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行新疆:从库尔勒到喀什

简人(李云良)

<p>  我坐上开往库尔勒的班车,在这之前,除了著名的库尔勒香梨,我对这座新疆的第二大城市的认识几乎是一片空白。五小时后,我抵达巴音博楞州的首府库尔勒,这里几乎没有游客的身影,进入新疆后,我的嘴唇开始皲裂,那细微的出血带来的痛感,让我感觉下唇快要裂成两瓣了,一路上不停地喝水,但裂口并没有愈合。我的脑袋沉得像坠着铅块,只想尽快点找到一张床安放疲惫不堪的身体。</p><p> 我背着登山包出现在火车站附近的龙行青年旅舍,这个青旅位于三楼,没有大厅,仅有一道幽暗狭长的走廊,两边都是房间,有点像内地的招待所,除了墙上贴着一些风景照和几个驴友的留言,我一度怀疑自己是否走错了地方。空荡荡的旅舍里只住了三个人,我便是其中之一,有个是克拉玛依的汉族人,他一直在埋头吃水果,哪也不去,我至今弄不明白他为何住在这里?另一个则刚从西藏阿里经喀什回到库尔勒,今天晚上就要动身赶往乌鲁木齐。当我向他们打听南疆喀什的治安状况,他说,很好呀,但他直言自己不敢在喀什周围的村镇乱逛,他说那样太冒险,心里不踏实。进入新疆后,一路上,我其实都在打听南疆的局势,耳边却老是响起火车上那个兰州人的告诫:"兄弟,南疆能不去就尽量别去了!"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南疆在不同人的眼里印象如此大相径庭?带着这个疑问,我在前往铁门关的途中询问了一个汉族的出租车司机,我一直觉得司机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他们的话能够平衡我对喀什的感觉。但司机的回答却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到喀什、和田等地没什么事的,我经常跑!"他觉得与内地相比,新疆的治安其实是挺好的!</p> <h3>  铁门关没有一个游客,天空灰蒙蒙的,总有一种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一条土路两边是天山支脉的库鲁克山和霍拉山,高高的寂静的大山伴随着滚滚而下的孔雀河。两千多年前的丝绸之路的唯一通道,就从这里沿着曲折幽深的峡谷消失在远方,那么多古代的商旅、驼队曾经沿着山道抵达南疆,它是焉耆盆地步入塔里木盆地的一道天险。唐代诗人岑参曾留下了《题铁关楼》的名诗:&quot;铁关天西涯,极目少行客。关门一小吏,终日对石壁。桥跨千仞危,路盘两崖窄。试登西楼望,一望头欲白。&quot;多年前我到过&quot;天下第一关&quot;的山海关,而&quot;二十六关之末关&quot;就是眼前的铁门关了,想起丝绸之路竟然在我脚下,时间的风尘吹散了烽烟,现在我站在张骞、岑参、玄奘等人走过的铁门关下,恍惚感到历史再次从我脚下流过。</h3> <h3>  博斯腾湖令我大失所望,这片被誉为中国第一内陆的淡水湖至少在我看来乏善可陈。可能是到达的季节不对,当我站在莲花湖的河道前,芦苇青黄不接,天空灰暗不堪,也许是塔克拉玛干沙漠的浮尘遮盖了阳光,总之它彻底摧毁了我对传说中的博湖的美好期待。我匆匆而来,然后在路上搭了一辆班车匆匆返回库市。我只记得景区的售票员一本正经地说:&quot;这里的芦苇啊,荷花啊,都是野生的!&quot;此话令人莞尔,但并不能因此改变我对博湖的最初的印象。</h3><h3> 龙行青年旅舍的老板终于出现了,服务员称他为&quot;李哥&quot;。他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quot;你走错了!你应该先到博县,再租车进去,还应该租船进入芦苇荡,才能领略到博湖的气势!&quot;。其实,我行走南疆,并未对风光抱有多大的奢望。李哥的口才很好,说起话来滔滔不绝,言语中流露出对塔克拉玛干沙漠的极度珍爱。当我告诉他,我刚买到前往喀什的火车票,他再三建议我到喀什后绕道和田、且末然后再回到库尔勒,他竖起大拇指说,那才是真正的沙漠公路!我说,从和田到库车有路,他撇撇嘴,伸手指着墙上的地图说:&quot;那条路经过的都是小沙丘,嗤!大沙漠,沙山,你懂吗?&quot;。</h3> <p>  "库尔勒"在维语中是 "远眺"的意思。是古代西域三十六国之一的渠犁国属地。虽说库尔勒是南疆,但街上大多是汉族人的面孔,维族人偶然闪烁其中。如同我在内地经过的许多城市一样,能明显感到许多古老的东西在慢慢地褪色。到处都是方方正正的灰色的楼房,宽阔而空洞的街道,那些像北方小镇上的小店铺一间挨着一间,我攥着相机慢慢地闲逛,但始终看不清这座城市的性格和特点,公交车上都用汉语和维语双语播报着站名,有意思的是,车上的广播不厌其烦地提醒乘客看管好自己的包,小心扒窃,我第二天在火车站买票的时候,也看到同样小心扒窃的警示语,一个提醒大家如此警惕扒窃的城市,让人觉得无法真正心闲气定。只有在广场的夜市上,人头攒动,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孜然羊肉的气味飘在夜空中,我才惊奇地发现库尔勒迷人的市井气息。同样惊奇的还有,库尔勒的香梨居然有公母之分,据说母梨比公梨好吃,公梨的尾部突出,皮粗,而母梨的尾部凹进,皮细滑。只是要等到塔里木河的胡杨红时,才能品尝到库尔勒新鲜多汁的香梨了。</p><p> 孔雀河在库尔勒穿城而过,多么诗意的一条河流,但它仍然带不走这座城市的乏味。我静静地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但脑海中沉浮的却是楼下发廊里的低胸露肉的维族小姐,一个个围着黑纱的神秘女人......我望着印在淡绿色窗帘上的阳光,突然对自己跑到一座陌生城市里一个陌生的房间睡懒觉而感到迷惑不堪。</p><p> 火车站的候车大厅里排着黑压压的人流和一层层的臭味。我的背包就像一只巨大而沉重的婴儿,我开始随着队伍一寸寸地挪动它。晚上9:46,我终于登上了前往喀什的火车,我不知道遥远的喀什将以怎样的表情迎接我?</p> <p>  经历漫长的十三个小时,火车才"咣当咣当"地抵达喀什,早晨七点多,我就被列车播音员的大嗓门吵醒,她反复提醒乘客去餐车享用美味的早餐,而我的目的地也快到了。我给朋友发短信:"旅行第十天,我来到了南疆喀什。"我就像一只蜗牛,用缓慢的方式蠕动着,一段段地走着,在每个城市停留。喀什是我旅行的第五站,用了十天时间。 在火车站打的前往吾斯塘博依路233号的喀什老城青年旅舍,开车的司机是个维族的大胖子,一身肥肉将驾驶室挤得满满的。一路上他不断停车带人,上下了四五趟,一辆出租车几乎变成了公交,司机便一路嚷着:"快了!快了!"而我却心闲气定,正好趁他兜圈送客的时候观赏喀什城的风光。</p><p> 到了青旅时,维族司机一脸歉意,让我不好意思的是,原来说好的二十元车费他只肯收十元,他的理由是,碰到我这样好脾气的客人,他乐意。老城青旅是座两层的维族楼房,有个大院子,门窗上刻着维族风格的雕花图案,走廊上铺着地毯,摆放着茶机,几个老外正在听着耳麦,环境显得非常安静。</p> <h3>  每个访问喀什的游客,香妃墓是不可或缺的行程,在街上拦了辆的士直奔香妃墓,开车的照例是维族司机,大胡子,脸色黑得像锅底。我攥着不锈钢的登山杖坐在后座,心想:他要是突然拐到某条小路上,我就对着他的脑门砸下。此时一路上风闻恐怖分子的暴行都涌现在脑中:那些把人大卸八块,扔到厕所里的事件并非空穴来风。车在郊区宽阔的路面上行驶,车窗外偶尔闪过维族姑娘漂亮的身影,她们的妩媚多少缓解了我内心的焦虑。我担心的事件最终并没有演变为现实,司机将车停在路边,递给我一个善意的微笑,示意我前方树木掩映的地方即是香妃墓。那是一座壮观的伊斯兰建筑,但名称却不是清真寺,而是&quot;庙&quot;,也许是香妃太有名了,这里被改称为香妃墓,其实这是和卓家族的墓所,香妃只是其中的一员。一部《还珠格格》让香妃家喻户晓,我无意深究乾隆这位妃子的身世,可我更愿意记住那些来自民间的唯美的传说,相信这位带有异香的奇女子,舍弃荣华,致死追随爱情的故事。</h3><h3> 喀什这座古老的城市是穆斯林眼中的中亚首都。可以说喀什的灵魂在老城,而老城的心脏就在艾提尕尔清真寺,所有蜿蜒曲折的街巷都像细小的血脉通向它的中心。听说艾提尕尔&quot;在维语中是&quot;节日,欢乐的广场&quot;意思,如果赶上做礼拜的日子,会看到成千上万的穆斯林在阿訇的召唤下从四面八方聚集在一起。每逢盛大的节日,广场上会有无数的维吾尔青年在这里通宵达旦地歌舞狂欢。我无缘目睹那样的盛况,只看到白鸽的翅膀和钟声遍布黄昏的天空。生活在塔克拉玛干沙漠南边的维族遵循伊斯兰的教义准则,贫瘠而恶劣的自然环境从未动摇过他们的信仰,按照伊斯兰教的教义,每位成年健康的穆斯林在斋月期间,每天从黎明开始到日落进行封斋:不吃不喝、不行房事,直至太阳西沉,方可进食……</h3> <h3>  都说不到新疆不知道中国大,不到喀什等于没到新疆。喀什的全称是"喀什噶尔",古突厥语的意思是"玉石般的地方"。那是一座沉浸在历史中的城市,早在公元前2世纪张骞出使西域时,喀什噶尔就是著名的西域三十六国之一的疏勒国所在地,这里毗邻万山之祖帕米尔高原,曾是古丝绸之路南线的重镇,也是班超、法显、唐玄奘、马可波罗和斯文·赫定曾经走过的地方,这里至今仍保留着《一千零一夜》中童话般的场景。</h3><h3> 最能体现喀什风情的无疑是"巴扎"了,也就是汉语中所说的集市。中西大巴扎上人来人往,维族妇女有的蒙着面纱,只露出一双黑森森的眼睛,有的甚至把自己裹得棕子似,连眼睛也不肯露出。那些头顶蒙着褐色丝巾的女人从我身边无声地滑过,就像一尾尾神秘的深海鱼群,她们可以透过头巾细小的网眼,看到外面的世界,但我却无法窥视到她们的脸。</h3><h3> 巴扎上有很多汉语流利、拿着计算器报价的商人,他们卖各种旅游纪念品和让人口水横流的干果,各种袖珍的新疆小乐器,它们照样发出泉水般"叮咚"可爱的声音,色彩艳丽的新疆地毯和喀得莱丝绸;让人心惊的英吉沙手工刀……到处充满铜器和玉石。这个时节,南疆的水果尚未大量上市,但西瓜和苹果的香气已经四溢,空气中还混合着烤馕诱人的香味!</h3><h3><br /></h3> <h3>  维吾尔族人有着古老的凝视禁忌,如凝视人家漂亮聪明的孩子,会使这个孩子遭到某种不幸;烤馕时被人凝视,馕就无法在馕炕中贴住,织布时被人凝视,就会经常出现断线等现象。在凡此种种,让我在巴扎上目光游离,我甚至不敢长久地盯着新鲜的水果,好像我的目光突然间会获得某种超自然的神力,导致水果腐烂变质。面对满大街的维族人我一直不敢举起相机,尤其是对着蒙得严严实实的女人们。我无数次想象过这样的场景:当我举起相机,四周突然涌上一群人,结局是我的相机被摔得粉碎,人也被揍得鼻青脸肿。事实上接触下来,维族人都很友善,面对镜头,很少脸上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当你把相机拿给他们看时,他们的脸上都露出惊喜的笑容,孩子们还会掐起腰,摆出各种可爱的姿势。</h3><h3> 烤肉摊子上弥漫着白白的烟雾,戴花帽的男人眯着眼睛烤着成串的羊肉。我就坐在升腾的白烟和气味里,啃着羊肉膻味十足的烧烤。在巴扎上更能体会到维吾尔族人对颜色的独特偏好,阳光在色泽浓烈的服饰上跳跃,从庞大的建筑到细小的饰品,我像是走进了一幅色彩饱满、温暖的油画中。巴扎上喧闹混杂,路边的有维吾尔老汉拎着筐子卖草莓,而妇女则在地摊上摆着蓝边的白瓷碗,里面盛放着自制的酸奶,两元钱一碗,乍一看这种酸奶几乎呈固体状,上面覆盖着一层微黄的油脂,不加糖,入口即酸得让人挤眉弄眼。有人曾对我说:&quot;除了太阳和月亮,在大巴扎里您什么都能买到!&quot;我在各种商品中穿行,在一间店铺前,突然发现一个维吾尔族小伙子手中挥舞着一把寒气逼人的大刀,嘴里不断叫嚷:&quot;来!来来来!&quot;他把刀舞成了一片四射的月光,我不免胆怯地倒退几步。旁人见我畏惧,哈哈大笑地说:&quot;他是在招揽生意!&quot;在大巴扎上,我就像来自另一个世界,来自时间之外,睁着好奇的眼睛,观看着摩肩接踵的人流。观看他们出售花帽、小刀,出售葡萄干、巴旦木与无花果,同时强烈感受到维族人脑中的精明和嘴上的幽默。</h3> <h3>  青旅附近的吾斯塘博依古街是一条手工艺街,两边充满伊斯兰特色的小屋货摊,蜂房般搅在一起的手工业作坊。&quot;叮叮当当&quot;的声音不绝于耳,从街头直到巷尾始终跟随着你。乐器店传来了鼓声和调音师的木卡姆练习曲,铜匠铺子里各种形状的敲打声似乎成为晨昏的协奏曲。</h3><h3> &quot;西瓜甜得很!&quot;</h3><h3> &quot;这花帽好得很,这英吉沙刀快得很!&quot;</h3><h3> 高鼻梁、 深眼窝的维吾尔族商人卖力地吆喝着,到处是打铁店、制琴店……那悦耳的金属质感的声音几乎让我着迷,裁缝店里依然响着缝纫机的鸣叫,老式的理发店中传出剃刀沙沙的声响。但我觉得满屋子摆着黄铜器皿的手工艺店最引人入胜,我随意逛进一家店铺,征得店主的同意后开始拍摄黄铜器皿,店主连比带划地告诉我,打制铜器是他家祖传的绝技,他的祖父是当地有名的工匠,民国时打制过铸钱的银模,橱柜上一个小而精美的铜壶,标价一千多元,店主说,得花整整一个星期时间才能打制并雕琢出周身的纹饰。我觉得维族人淳朴、厚道,仅仅几天时间就完全颠覆了我心中原有的印象。</h3> <h3>  走在喀什老城的街道上,我像是来到了异域。这座千年古城的阳光异常充沛,热力非凡。听说这里一年难得下上几场雨,一个下午的时间,我的相机显示屏上竟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街上的楼房有着音乐般的节奏,外墙通常是些非常精美的木构雕刻,我觉得整个喀什老城其实就是一座矗立在时光中的博物馆。而我像是行走在时间的迷宫中,恍惚置身于千年前的某个诗意盎然的小镇。一些孩童的叫喊声在巷子深处浮尘般起伏,香料铺子里孜然、薄荷的气味,无花果、杏、西瓜的气味,抓饭、烤肉、馕的香味,还有驴车等各种暧昧的气息……各种各样的气味缠绕在一起,将我彻底包裹、熏醉,喀什是在用另一种方式让人感受到最真实的存在。</h3><h3> 也许是旅游淡季的原因,老城青旅中住着寥寥几位游客,有个日本老人,据说行走了四十多个国家,每年这个时候,他就像钟摆一样准时停在喀什。有一对山西大同来母女,一直住在青旅里,哪也不去,说起喀什好玩的地方,她们总是一脸的茫然,二十来岁的小姑娘,也许是借着住青旅的机会和几个欧洲人聊天,练习口语。一个虎头虎脑的四川小伙子推着一辆山地车出现在青旅的院子里,他有个土得掉渣的名字叫&quot;王金宝&quot;,但他扬言明天骑行帕米尔高原,一路到巴基斯坦,当我看到他全身精良的户外装备,大得出奇的登山包时,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了!青旅里的几个福建义工已陆续离开,只剩下一个哈尔滨的小姑娘坐在藤椅上继续晒着她的太阳。</h3><h3> 早晨十点,街上的店门才陆续打开,我的生物钟已适应了新疆时间,可胃口仍固执地停留在北京时间中。吃过早餐,我又开始满大街游荡。</h3><h3> 在新疆的十多天里,牛羊肉已让我厌倦,内心深处不时涌起对汉餐的怀念。饺子店里有一个像饺子一样胖乎乎的男人在不断旋转,把热气腾腾的饺子端到我的面前,喀什的烤馕奇大无比,也非常香脆可口。其实喀什是个混血的城市,可以吃到正宗的抓饭,也可以品尝到来自叶尔羌王朝的宫廷粥,对及土耳其的烤肉。那些食物复杂的滋味和喀什的味道一样,五味杂陈,却令人留恋不已。</h3> <h3>  我眼中的高台民居已经拆得开膛剖腹,到处是断垣残壁,只有中心地带还保留着一些民居,沿着菱形的砖道,可以在这座迷宫似的庞大的建筑中畅通无阻,但方形的砖道都通向单独的人家。在高台,饶有趣味的是:凡是居民家中两扇大门敞开的,表示男主人在家,可进门访问,一扇门则表示男主人不在,仅有女主人在家,而两扇门全都敞开,但里面拉着门帘,那就是告诉你家中有客。我在阔孜其亚贝希巷99号,维吾尔族古代文化展览馆中见到馆长艾尼·阿布拉,他热情地向我介绍自己的藏品,十年间他整整收藏了五万多件文物,跟大多数收藏者一样,他都是边收边出的,馆中有很多珍贵的老照片,角落里堆满了发黑的铜器,蜜蜡、琥珀、连环画和玉石。临别时艾尼·阿布拉把我送到门口,再三嘱咐我,如果你去和田,千万别在那里买玉,和田的市场真货太少!</h3><h3> 五月的喀什,阳光如火如荼,仿佛千百年来未曾用旧,高台民居的深处至今藏着一些土法制陶的家庭作坊、丝巾和皮具作坊,居民家的房屋逼仄、狭窄,阳光从一方小小的天顶泄下来,半明半暗地照耀着他们贫困的生活。在这之前,我曾无数次臆想过喀什的面貌,可当我真正面对那些泥巴糊的房屋、迷宫式的小巷、古老作坊里的手艺人、闲聊的妇女、奔跑的孩子,中世纪原貌的民居生活,圆顶的星月城堡,我觉得喀什有着典型的西部乡村的气息。当然这座中国最西部的城市中拥有繁华的新城区,地处中心的人民广场,闪烁的霓虹灯和巡逻的装甲车,一切都昭示着这是一座已经成为特区,却拥有二千年历史的古城! </h3><h3> 西域大道、艾斯兰罕路、克孜多维路、解放路、文化路……接连几天我在这座城市的内脏不断穿梭。强烈的阳光刺得我双眼发痛,坐在街头悠闲地啜饮着喀什特有的刨冰酸奶,独自置身于少数民族的人群之中,我成了真正的少数民族。人们远远地审视着我,从头到脚地打量着,仿佛我身上有股奇异的气味。而我懒洋洋的目光越过人流,远处是艾提尕尔清真寺的尖顶和蓝得令人心慌的天空。在这里,我不用急匆匆地赶路,这份安逸让我心满意足。那一刻,我几乎忘记自己是一个异乡人了。</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