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二十年

拖鞋奔跑

　　梗概：二十年，我工作，恋爱，成家，育儿，创业，患病，重生！从衣衫褴褛到精神疲惫，从少时的诗和远方到中年的禅悟人生！走过，跳过，爬过；歌过，笑过，泣过。被物质的贫瘠撕裂过，在精神的浩劫里泅渡过。一路风雨，一路坎坷，一路辛酸。千年一瞬尘与土，凡尘如梦，如何细数？历史有历史的兴衰荣辱，时代有时代的潮起潮落，命运有命运的聚散离合。人生本不完美，陪伴，才是最长情的告白！



我 这 二 十 年


我这二十年，这五个字让我疼痛扯心，唏嘘感叹，不能自已！沧海桑田，白驹过隙，回忆如梦，思绪若雪……
二十年前，九七年八月的某一天，我借穿了朋友的一套刚买的新衣服，(我自己所有的衣裤，都已被年年岁岁的日子，揉搓汰涤得稀松苍白灰头土脸。)提着堆起来有我大半个人高的，种种积极分子某某委员三好学生之类的奖励证书，和膝盖上一个“7”字，屁股上两只“牛眼”的爸爸，乘帮船，去兴化，参加《全国统招护理人员毕业双向分配》现场签约大会。会场上人头攒动。兴化一位有能耐有人脉的表叔，建议我去四院工作，表叔说他家想找一个农村的儿媳，勤劳能干乖巧守规矩就行。表叔说完瞅我，意思不言而喻。爸爸有些动心但我不乐意，因为我不乖巧，我爸爸和表叔也不押韵。我打算去昌荣卫生院，边上班边带领两个弟弟上学，让父母妹妹方便出门挣钱。尽快脱贫，是我当时热血沸腾全力以赴的终极理想。我把所有的证书往昌荣院长的桌面上一本一本的堆，院长瞠目结舌，瞪大了眼睛看我喋喋不休地继续。会场有片刻的安静，好多的局领导校老师院长家长和同学都看过来。她们早签定好了，事实上大会之前就已双方通过好几回气了，过来只是走个形式办个手续。只有我，为了自己的工作，在现场临时地推销自己，爸爸在一旁跺脚咂嘴干着急。同学兰过来扯我的臂，她说昌荣只有一个名额，她早通过气了，求我别和她争。我问她签过字没有，她说还没，她知道争不过我求我别和她争。兰和我同学六年，初中我们还同床共枕了三年。我愣了十来分钟，然后金庸的侠肝义胆忠魂占了上风，我敞开方便袋的口，从昌荣院长面前撤回了我的所有荣誉。最终，我的工作定在了大垛中心卫生院，是个全民单位。是我中专时同床共枕了三年的朋友香留下的空位。分配的档口，香和男朋友比翼双飞去了，香对护士这份工作说了“NO”！
大垛！生命中第一次听说的名字，从此成了我的第二故乡。我是被命运安排为荣而去的 。工作后没几个月，我被镇北中学的青年教师荣看上了。荣说一看我走路的背影就喜欢上了，荣说寻觅等待几年了才遇见，荣骑着屁股上冒着黑烟的小摩托，唐泽大垛来来回回地追。荣家的房子先是征服了妈妈，荣的帅气和坚韧最终征服了我。我如痴如醉地和荣热恋了一年， 荣的宠爱让我幸福无边。香和兰都说一看我的脸就知道，我是一个正在爱着的小女人，那么傻乐那么纯粹。呵呵！那时候我在工作上也不负众望地漂亮出色，为医院二甲审批工作尽了力尽了心。妹妹在唐泽带着两个弟弟读小学。爸爸妈妈在戴南努力挣钱，我拿的工资悉数上交给妈妈。我不讲究吃穿不热衷打扮，也不消费荣一分半厘的钱，我一如既往地纯朴节约，爱得纤尘不染。
　　命运流转至此，皆是缘份使然，命中有因，才来结果 。九九年元旦，荣和我举办了婚礼。我是唐泽村第一个穿婚纱，盘秀头，跟踪摄影，坐轿车出嫁的新娘。出嫁的那天，下了白雪，爸爸妈妈都哭了。村西到村东，羊肠的小道，泥泞的路面，满满的站了两排且行且看且咂嘴的乡亲……
　　爱情是浪漫的，婚姻是现实的。婚后的人生，才是真正的开始。单纯稚嫩不暗世事的我，一下子，被扔进了生活的大熔炉。我婚前没懂得要财礼，婚时叩头的礼钱为我们的浪漫买了单，全付了婚纱摄影轿车的费用。婚后荣的工资继续上交婆婆。只我一人的工资，每月五百，要负担各种的人情礼节，生活开支。越来越拮据越来越窘迫。我只能坚持，我坚持每天只花四元钱的菜金，弟弟们礼拜天来过之后，我就吃上两三天的凉拌豆腐神仙汤，将超支的菜金平摊。当时我已怀了阳儿，不远处有家卖烧腊的店，那飘飘逸逸悠悠扬扬挥之不去的熏烧肉香味，不知道让我咽了几大缸的口水，愣是坚持住了，十月怀胎，到底没舍得买过一次。唉！我今生今世的熏烧肉情节啊！贫贱夫妻百事哀，各种各样生活的矛盾，全部浮出水面，摩摩擦擦，鸡零狗碎。
　　九九年年底，我的阳儿要出生了。从晚上七点开始有规律的阵痛，大概十几分钟宫缩抽痛一次。我坚持用了好几个疼痛间歇，去整理好平常收集准备的待产母婴用品。然后躺床上等荣回来送我去医院。荣当晚坐班，大概十点能回。后来疼痛越来越频繁越剧烈，我开始冒汗，开始哼唧，没人，没车，没电话，没办法，我只能疼着，等荣归……深夜十一点，荣才回。荣惊慌失措的扶我去医院。我五步蹲一下，全身痉挛疼一会，三步蹲一下，全身痉挛疼一会，为了即将出世的阳儿，我开始了二万五千里长征。医院距家，大概八百米距离。走至三百米处，我再也长征不下去了，我一屁股瘫在了地上，只想躺下去打个滚。身下，湿了一大片，羊水破了。我一个医院工作者，快要将孩子生在大马路上了，我着急疼痛恐惧，我痛恨自己的年轻无知与无能。我乞求上苍，快点让我到医院吧……
神听到了我的哀求。神派来荣的高中同学，刚好从浴室洗澡出来。荣和同学反架着我的胳膊，将我拖到了医院。已经是深夜十二点多钟了。很不巧，产床上已经有两个产妇在声嘶力竭呼天唤地了。没有产床，也没有床位。同事们帮忙，开了一间废弃已久没有电灯的空房，铺上被单，把我摆了上去。然后是三四个人轮流的在我上腹部尽心竭力地按压。应急灯下，凌晨三点十分，我的阳儿，终于被挤压了出来。承住所有的疼痛，终于迎来了阳儿的第一声啼哭，我昏睡过去。
　　女孩成了女人，女人成了妈妈。休产假的四个月里，我找到了人生的目标，理清楚了生活的方向。我开始参加江苏省成人护理大专自学考试，我建议荣也读书考研。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我要举家离开大垛，到苏州，去过诗情画意的城市生活。
　　公公婆婆和我们分了家，房子给我们，但是要贴出四万元帮小叔子买新房。四万元全是借的，我的工资打了七折之后实际拿到手的，依然是五百元每月，荣六百元每月。妹妹出嫁了。弟弟们寄宿读初中，礼拜天寒暑假来我家。我说弟呀，你们读读《平凡的世界》吧，可一定要好好学习啊！咱家这样的光景，唯有知识，才能改变命运。有了高学历，到大城市工作，到处都有机会拿高工资。学不出成绩，就只能打工种田，连做生意都没有本钱。弟弟们读了《平凡的世界》，弟弟们勤奋好学，听话懂事，帮我带阳儿，帮我打理家务。那段时间我抱着儿子领着弟弟拖着老公，恶补知识，节衣缩食，紧巴着过日子。我满怀憧憬过得很拼，每天大概就五六个小时的睡眠量。不足三年的时间，我自考护理大专毕业。荣也在看书，上茅厕都在看。忽然有一天，荣不看书了，荣说自己普通话不标准，考上了也走不出去。这种理由纯粹狗屁，我大吵大闹强迫他继续看书考研。荣越来越像茅坑底的石块，又臭又硬，坚决不再看书。理想出现了碰撞与分歧，于是，又开始摩摩擦擦，鸡零狗碎。
　　同时期摩擦碰撞的还有香，香的爱情浪漫到最后已经是，通身上下找不到二毛钱买块豆腐当下饭菜了。香破釜沉舟，丢下儿子，再次借钱，去苏州卖薰烧送报纸跑医药苦谋生计。香赶上了苏州腾飞的好时节，抓住了生命中的几个大机会，香浴火重生一飞冲天了。
　　同时期茫然纠结的还有兰，兰全工资高奖金但是情路坎坷，伤到最后，她已心甘情愿抛下工作远离故土，去他乡漂流了。兰找我，我找香，香帮兰留在了苏州某家医院，工资收入是在家的几倍。兰后来落地生根，成家立业，幸福美满。舍与得，兰渡过了她自己。
　　兰和香劝我留在苏州工作，边挣钱边陪她们。我纠结，我决择。我的阳儿才四岁，乌黑瘦小机灵可爱，旺盛的求知欲刚刚开始，整天围着我要讲故事要做作业，真心离不开阳啊，我怕我一个错误的决定，欠下阳一辈子无法弥补的童年。荣的同事考了研也去了苏州，但是一年后发生婚变，妻子一度被伤到精神失常。身边朋友的事迹，给了我原谅荣不考研不去苏的精神安慰。最终我没留苏。“是金子在哪都会发光。”荣曾经这样夸过我，我决定回家创业。
　　改革开放的春风徐徐的吹，每个国企每个单位每个家庭每个人，都在彷徨寻觅，都在经历着一场破土之前的黑暗，蜕变过程中的阵痛。公公的村办油厂要解体外包，公公是厂长，我决定卖了房子拿下油厂自家经营，没人支持没人同意。后来包下油厂的人家做得风生水起，日进斗金，富得流油，公公捶胸顿足终日抑郁。爸爸在戴南先收废旧酒瓶旧书报纸，后升级到专收废铜烂铁。我提议爸爸在戴南拿块空地开个荒站。爸爸说子女众多赚得亏不得，不敢投资。后来，戴南房价大涨寸土寸金，开荒站的老板早早开上了宝马。大垛医院苟延残喘了五年，全院职工工资保持了五年不变样。七折，六折，五折，直到最后再也发不出来，终于托管给一私人老板。外行领导，人浮于事。精兵强将纷纷外借到各大城市医院，自谋出路去了。留下一批弱势群体干耗光阴。我的工作，辗转到了防保科，负责婴幼儿的免疫接种。除了固定的接种日子，其余时间全部空闲虚度青春。
我是商人的女儿，我有商人的嗅觉。我想起送兰去苏州时买过一个十元的包包，连我都觉得便宜的包包，不是一般的商机。我翻出包包查找商标电话号码，我抓着一张地图一路寻访到山东临沂包包总部，我断了鞋跟破了膝盖，连人带货物流回来三座小山一样高的包包。前前后后一礼拜时间，大垛独此一家十元包包店“淘包坊”强势登场。哎呀！那个忙，那个赚，那个乐。一天下来，小腰累得不能站不能坐不能躺。数数票子，净赚一千五百块大洋，顶我三个月的工资了！当晚熏烧牛肉猪尾巴，人生的第一桶金啊，首先用在了改善伙食上。哈哈哈！
　　后来，为了掌握时下包包流行趋势，我去兴化搞调研。无意间我走进了兴化一家理疗器材用品店。按摩器，摩上十来分钟，瞬间腰疼缓解。再一次，我又看到了商机。浙江平湖，老规矩，我又找到了按摩器的发源地。首次发货一百只物流至兴化。我去兴化取货的当天，就消化了五十只，连在兴化开大垛的班车上，都有人主动搭讪主动跟我拿货呢。那个时候，我清醒的意识到，我人生的春天开始了。中国进入了改革开放的大时代，到处都是机会，国家在腾飞。国人，当要系好鞋带起跑了，一刻耽误不起。
　　再后来，改革的春风越吹越强劲，转型，重组，打破公有制。学校，也出现了民营的，而且就在我家附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毫不犹豫，我赶往东台旧货市场，运回角铁圆管，日夜赶工焊制了几十张铁床。然后各村各户打广告贴宣传，招收学生住宿代伙。
　　工作，生活，经商，补货。我像个砣螺，成天的忙得晕晕乎乎。零下十几度的冬天，我去临沂进货，被大雪封在高速上一天两夜，没吃没喝没厕所上。遍地黄金的诱惑啊，人人都在摸爬滚打努力致富。五六年的时光一晃而过，我在拼命追逐着铜臭。头越来越晕，听力下降，偶尔会吞咽障碍。总是以为自己只是透支精力过度，总是没能抽个时间去做个检查。儿子书包里的零食换成了五香牛肉猪尾巴，吃成了小胖墩。穿成了同学们口中的巴拉王子。荣也开始波士登七匹狼劲霸了。唯独我，依然只在逢年过节才买几件招商城的地摊货。我省下买品牌的钱给双方父母弟弟们所有人都买了衣服。我有责任我有义务，我得拖着两个家前行。 四万的债还了，手上终于有积攒了。
　　风风雨雨十三年，两个弟弟，勤学苦拼，终于在苏州找了工作买了房买了车，接去父母安居乐业了。由于当年高考时的几分之差，导致了两个弟弟的年薪悬殊，一个几十万，一个十几万。百年大计，教育为本。我的阳儿也该读初中了。普通话和书籍，这两样，镇初中都有欠缺。思前想后，我决心效仿孟母，三迁！于是买房子，调工作，给阳转学，关店门，停下手头所有正在折腾的活计。时间不等人，挣钱有的是机会，儿子的成长不容错过。为了儿子能说上标准的普通话，为了儿子方便去新华书店读书，我迁了，迁兴化来了。

　　人生，你永远都不知道，下一秒等着你的将会是什么。我的工作调到了兴化中医院，终于拿上了全额工资还有奖金。知足常乐，我决定买上几身专卖店的衣服，静下心来好好工作，相夫教子，好好陪儿子读完初高中。不曾想，才工作了四个月，我却忽然倒下了，磁共振一查，脑袋里长了个五公分的大瘤。上海华山医院的医生说，不手术，生命保不住两个月了。手术，风险很大，因为瘤太大，是瘤霸霸，非死即残。当一个对未来无限向往的生命，当一个正在燃烧的生命，当一个苦拼到现在还没来得及买身体面衣服享受生活的生命，忽然间被告知，两个月，生命只剩两个月了。我震惊，我愤怒，我委屈，我恐惧，我不甘，我乞求。二十个白天，二十个夜晚，我怔怔的睁着眼睛不肯闭上，不肯睡去。两个月，生命只剩下了两个月，我到底要做些什么呢？为父母为儿子为老公，我到底要怎么交付后事呢？我到底要不要去接受那个劳命伤财非死即残的手术呢？……
　　祸不单行福不双至，此时更加茫然无措的是荣。荣的父亲，在我倒下后的第四天也突然倒下了，直接被医院劝回停在家等断气，死于抑郁。其实公公在油厂解体的那天，就已经空虚怅然找不到生命的意义了，只是现在才停止了呼吸。荣借了二十万元钱，安葬了公公，成天随在我身后，惊恐无助寝食难安地陪着我等待着手术的通知。
　　二零一二年二月二十日，我写好遗书，进了上海华山医院的手术室。手术护士安抚我放松情绪别紧张。我光着头皮坐在手术床上，像个勇士一样对护士宣誓，我没紧张我要争取活着出去，为了我刚刚丧父的老公，为了我曾经失去过两个子女的父母，为了我还在花季的儿子，我不肯死，我要活！麻醉医师证明了我血压平稳心率正常，后来我在医护们的一片称赞声中勇敢地失去知觉……
　　十几个小时过后，我在孟婆的默默注视下，缓缓地从一个山涧里升起，再回到人间。这一场手术，我只是保住了性命。嘴歪了，口水不停的流。吞咽不畅，只能用注射器往嘴里慢慢滴水。右耳失聪，不知道声音来自哪个方位。双目暂时性失明，右侧眼睛不能眨不能闭没有泪液分泌，风干咸鱼一样刺痛难受无计可施。我躺在病床上，除了呼吸，连手指头都没力气动。只有传导疼痛的神经，还在尽心尽力地奋力运行。疼痛，像一根根刺在骨头上的针，死命地往骨髓里钻。其实，如果早点检查，早点发现，早点手术，我不至于残成这样的。现在，活着成了累赘。我追悔绝望万念俱灰，存在的价值生命的意义，我在反反复复地咀嚼拿捏……
意志低迷了三天。三天过后，儿子的依赖，老公的无助，父母的年迈，最终留下了我，最终唤醒了我。是呀，再丑再无能，我也还是儿子的妈，还能在家等着儿子回。老公若是不弃，我又怎能先离。父母还没老去，我亦无权舍命。。我努力的吃！我想办法坐！我咬牙站起来！我的眼睛慢慢能看见！十天之后，我创造了华山医院的奇迹！我出院了！！十天！！！
　　三个月之后，我又重新走上了工作岗位！我顶着半张找不到感觉的残脸，边工作边针灸边按摩，边适应以半侧面孔生活的种种不方便。 我捂着一只眼睛奔跑着，赶公交，赶菜场，赶超市，赶回家，给儿子赶饭。 我不沮丧不矫情不自卑，我目标明确丝毫不减生活的热情，我不想辜负了自己重获的生命。是雄鹰，就应该翱翔在蓝天上。
　　可是，感受！它到底是个什么鬼呢？我不断触碰感受，渐渐体无完肤。荣变了，荣迷途了。荣爆躁武断偏执，不再有细心耐心，甚至完全漠视了我的存在。荣先是躲躲闪闪的不愿陪我上街。再是当着我的面回绝他的同学们带我共同去聚餐。到最后，他竟然堂而皇之的卖房炒股虚度人生挥霍人民币。 一个人经历了大的创伤，必然会在他以后的体质或者性格上表现出来。其实我懂他理解他，他是走不出丧父的阴影，面对不了我偏瘫的容貌。只可怜我很相惜他却不相知了。每天，我默默地坐在他的对面，努力地吞咽着食之无味的饭菜，他背对着我边吃边看股评，完全沉浸于二零一五年那场祸国殃民的股市里。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块挂在他面前正供着饭菜的灵牌。日复一日，除了工作，我不再上街，不再说话，不再有喜怒哀乐，我自卑抑郁茫然无措。我像块酥饼一样在慢慢掉渣默默崩溃。我一千次地想起孟婆的眼睛，一千次地坐到阳台边，一千次的想起张国荣的无脚鸟，一千次的问自己，我，到底还要不要在风里飞？也许，我真的该落地了……
　　及至最后，我终于敌不住这一场情感的浩劫。我决定做一次远行，给自己找一块山清水秀的墓地，我要远离故土长眠他乡了。
　　走之前，我去泰州看儿子。刚好这天，省泰中一名高三学生由于种种的不堪重负，开了煤气自杀身亡了。儿子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儿子还说：“ 诸葛亮的聪明世人皆知，但他尊重深爱糟糠之妻，因为他的妻子虽然其貌不扬，却以自己的聪明才智和德行征服了一代男神。唐僧特迂，被所有妖魔鬼怪整得团团转，但他最后取得了真经。孙猴子特神，但他还是被一根箍治住了。物竞天择，勿烦勿躁，一切，都会有最好的安排！”。 看着满腹诗书青春年少不识人间愁滋味的儿子。终于，我终不忍离开，终不忍伤害，终不忍死去。我铺开纸，提起笔，为儿子，为老公，写下了《一念生死》。
　　给生活一个拐弯，往往，幸福就在那拐角处。我流着眼泪写成的《一念生死》，也让老公流下了眼泪，给了儿子学习的动力，还得到了同事领导的共鸣。从来就没有如意的人生，只有看开的生活。二十年，我挣扎于物质生活的贫瘠，泅渡过精神层次的浩劫，扛过生死，忍着没死，超俗了自我，实现了重生，全然地苟且于最长情的陪伴。
　　（雄鹰不褪羽，哪能得高飞。蛟龙不脱皮，何以上青天。在我们的生命中，有时候必须做出困难决定，开始一个自我更新的历程。只有将旧的思想旧的习惯抛弃，才能获得重生再次起飞，才能领略到生命新的长度和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