题，密密麻麻，感觉基本没有缝隙再容纳一点别的什么。明天就要高考了，似乎脑海里一片空白。按老师的要求，考前十天是减速缓走的时间，每天晚上不再开夜车到二点了，只是查漏补缺，让杂乱无章的东西象墨水一样淡淡渗透在白衣里，进入考场可以有序正常发挥出来。

夜色里，可以模糊地看到校园围墙外乡下房屋里闪动的煤油灯光，水稻田里也有几只自由自在飘飞的萤火虫。想象着，高考后，我也可以这样自由自在地在田野里飘飞，多好。楼道另一角落，有二三个影子在晃动，和我一样睡不着的同学吧，不知是谁，偶尔的咳嗽声，和着跺脚时发出的楼板唧唧声。

又轻手轻脚回去宿舍，倒了一杯凉开水，加一匙白白的葡萄糖粉粒，稍微一搅动，很快就融化了，这是高考准备时期最好的营养补品，当然，还有一盒人参蜂王浆口服液。微微的夜色里，喝一口葡萄糖水，心里默默努力让自己能尽快摆脱焦虑，摆脱内心的燥热，早点入睡。明天是第一天高考！我明白这个高考，对祖祖辈辈十指沾泥的农家子弟显得何其重要。

蚊子在头上飞来飞去，夜色的微弱光线里，我看不到眼前树叶的颜色，我想着早点进入睡眠状态。我不再去想高考前动员大会的喇叭声里的催人奋发的话语，我想着从校园里挂着的标语和黑板报栏上贴满的宣传单氛围里逃逸出来，我也极力去忘记老家父老乡亲对我的句句深入人心的鼓励话语。即使十天前妈妈送来最好吃的菜，以及她在学校铁栅栏校门口，一句又一句劝解我轻松考试，命运由天的话，我都试图全部忘记。感觉自己与外面的世界已经完全隔离了很长很长时间。

我只是想着，在高考的前夜，忘记一切，不想见到所有世间的颜色，只想用内心的意念，去照亮心里的那束三角梅花，看到那种粉色和红色的影子。因为，我喜欢这些颜色在微光里闪光的样子，那是梦想的火花。这花，给予我踏入考场的动力，最终让我在高考的试题卷上笔下生花。

直到今天，我想起高考前夜的那束三角梅花，依然感觉那是一种别样的花。假如，这些心里的三角梅花是人的话，应该是这世界上最美好的人了。

高考的前夜，一个无风的夜晚，楼道大柱子之间的晾衣绳挂满了衬衣，长裤子，内衣，内裤，都纹丝不动，晾衣绳子被它们压得弯弯的坠了下来。高考前柔弱的内心，犹如这一根轻轻的晾衣绳，压弯了，却绷得很紧。

我又悄悄回去躺在木板床上。为了高考专门借来的夜光表的指针一长一短，时而靠得很近，时而离得很远，伴随着滴滴声不停地在赶路。时不时还有人发出刺耳的磨牙声，还有人时不时喃喃梦言梦语，开始很大声，慢慢地变小，飘去远方的感觉。可我只想数着钟表的滴滴声,早点入睡。1,2,3,4,5,6,7,......。

我是不敢再举起手来看表了。只记得那天晚上最后一次看表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二点半。薄薄的草席，热乎乎的，只要身体那部分贴上它，衣物和草席之间都是湿漉漉的，除非你转一下身，再过会转过来，会感觉一阵短暂的凉意，但这瞬间的清凉快感不久又消失了，只留下床木板之间摩擦发出的吱吱声，这声音那天晚上不只我的木板床上发出，偶尔可以隐隐听到别的地方传来。可我永远都不知道高考前夜还有谁和我一样，辗转反侧一夜，下次聚会谁能告诉我？

高考的前夜就是这样度过的 。第二天，当我挣开眼睛的时候，太阳已经透过木窗，穿过蚊帐纱，照在我脸上。这束阳光，特别的美好，扫尽我一夜难眠的困意，因为那时的太阳，升上天空后，就把她的光芒跳跃着照向四方，投射到了我心底里。我是带着这种阳光和三角梅花踏入高考的考场。高考前夜后的第一试，是语文。我还记得我得了108分。

高考前夜，一辈子就只有一次。那时的竞争是最公平的竞争。那一夜，虽然过得如此艰难，但它也有它美好的一面。至少它的美好因为现实的烦扰和世风日下而变得愈来愈珍贵。

高考奋斗的时光，见证了我拼搏的青春。人家高中的青春记忆里，有初恋，有花香，有诗和远方，有的士高，有小三洋，有喇叭裤，有长头发。而我的高中青春岁月里，似乎只有“高考”二个字。

高考，是人生漫漫长路的其中一道栏杆。有的人，顺利地跨越了它，但后来并没有一路领先；有的人，跨越时失败了，但后来努力地跨越了一道又一道人生的栏杆。

高考，只是青春期的一页。我们要写好的是，整个人生的每一篇章。

高考首日，谨草草写下此陋文，祝我侄女及所有亲朋好友同学的儿女学子们好运相随，高考取得好成绩！

也请所有高考学子们记住：你的能力是大海，分数只是小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