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清凉，彻骨入脾

演格

夏日饭后，喜欢一根冰棒，倚床头，小口慢嚼。冰的清凉，豆的沙糯，不变的挚爱。

总是想起从前，伴着声声知了鸣叫，“啪啪”，跟着俩轮，起劲击打的音律。

冰柜好像仅仅中坝国营饭店“嘶嘶”喘息，制作酸梅、橘汁等冰镇饮料。街头巷尾，旧式28横杠自行车，后座长方形木箱。白色油漆，无需精细，涂得一顺白。正中，或红或蓝，“棒冰”正楷俩大字。

黑板擦般木块，一头挖孔固定木箱，一头握小贩手心，敲击出孩子们渴盼的夏日旋律。连着的麻花辫棉绳，秋千般悠闲自在，晃悠出夏日阵阵清凉。

压低草帽，白衬衣袖口下露出的一双黑手，一只朝前把握龙头，一只往后抓木块，“啪啪……啪啪啪……啪……”此起彼伏，声声入耳。蓝布裤子下藏双塑料凉鞋，不紧不慢蹬着28横杠旧式自行车。

“棒冰哦！哪买棒冰的，红小豆……绿豆……奶油，雪糕棒冰哦！”雄浑顿挫的男中音，越是炎热，越是带劲儿。

“叫魂，勾财鬼……”摇着扇子大人，常是不大情愿，给过四分，五分，“日头毒，快去快回，树影子下等刻儿……”

“买棒冰哦！”抓着钱，疾步叫唤。树影子阴凉，日头毒，见鬼去吧！口中，渗水。心底，早被冰镇得凉透。

“来啰，儿啊！站着等，”应过，“乓！”使劲击一记，延长吆喝：“棒……冰……”，扔下木板子，扭头转弯，双脚飞蹬，俩轮飞转。近了，右腿脚一个上翻，左脚用力压着，跳跃，旋即双脚踏地。

抬高后座，踢直撑角。馋嘴的，一个个迫不及待双手掀开盖子，抠壁板，踮脚掀棉胎垫子。

“我来，我来！快，不能掀大，冷气跑掉，要化的……”小贩顾不得额前直淌的汗珠子，挤出笑脸。

赤豆，摸手上腊纸，白底子暗红字画。绿豆，起绿画字眼。果汁，缤纷画面，每根都是四分。

奶油棒冰，白底子，黑白相间憨态可掬奶牛点缀。可可口味，棕色字画，这两种，一根五分。雪糕奢侈，白底高雅紫色画面，八分。竹棒子，区别其他品种的细方形，是当今扁阔，两头抛圆大家气度。那当儿，国营饭店一吮满嘴流油的大肉包子，六分一两粮票一个。

买过赤绿豆的，总是带着祈祷心情，呢喃旋开绕竹篾的包装纸。从下往上，点点揭开，从半处见到挤挤挨挨豆粒，开心得一蹦三尺高。从顶头开咬，劲道豆粒，吐着染过的甜气，细嚼慢咽，舍不得大口大嚼。

温度高，下端总是滴水，大人总递过小碗，捧着悬下方。咬着，顺带吐舌头，下角不时舔过。

没有豆粒的棒冰，含着，小心吮吸。“滋滋……滋”浅唱低吟。奶油绵长，果汁甜到心底，透心的凉，无言的美。

我的童年，妈妈很爱子，爸爸一人在外生活费压得最低，总是想法子多寄回。每早，俩肉包子钱，饭后一根雪糕份，从来不需要讨要，总是压粥碗饭碗下。

“饭粥一粒米不剩，拿钱。”妈妈，监工头子般盯着饭碗。一路跑回，无心午饭，想着阵阵清凉，硬头皮，一点点拨进。

“拿好！”妈妈收拾空碗，总是惬意，关照不休，“早茶钱不准留着下午买棒冰，胃要保养。一上午课多，肚子空，哪有心思听。姐妹俩互相监督，记得，不准包屁……”

姐妹俩对视，食指竖起，唇齿轻嘘，心照不宣。一出门，总是拉勾上吊，攻守同盟。省下钱，藏好，下午留着多点清凉。

暑假，午饭过后，妈妈擦把脸顶着热浪前，总是给过钱，关照不要出去晒日头，关好门，嘀嘀咕咕，一直到听不见为之。

带体温的硬币，总是拂过阵阵凉意。再苦不苦孩子，再热不能热到丫头。

省得爬楼，妈妈准备足够长麻绳，系着竹篮。孩子缺心眼，总是随篮先付钱，小贩也是诚信，一分钱一分货，童叟无欺。仅仅一次，篮子里抓过钱，蓦地转身，火速踢开撑脚，飞速逃离。

“棒冰，棒冰……我们的棒冰！”姐妹俩飞奔，炎炎烈日下边哭边追。妹妹还小，腿跑酸了，哭声引来众邻，大骂不良商贩。

妈妈回来，听言，心痛不得了。热手巾，擦擦大姑娘小脸，揩揩二姑娘腰身膀子，抹抹自己眼水。“没得大人在家，儿受欺挨搞，小伙啊，不哭！妈妈下班买……”

中午等妈妈下班，妹妹小凳子趴阳台，手巾捂的棒冰，小手拍不迭。妈妈，顾不得擦热汗，招呼姑娘吃棒冰，“小伙啊，阳台热，不能爬凳子，危险。”总是，和颜悦色。我大，总是举过棒冰妈妈嘴角，希望携走，缠着妈妈，冒着热汗的暑气。

“大人不热，也不欢喜吃。你吃，一会儿要化掉，”妈妈总是推过，棒冰纸捎着清凉，贴额前，“这个，不丑。凉快，安逸，借点光。”擦擦，弃之。

打小，我皮肤特别白嫩，总是臂肘、腿弯、胸前一团团痱子、热疹子。烦躁，奔波一天的妈妈，耐着性子。密封瓶中，九天收集的瑞雪，一滴滴抹过。扇子打起，干透，痱子粉擦拭。没风扇，夏夜难眠，妈妈蒲扇总是轻摇。大姑娘一扇，二姑娘一扇，似乎永远不觉疲惫。雪水清凉，微风透爽，一场场美梦，无例外徜徉雪景，静赏千树万树梨花开，清凉彻骨。

棒冰已经平常，风味也是更迭百出，过于浓烈的不喜欢。平复燥热的清爽型，不变的爱恋。嚼着，过去的清凉，心头缀满。

扇子，不愿意丢弃。热了，烦了，轻舞慢挥，爽自心生。

每时，送远生命的山山水水。心海，绵绵起伏，潺潺流淌依旧。容一隅寸角存放清凉，不经意拾起，温馨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