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h3> <h3> 辰溪人的端午是“五月半”,过的是“大端午”。过节时,家家除了包棕籽,还要杀刚满翅的仔鸭,炒新摘的辣子。往日还要门悬艾叶,饮菖蒲雄黄酒以避五毒。也是过节送篮为订的好日子。而近河的村落,每年都要举行扒龙船的活动。据老人们回忆,自建国以来,除了十年文革和03年的“非典”,就从来没歇过。</h3> <h3></h3> <h3> 今年的龙舟竞渡,由曾家坪包台组织,在龙埠江扒。 </h3><h3> 曾家坪是块坐南朝北的大坪,辰河在这里打了个太极,曾家坪村与鹅公颈村,一左一右地正好座落在太极图的两个鱼眼上。曾家坪的龙舟在02年就出了名。那年端午,他们作为辰溪县的代表队,参加了全国首届传统龙舟赛,在古辰州府的沅陵县,夺得银牌,获了八千块钱的奖金。回到中南门,县里的有关领导都站在码头上列队欢迎,还让队员们都扛着桨,在锣鼓鞭炮声中,又游了一回街……这次胜利,不仅成为一段佳话,还引发了辰河龙舟的一场变革,不论是龙舟的形制,还是桡手的划姿,都发生了深刻的变化……</h3> <h3></h3> <h3> 曾家坪的上游有个曾家湾,两村相距约三华里的路。路中间有座“黑神庙”,供有三位“公公”,庙内也是曾姓人议事的地方。老庙不知何时拆了,八十年代,曾姓人在原址上重建。据说建好后,县里来了几伙人审查,最后折衷写了个“大众礼堂”,不标“黑神庙”了。</h3> <h3></h3> <h3> 黑神庙的墙壁上,用硬纸板挂着一篇《曾家坪龙舟记》,载有曾家坪龙舟的渊源和历史,其中2002年的夺银事迹,当然是浓墨重彩的一笔。</h3> <h3></h3> <h3> 《记》中认定了当地龙舟起始的源头--为了祭祀楚国的三闾大夫屈原。也记载了另一个龙舟起源的传说,说是麻阳县锦和镇的一个纤夫,在下江看了隋焬帝“游江观景”的盛况,带到湘西来就变成了平民百姓的龙舟。不过文章不赞同这种观点。</h3> <h3></h3> <h3></h3> <h3></h3> <h3></h3> <h3> 辰溪曾姓人的启祖,是一位从宁乡来的曾姓商客。明宣宗时,他路过龙埠江,看到江中鲤鱼成群,遂弃商从渔——他肯定是位垂钓爱好者。</h3><h3> 在明代,曾家坪划的是“采龙舟”,以捉到河里的水鸭子为胜负。当年辰河里的生态很好,现在,偶尔也可见到在河面游弋的野鸭子,那东西会飞,飞不远,但会水,很难抓到的。</h3><h3> 到了清代,扒龙舟的风俗为之一变。前半期抢“粽糍”和“黄瓜”。现在还流传着一句扒输了就要吃“黄瓜屁股”的话。黄瓜屁股苦啊,是胜者吃剩的哩!后半期,则是夺红旗以分输赢,与道光元年《辰溪县志》上的记载——“好事者插锦标于岸,令夺取为喧笑”——相符合。</h3><h3> 当年曾家坪有渔船,却没有龙舟。每年五月十三,村里的头人派出二三个扛旗子的人,去麻阳吕家坪、兰里一带租“头江佬”的船。相中了谁的就插上一朵红旗,再谈租价,损坏了负责修补。曾家坪的船称“娘娘船”,上游曾家湾的则称“爷爷船”。五月十四先由“娘娘船”到曾家湾请“爷爷船”,两船同下龙埠江码头后,再向上划到位于两村中间的“黑神庙”,在庙里进行敬神启龙的仪式。还要杀庙猪,均分猪肉,多少带点狩猎时代“见者有份”的原始遗风。仪式完成后,才正式与沿河两岸的船只竞赛。</h3><h3> 黑神庙里供奉着三位公公:张巡、南霁云和雷万春。三位将帅是在唐朝“安史之乱”中阵亡的:中间的纱帽白面文官,为进士张巡;两旁各列武将一员,右边黑面,执双鞭,为南霁云,传说他生来就是黑面,也有说是被炮火轰的;左边的那位右手执剑,脸上有麻点,是面中六箭而亡的雷万春。</h3> <h3></h3> <h3> 三公像旁,还塑了一位文官,这位文官就是历史上著名的“湘军”统帅——曾国藩。曾国藩得力于“湘军”,成功地剿灭了“太平天国”的“长毛”。在曾公像旁,还塑有两尊老司,头戴五真冠,一手拿着牛角,一手挽着司刀,他们是“楚巫”的民间代表,阴阳两界的使者……</h3><h3> “湘军”以勇猛著称,但水军却是个弱项,在江西九江惨败过。当时曾国藩万念俱灰,投水寻死,被手下救了上来。传说后来曾国藩在辰河流域招募水军,刻苦训练,最后大胜。《清史稿》中明确记载的“辰溪勇”,大概与此事有关。而曾家坪的曾姓,与湘乡人曾国藩同祖同宗,为近支旁系,因此在辰溪招募水军,也就顺理成章了。另外,安坪龙门溪一带,九十年代还流行“掐龙船”的习俗,传说就是“辰溪勇”在船上肉搏武斗的军训遗风。</h3><h3> 这种龙舟遗俗,近二十年来已经绝迹。以掐倒对手使其落水或动弹不得分胜负的标准,现已为速度争先所取代。而这一切,似乎都从曾家坪龙舟夺银开始的:</h3><h3> 首先规范了赛道,有了裁判和主席台,听号令鸣枪起划。</h3><h3> 再是订做“赛船”。本地人不会做,生意全被下江客桃源人包了。以前的龙舟扁口大腹而笨重,有高高翘起的燕子尾,现在的“赛船”尖头细尾,船身轻巧修长,像一根打了激素的黄瓜,速度上生来就领先。</h3><h3> 三是划桨姿势的变化。以前是坐着扒“挖挖锄”,现在则是戴着护膝跪着船邦,拧腰甩膀子地大干了。</h3> <h3></h3> <h3></h3> <h3></h3> <h3> 改良的划姿更好看,因为跪姿挥桨的动作幅度大。队员们在正式比赛时都脱了衣服,黑色的肌肤冒着一层油光,阳光一耀,都成了古铜色,显得俊朗洒脱而又充满湘西汉子的野性。要是《血色湘西》中那个田大有的女儿能够穿越,看了当今的辰河龙舟后,石三怒的那把牛角刀又算个什么呢?不过电视剧就是电视剧,编剧都荒唐着。前不久,在大江口开拍一部有关向警予的片子,那个女子都爬上龙舟站在船上,把老祖宗的忌讳都忘在了九霄云外!既然是历史片,就应该尊重历史嘛!</h3><h3> 经过几年的沉淀,这种划风在辰河两岸已成主流,大而长的龙舟已经绝迹。不过在划桨姿势上已分成两派,即传统的“挖挖锄”和改良后的主流跪姿。但传统的“挖挖锄”也取得过不错的成绩,比如辰溪的大洑潭队和麻阳的太平溪队。在去年报木洞龙舟赛上,安坪的钟家人也复了古制,坐着新船扒“挖挖锄”,那槽片挑起的不是波浪啊!而是一片水雾,就像快艇上的雅马哈进口发动机!胜在频率又能够持久,从头至尾少有乱槽的,看得岸上人都唏嘘不已。而跪姿俯身持桨,最吃亏的还是腰,虽然动作幅度大起动快,但到了紧鼓时的后半程,腰酸的感觉那是要断的,手膀子有劲也使不出了,往往就乱了槽。与“挖挖锄”一比,遇到弱队可轻松取胜,如果是个强队,则败在后半程。 </h3> <h3></h3> <h3></h3> <h3></h3> <h3></h3> <h3></h3> <h3> 这种划风已经蔓延到大河沅江,下至浦市上至松溪口,都开始划“赛船”了。不过还是一片混搭,老船与新船混搭,有老船学跪姿的,也有新船坐着扒。江急流大,有扒不动的,有扒翻船的,仿佛又回到了“楚人习舟”的青涩时光……</h3> <h3></h3> <h3></h3> <h3></h3> <h3> 习俗没有变的,似乎只剩上辰溪。黄溪口、龙头庵的龙舟还是传统的形制,鳄鱼口的头,大腹的船身,还有高高翘起饰以五色环纹的燕尾,高低错落地站着两三个梢公。大鼓大锣地轰然从岸边游过……双唢呐呜咽着又在江心游弋……隐隐透着一股巫,一缕来自远古的神秘……</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