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那些个老房子了

一米阳光

　　在我的印象深处，田家的老宅子是一排低矮的土屋，究竟有几间着实记不清，但厅堂里的朱红方桌和四条长板凳确是记得。要说记得最深的，还是那条蓝白花的石条门槛，因为蹒跚学步的我总是趴在上面抽抽搭搭等着妈妈收工回家来，鼻涕呀眼泪呀能在门槛上滴一窝。对了，记得家门口也是种了两棵树的，两棵都是梨树，每年春天都开花，却极少结果，而且果子又小又涩，所以我们家都让梨来着。我爸有四兄弟，我们兄弟姊妹加起来有十一个之多，夏天的晚上，我们会聚在梨树下听爷爷讲抗日时期发生在村子里的传奇故事，大家围坐在一起讲讲笑笑闹闹，困了就睡觉觉。

后来，分家了，叔伯们都另立门户，择址起了新房子。1984年，在老宅的偏屋住了几年之后，爸爸在门口的旱地立起了一幢二层楼房。在那时可是壮举呀，因为那时村子里几乎还没有楼房。爸爸很是得意，爷爷则吧嗒吧嗒抽着旱烟四处瞧，亲戚们送了很大的一块匾，上面画了一棵很有派的迎客松，写着“落成之喜”四个烫金大字。当时楼顶上并没有盖瓦，所以那几年夏天，邻家的孩子都会到我们楼顶上乘凉数星星。这幢房子到现在我爸妈都还住着。

　　1999年我参加工作，学校安排我在办公楼的楼梯间小阁楼住宿，条件艰苦啥也没有，但我很开心，因为终于有了自己的私人空间。就是有点小怕，因为一下班整栋楼就剩我一个活物，每次周六上午对面家属楼的邓大姐见不着我的动静，便会派他的儿子过来探察情况。

2000年工作调动，新单位安排我住在教学楼的地下室，面积变大了，有了两间，外面还有公用厨房和一块水泥平坝，最可喜的是有了不少邻居，而且左边住的董老师一家还是常住居民，我再也不用害怕了。就是在这个地下室我完成了人生的两件大事——谈恋爱、结婚。

2002年结婚后住进婆家，婆家的房子是农村常见的三开间的瓦屋，没有楼房的气派，但很有家的味道。学校领导考虑到我们的困难，给我们换了房子，紧挨的两大间，老公用木衣柜和布帘子隔成了四间——主卧+客厅，客卧+厨房，又从婆家运来很多家具物什，就这样我们有了自己的家。这一次隔壁住的是相好的姊妹，一般到饭点都是端着饭碗几家窜或者干脆来个聚餐。记得有一年冬天，某人嘴馋想吃肥肠，便买来在我们的厨房煮，火候还未到便急不可耐的开吃了，当时一众美女撕拉肥肠的情景惨不忍睹。那时，戴姊姊和马姊姊都已有了孩子，一个女孩一个男孩，都超级漂亮可爱。当时的房子后面是一道高岗，前面是密密麻麻的各种树和草，所以我们住的一楼很少能见到阳光，但是那段日子确是充满阳光的味道。

　　2004年我怀孕了，为了方便照顾宝宝，我们在校内买了一套二手房，九十几平，三室一厨一卫一厅，这是我们的第一套房。房子还是在一楼，因为即将生产所以没有重新装修，只是在我们搬进去之后为了安全起见，将大门改到了阳台这边，并搭建了一个晾晒棚。搬入新居一个月之后，宝宝降生，于是三口之家正式开始了。我们在这套房子里住了十一年。家门口因为久无人搭理，杂草丛生，一片狼藉，能入眼的是那棵枝丫横生，苍翠异常的雪松，还有墙边不知谁种的爬山虎才刚刚攀上墙头倒有几分惹人爱。我们先是动手修剪雪松低矮处的枝丫，扯掉杂草，清出垃圾，而后开出一片空地种上花草果树，铜钱草、三叶草、吊兰、百合、玫瑰、梦梅、金银花、法国冬青、柚子树、葡萄藤……这下子我们便拥有了一个后花园，我们的日子也便有了鸟语花香。有时我们还会在园子里栽种蔬菜，有一年辣椒和冬瓜都高产，不得已只得四处送人。夏天的晚上，我们的晾晒棚里能够吹到风，特别凉爽，所以好多同事都过来乘凉。后来我们又在卧室的窗外移栽了一株腊梅，到我们搬走时已经开花了，一到冬天满屋生香。

　　搬离那所房子已经两年了，时常耳畔会回响几种声音。那时，客厅窗外就是下水道，为了便于清污并未封死，上面盖的水泥板都是松动的，人一踩上去就会咚咚响。因为水压的问题，每幢教工宿舍的生活用水都是用抽水机抽到楼顶蓄水池的，每次只要一抽水，就能听到电机嗡嗡的运转声，而蓄水池的水漫了就会从楼顶哗啦啦倾泻而下，我们卫生间的窗外就会出现“疑是银河落九天”的壮观景象，我便要冒着被淋湿的风险冲进水帘洞关掉抽水机。宿舍楼和教学楼隔得并不远，每天晚自习后门房师傅拉下卷闸门的哐当声我都能听见。最温馨的声儿当然是老公的摩托突突声，他回老家去或者出门，我们母子会很担心，所以一听到突突声便安心了。这些个声音总是无时无刻的响起，害得我总疑心自己是不是得了幻听症。

　　为了给儿子提供更好的成长环境，2015年，我们迁入在宜昌城区购买的新房，这是我们的第二套房。房子面积适中，美式装修，有格有调。现代小区，绿化车库物业收件宝健身设备等一应俱全，住了两年，我仍是不习惯。是因为单位相距较远么？是因为缺了相好的邻居么？是因为没有了后花园么？还是因为不再有那熟悉的声响呢？习惯也罢，不习惯也罢，但我知道等下一次搬家我也同样会想念这套房子的，因为——我是一个恋旧的小女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