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成都有条街,名字简单,叫三道街。</h1><h3>街名没什么特殊意义,因为前边是二道街,后面是四道街,就是一个顺序编号而已,但这条街从前长得和现在“成都会客厅”宽窄巷子一样一样的。可能还比宽窄巷子更有特点,更加气派!</h3><h3>宽窄巷子历史上曾经驻扎过“清兵”,大批北方人带来了有点北方风格的街道建筑,历史上还曾经叫过“胡同”。</h3><h3>三道街则大多是旧时的军官和四川的大户人家,整条街满满的都是经典的川西民居风格的大宅院。</h3> <h3>三道街原貌今天还存一隅</h3> <h3>过去 </h3> <h3>现在</h3> <h3>三道街 整条街都是鳞次栉比的高墙大院。门楣全是典型川西大型建筑,雕花飞檐、灰墙青瓦,近三米高两开黑漆大门,门上都安装了两个硕大的叩门环,夜晚关大门会“嘎嘎”山响,锁上两排木插销,还有一根巨大的抵门杠要拦腰横安在大门上,每每都只能大人才能完成。关门时还会高喊一声“各家各户的人都回来齐啦?”。住在院里的人极有安全感!<br></h3><h3>大门下是半米高的木质门槛,如有重物入院,需要抬起卸下门槛,即可平顺而进。</h3><h3>大门两边有一对小石狮子,雕刻非常精致,安在一米高的长方石柱上,形状完全像一枚放大的狮头小印章!“破四旧”时,石狮子或被砸烂或不翼而飞,后来就只剩两个孤零零的石桩,又像秃头印章了。</h3><h3>也有门前不是石狮子,大门两边立的是两个大石鼓,侧面都雕刻的是山水画面,甚是精湛,可能当年破坏者们不屑一顾,结果还被完整保留下来,一直陪守到和三道街一起消失!<br></h3><h3>记忆中大院的外墙,都是大块青砖花砌,白灰勾出好看的线条。院墙上对称地各嵌两个红砂石方砖,中间是凹槽,凹槽上留了一根像石锁把手一样的小石柱。几乎街上所有的小孩都向大人发过问:这是什么东东?得到的回答是“拴马桩”。孩提的我们忽闪着眼睛一头雾水,哪里有马?</h3><div>由此可见,名不见经传的成都三道街 ,历史久远啊!</div><h3><br></h3><h3><br></h3> <h1>三道街的大院</h1><h3>三道街铁路大院和居民大院各有一半,铁路宿舍大概有10几个吧。</h3><h3>50年代,有个特别大的国有企业,叫“西南铁路局”,就是现在的中铁二局、中铁五局和成都铁路局的前身,将成都变成了“铁半城”。</h3><h3>铁半城?口气好大!有人质疑。</h3><h3>铁二局有位前辈【江大源】功不可没,2000年2月26日《铁道建设报》他的一篇《“铁半城”的由来》,从源头上证明了一切。1950年是他代表单位把成都马家花园(当时附属川大的理学校)买了,作为办公地点,至今还是中铁二局机关。继而以马家花园为中心,宽窄巷子为半径,遍访少城,但凡相中的军阀、官僚、商人的豪宅,共把200多个大院拿下。做成了成都史上最大的一笔房地产交易!<br></h3><div>后来又从马家花园朝现在西南交大方向发展新建基地,浩浩荡荡的铁路大军开进了成都,就此拉开了中国大西南铁路建设的序幕。</div><div>成都当然是“铁半城”!</div><div>西南铁路局把城里的三道街等2、30条街的部分大院收编成了铁路宿舍,我的父辈也在这拨人里边,然后,我们就在这里出生并长大了!</div><h3>现在我都依稀记得三道街好多院子的布局,和大院住过的那些人们!</h3><h3><br></h3> <h3>比如靠长顺街头的铁路大院,是个方方正正的大院坝,7、8家人的房屋围成一圈,家门都对着院坝,白天各家的房门洞开,大院就像一个大家庭一样。<br></h3><div>里面住着一个“廖”姓同学,和我一样大,个子比我矮,小小身躯练得全是肌肉,羡煞人啊!原来他有杠铃、石锁,都是用红砂石自己打造的,而红砂石则来至街上的阴沟盖板。他看我也想锻炼,就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带着自制的有四个轴承(我们叫弾子盘)的小滑车,我们偷偷去揭了一块红砂石盖板,在他的指导下我用锤和錾子如法炮制了一套健身器材!</div> <h3>我家对面的铁路大院</h3><h3>院门雕梁画柱,一对石鼓,很够气派,但过去的这家老財可能家里人口多吧,房子修了很多,院坝就只是两个小小的天井,突然就搬进了那么多家庭那么多小孩,就显得有些局促。不过住了一位“黄”姓大哥哥,用弹弓(弹绷子)打鸟,枪法极准,手起鸟落,引得我们常常拍着小手喝彩。玻璃球(打弾子)打得也老练,可以很远地把玻璃球打得“噼啪”作响,我们跟在他后边喊他“神弾子”!</h3> <h3>隔壁两个铁路大院</h3><h3>都是很大的院子,建筑非常漂亮,且有点西式风格,可能当年的主人崇洋亦或接受过西方教育,院坝大得都可以骑自行车了。其中一个进门有两棵高大的银杏树,粗壮得两个人才能合抱。其中一棵每年都结满树白果,我们都会在树下捡落下来的果实。也很纳闷,为什么总是这一棵树结果,后来闹明白了,银杏树是分“公母”的。</h3><h3>这条街有好多跟我一般大的小伙伴,也是二局“铁小、铁中”的同学。小伙伴们长大后,人才济济很有成就的。我们从小就立志长大争当科学家。有位“方”姓同学,真正实现了儿时的理想,当了“科学家”,这几年我还进电影院看过几部他的电影,电视上也听过他的精彩演讲。</h3><h3>三道街孕育了我们的成长,一切都过去了,这条街的感情是不可磨灭的!</h3><h3>窃以为,三道街,好风水!</h3> <h3>三道街尾还有个铁路大院,门脸一点都不张扬,但是院子开阔而清净,住户很少,且大都是共和国和企业的有功之臣。<br></h3> <h3>三道街40号</h3><h3>我家五弟兄连同一个表弟6个娃娃,在40号这个温馨的院子内历经了童年、青年人生!</h3><div>听大人讲,40号是旧社会一位旧军官马师长的家,院子是三进三出的大宅,院内还有个木结构的小楼,父亲说那是小姐绣花楼。我经常上去玩,靠着雕花木栏杆或骑在瓦屋顶上,放眼望去,只见一大片长着“瓦莲”(现在叫肉肉)的市井青瓦屋顶,那是在街上绝对看不到的景色。</div><h3>还记得,幼小的我们跨不过院子大门门槛时,母亲很放心地在屋里做家务,我们扒着门槛看外面的世界,再大一点就爬上门槛,继而又爬上石狮子了,我们的童年把门槛和石狮磨得鋥光发亮!</h3><h3>大院共三个小院,进门小院住了4家人,有个自来水龙头,大家都用锅或桶去接水,每次丟一个自制的小纸牌在一个空罐头盒里,月底数纸牌交水费,非常方便。(要知道那年月,每条街只有一个公共自来水龙头,每天定时放水,街上居民到点就去排队挑水,一分钱一桶)。</h3><h3>中间是个大院坝,长了一棵桑树,每年结很多桑椹。住了3家人,我们就住在这里,房间全是木地板,擦得干干净净的,进屋脱鞋。喝茶、吃饭、聊天都在院坝里,生活还算过得惬意。</h3><h3>还有一个后院,住了两家人,后院有一口深水井。用一根长竹竿挂桶提水,井水冬暖夏凉,取之不尽又不花钱,所以全院洗衣洗菜都用井水。</h3><h3>小孩不让去井边,掉下去会没命的。记得有个小伙伴叫小宝的,有一天他父母满街呼叫都没找到,最后有人发现他在井下,两只手抠在井壁,只有小脑壳露出水面,呼救的力气都没有了,拉上来后,还好身体无恙,有惊无险。后来井口被大人们加了个井盖!</h3> <h3>6个男娃娃,直溜就是一排、站拢就是一堆。现在的人会感觉不可思议,但那个年代有哪样稀奇,此起彼伏的“老四、老五”,“五妹儿、六妹儿”的呼叫声,常常响彻大院上空。我家和邻居有两个老五咋整?我们可是分别喊“楼上五娃儿、楼下五娃儿”的。</h3><h3>这种今天看来像文物一样的院落完全能包容下我们的童年,宽阔的院坝,再加上大门口没有汽车的街道,足够一大群孩子们滚铁环、扯响簧、掺牛牛儿,斗鸡、跳拱、逮猫儿猫儿了。</h3><h3>还有小赌怡情的打玻璃蛋子,划甘蔗,赢糖纸,输烟盒。</h3><h3>娱乐性很强的跳房,跳绳,跳皮筋……!</h3><h3>那时汽车极少,偶尔停辆北京吉普或伏尔加,总有一群娃娃围着看稀奇,直到汽车开走才散。司机怕小孩用手拍汽车,不知用什么方法让车接通低压电源,我们都不敢摸,有麻电!</h3> <h3>42号</h3><h3>铁路院子,大而不杂。40号隔壁是42号,中间有个小门使两院合一,但各自又有豪华大门,加起来差不多20户人吧。</h3><h3>因为公共厕所在42号,那阵都是旱厕,成都人叫“茅司”,各两格蹲位,时常打挤。现在想想都不能容忍,粪坑满了,会有农民用木桶车拉走,大半天院中空气都会弥漫着灾难!难怪世界上有人说“抽水马桶”推动了人类文明历史!</h3><h3>42号没有井,他们也会来我们这边扯井水洗东西。大人们会边做事边摆龙门阵,娃娃们会两个院子来回折腾嬉戏,大院在一派和谐中时光流逝!</h3><h3>42号有个“张二哥”,是一个传奇!比我大几岁,人长得高大帅气,见识多广,睿智豪气,谈吐幽默风趣,歌才唱得好哦!我们一帮小朋友常常在三道街昏暗的路灯下,听他无伴奏地独唱,一首接一首地引吭高歌,每首歌唱完,我们都会鼓掌喝彩。如果是现在而今眼目下,起码算是三道街小朋友的偶像!</h3><h3>有一天,突然“张二哥”举家迁往广州,原因是上世纪80年代,他在成都偶遇一位素不相识广州来的老板,问路游玩成都,性情的二哥,尽地主之谊陪同了一下。让老板甚是感动,回去不久就邀请二哥全家去广州,安排在广州定居生活、工作了。二哥的独女儿也转往广州读书,后来定居爱尔兰,全家过得非常幸福!</h3><h3>这可能就是成都人的魅力吧!</h3> <h3>那时的房子不是纯砖木结构,隔墙多为木板,不太隔音隔味。</h3><h3>哪家吃什么,仅凭嗅觉就知道,那年头每月一人一斤肉票,谁家打牙祭,回锅肉香味全院就都欣赏了。</h3><h3>各家各户也说不上绝对私密,誰家发生了什么事,一分钟全院就都知道了。遇到好事会很快得到邻居的祝福,闹心了很多人会给予安慰,矛盾了众人帮你劝解!</h3><h3>下雨有人会帮你收衣服,大人不在家小孩回来有人帮你照管,有好东西也很情愿大家分享……。</h3><h3>当然,偶然也会有邻里纠纷,开释之后,很快和好如初。抬头低头,大门一关,犹如一家!</h3><h3>远亲不如近邻,应该是那个环境、那个年代!</h3> <h3>前边说的是铁路大院,其实三道街还有很多院落,都住满了居民。他们称呼铁路大院的人, 叫“铁路歪克儿”。可能是因为那时铁路工人的福利待遇较好吧。</h3><h3>街头有几个特别大的院子,住了很多户人,各行各业的都有,院坝几乎都没有空地,摆满了杂物工具,人力车,架架车。进出的人常常大声吆喝,匆匆劳碌着。</h3><h3>中段有几个很幽静别致的大院,里边是很好看的花园,栽培了各种植物,四季花卉,房子也是空花窗棂,五彩琉璃,好多家庭是书香门第,说话轻言细语文质彬彬的。</h3><h3>但是,院坝特别大,房屋又少的院子,各个历史时期也会被他用。</h3><h3>有个年代,不知怎么了,家家都不做饭了,在漂亮的35号,办了个街道大食堂,三道街整条街的人每天三顿都来吃饭。那场面很壮观,像吃大户似的!<br></h3><h3>大炼钢铁时,记不清是哪个大院还立起大炉子,炼钢铁,那些红红的铁水凝结成一块块黑乎乎的东西,也不知是钢还是铁。</h3><h3>发展街道工业的日子了,最大的36号居然成了“铁工厂”,天天黑烟冒起,风机24小时炸天地嗡嗡作响,还伴随着打铁的声音。总之,那时的人单纯,受之而无异议,至今我都不明白天天闹腾出的是什么产品、又作何用!</h3><h3>当然,还发展了“轻工业”,诸如纸盒厂那种悄无声息地,一点不惊动邻舍,就出产品了。生产洋火盒(其实就是火柴盒)等包装品。</h3><h3>更有甚者,在47号那个大院(本来有一小片菜地),居然办了个“洋碱厂”,其实就是肥皂厂。好奇的我亲睹了生产肥皂的全过程:几口大铁锅熬出冒着臭气的浊物,凝固后被10几个大人用钢丝划成块状,肥皂就生产出来了,一条一条地根本就不用纸包装。那时的人们用它来洗澡、洗头、洗衣、洗一切,一条龙包干!现在想来,还真是环保放心产品啊!</h3> <h3>还记得先是有个剧组在我们大院拍过民国题材的电影。</h3><h3>后来有人挎着相机在这里转悠,还有人在我们大院门口写生,我还清楚地记得有个人用钢笔画大院外景速写,画得好像啊,特别是画的门前的那棵大槐树。</h3><h3>遗憾的是,我们都没意识到,原来的三道街快要从世界上消失了!我们甚至连一张街景照片都没留下!</h3> <h3>那时成都城区很小,我们常说“绕城48里,穿城9里3分”。分成东城、西城两个区,三道街属于西城区,从长顺街进三道街走通即是同仁路,而那时同仁路边就是我们喊的“城墙边儿”,是三国时期的城墙残垣,也是我们游玩嬉戏的地方,值得注意的是,城墙以内才是主城区哦!</h3><h3>三道街口的长顺街,是主干道,像蜈蚣的躯体,串起两边10几条巷子,好似蜈蚣的脚。</h3><h3>右边排列了西二、三、四道街,焦家巷,西马棚,魁星楼,实业街…一直到宽窄巷子。</h3><h3>左边顺序为东二道街,半节巷,过街楼,红墙巷,东马棚,商业街……延伸至将军街。</h3><h3>这张蜈蚣图范畴,就是当年成都的少城!</h3><h3>现在感觉,如果少城这一大片都像宽窄巷子一样,保存至今,成都这个会客厅就大啦!</h3><h3>会成为今天现代化大成都相当拿得出手的“名片”!</h3><h3><br></h3><h3>长顺街走完,左拐即市中心,天府广场。<br></h3><h3>儿时我们称天府广场为“皇城坝儿”,记得读小学时,每年国庆那里的“皇城城楼”会搭成小天安门,我们穿着白衬衣,打起红领巾,还去参加庆典游行!</h3><h3><br></h3> <h3>随着社会发展,上世纪80年代末,来了大型工程机械,三道街就没了!没了就没了吧,只可惜这么好的地段、这么好的风水,也没建一个地标建筑!</h3><h3>是啊!三道街命中注定没宽窄巷子幸运!</h3><h3>三道街,对不起!我只记得这些了!<br></h3><h3> </h3><h3>以上照片为手机现景随拍。</h3><h3>遗憾没有找到当年三道街的实景照片。</h3><h3>黑白老照片是借图,鸣谢!</h3><h3><br></h3><h3>无意中读了小学同学杨慧华《西二道街的铁路院子》,引发儿时回忆,致敬!</h3><h3><br></h3><h3> 钟世新 </h3><h3> </h3><h3> 2017年6月1日</h3><h3><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