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红裙子

碧水寒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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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的红裙子（旧作新发）
我漫不经心的整理着家里存放多年的旧衣物，尽管每年都要挑拣出来一些稍好的，或送人 或送福利院，然而所有的衣橱还是都被女儿的衣裙塞满着，我一件一件细心地折叠着，顺手拿起被孩子淘汰下来的一件水红色连衣裙。我的心莫名的颤抖了一下，随之尘封已久的记忆之门被这妖娆的红裙子打开了。
四十年前，由于父亲的工作原因，我们举家搬迁到了一个叫尾亚的小站，那时我已经八岁，别无选择的在那所破烂不堪、至今时常出现在我梦境尾亚铁校就读了。
学校虽然小，可带给我的却是无穷的欢乐以及刻骨铭心的记忆。 小学二年级的我一进入学校就成为一个小小明星，我能歌，我善舞，我聪明伶俐。因此我顺理成章地成为班里的文艺骨干。
就在三年级的那年，为了庆祝"六一"，所有在尾亚铁路沿线附近学校的学生都来我们学校举行盛大的文艺汇演，具有歌唱天赋的我被老师选中，荣幸的做了报幕员不说，还有一支独唱歌曲。临放学时老师将我留下，告诉我这次演出非同寻常，服装一定要新颖一点，最好上装为白衬衣，配一条红色的裙子，再配一双黑色的方口布鞋。我惊讶的张大嘴巴，好半天合不拢嘴。看着老师远去的背影，从未穿过裙子的我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什么是压力。
那是个物资相当匮乏的年代，一件衣服是不分春夏秋冬的，老师这样的要求对于我来说，无法向含辛茹苦养育着四个儿女的父母开口。我怏怏的回到了家，母亲温柔的呼唤着我的小名，催我去吃晚饭。坐在饭桌前，我没有一点食欲。母亲用责怪的眼神看着我，我终于鼓足勇气怯懦的告诉母亲老师所讲的话，母亲的脸色一下阴沉起来，轻声说了句；"算了吧，还是别参加了。"不争气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母亲看到我哭了，声音提高了许多："哭什么哭，不准参加！"此时我无法控制自己，嚎啕大哭着跑了出去。就在屋后的小山包上，委屈的泪水不断的打湿我的衣襟
哭着哭着，我突然看到那套漂亮的衣裙竟然摆在我的面前，我紧紧的抱着，抱着......突然有人竟然掰开我的双手想抢走那裙子，我奋力推开那人，然而那人却将我拥入怀中。"萍，回家睡吧！"我被这句话惊醒了，睁眼一看，父亲抱着我，眼中闪着泪光，看到父亲，我有多么的懊恼，大声哭着给父亲发着脾气，"都是你！都是你。。。。。我的裙子呢！"
父亲将我搂的更紧，声音颤抖着对我说："萍，你做梦了吧！"我清醒了，但哭声依旧如潮水一波又一波，父亲什么也没说，转过身去递给我一个宽厚的脊梁，我哭着趴在父亲的背上回到了家。沉默的父亲为我擦去泪水，母亲无言的为我洗脚宽衣，就这样，我在哽咽中又进入梦乡。
夜真短，我被母亲急切的呼唤声吵醒了，"快起床、快起床！要迟到了！"父亲微笑着站在我床前，两束慈爱的目光投在了我的身上，一双被岁月布满老茧的双手抚摸着我的脸颊，就是这温暖已将将昨晚的不愉快冲淡了，也忘记了。背着书包临出门父亲又提醒着我，"放学早点回来！"我如小鸟般的飞走了。
到了晚上，一家人除了父亲以外都坐在饭桌上了，我信口问妈妈:"爸爸呢？"母亲淡然地说；"出差了"。 我一点也没有感到惊讶，因为父亲当时是单位领导，出差是很平常的事情，时间也就是一两天，夜很快代替了我对父亲短暂离开的依恋，还没来得及为即将失去的表演机会而感到惆怅之时，嘴角挂着口水的我已进入梦乡了。
那是一个多么幸福的早晨啊！父亲像一个圣诞老人，魔术般地递给母亲叠的四方四正的两块布。那一红一白静静的躺在妈妈的手中，父亲轻声的给母亲安排着："还有三天孩子就要穿这衣服呢，你抓紧时间吧！"
母亲简短的告诉父亲："衣服一点问题也没有，可鞋子怎么办，没有纳好的鞋底，恐怕来不及了。"我扬起被喜悦染红的笑脸告诉妈妈："就穿那双旧鞋吧！"父亲摸着我的头告诉我不要管大人的事。
这三天是多么的漫长，放学回家的路都是那样遥远，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回到家，进入眼帘的是母亲熬红的双眼，母亲用手，用心在缝制着我的快乐，父亲笨手笨脚的纳着我的幸福，道道血口渗着殷红的血珠，我穿梭于父母之间。
就在"六一"的那天早晨，母亲疲惫的声音将我从梦中唤醒，我被父亲和母亲慌乱的打扮着，三双手纠缠在一起。片刻间，我已蜕变为一只美丽的蝴蝶，穿着生命中的第一件红裙子，我兴奋的不知所措。 
父亲为我试穿着鞋子，母亲突然大笑起来，手捂着肚子说不出话来，我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们，父亲也大笑起来，笑得弯下了腰，母亲指着我的鞋，我低头仔细一看，哈！原来父亲为我做的鞋竟然与众不同。方口布鞋的拉带竟然被父亲做成一个方向，母亲笑得前仰后合，而收起笑容的父亲脸上一竟露出些许尴尬，失望的对母亲说："那怎么办，改的话时间来不及了。"
而此时我已顾不了那么多了，被风吹起的红裙子在奔跑中像一团红色的火苗，燃烧着我，烘托着我。一路上同学们羡慕的眼光追随着我，我是那样的光彩夺目。
那天的演出，自信溢满了我的脸庞，我的报幕都能引来阵阵的掌声。一曲"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让运动场沸腾了。
就凭着那条红裙子带给我的自信，我获得了那场文艺汇演的最高殊荣，在领奖台上，我捏着裙摆，一脸的羞涩被那红色映衬得无比娇艳。
而那件白衬衣，那条红裙子，那双与众不同的黑布鞋成为永远抹不去的回忆，永久的珍藏在我的灵魂深处。
就这样，我整理着旧衣物，整理着儿时难忘的回忆，也整理着逐渐老去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