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黄

李子

<h3> 小 黄</h3><div><br></div><div> ——李子</div><div><br></div><div> </div><div><br></div><div> 女儿晚自习回到家,一进门就说:“妈妈,小黄死了……”,语气有些伤心、哽咽。我听后,大吃一惊,急促地问:“谁说的?怎么死的?”她说:“是戴老师说的,说它死得很低调,怎么死的,死在哪里也不知道……”女儿又说:“你发现没有,我们好像有几天没见到它了。”我一想,是啊,以前每天都可以在楼下见到它,或懒洋洋地在晒太阳,或躺在草地上打盹,或在和其它狗狗嬉戏。最近一些天,是好像没有见到它。</div><div><br></div><div> 小黄是校园里一条没有主人的狗,几乎全校师生都认识它,浑身的毛呈黄褐色,大家都叫它“小黄”。十多年前,学校正在开辟新校区,有老师经常到新校区的空地上种菜,它不知怎么就来到新校区安了家,后来又随着老师来到生活区,就再也没有离开过。</div><div><br></div><div> 也许是因为日久生情,大家对小黄渐渐有了一份特殊的感情:只要一有机会,就会给小黄带来美味。它也记住了经常款待它的老师们,一见到他们,就会非常高兴地跑过去,到处闻闻,或是用舌头舔舔,或用脚趾抓抓,很亲热的样子。肚子一饿,它就会到这些老师住的楼下晃悠,而它总能够美美地饱餐一顿。我们几乎每天都可以见到它,娃娃们也都很喜欢它。校园里经常可见:要么孩子们追着它跑,要么它追着孩子们跑,要么孩子在拿食物喂它,在逗它玩……</div> <h3>  近六、七年来,它基本每年都要生两窝小狗,而这些小狗被许多人领养。甚至连校外的有些熟人,也经常问起它有没有生小狗。原来,小黄在校外的名声也如此之大,俨然是一条校园“名犬”了。</h3><div><br></div><div> 我们搬到学校居住时,女儿四岁多。没过多久,她就和其他小孩成了形影不离的玩伴。不知不觉,小黄也成了她们喜欢的一个特殊玩伴,我也就通过女儿认识了小黄。我担心小黄是流浪狗,没种过疫苗,不小心咬到孩子,感染狂犬病,就经常狠心地在孩子们和它玩得高兴的时候,把它赶走,赶得很远很远。为此,女儿常常不开心,有时候还会和我大哭大闹。小黄则远远地看着这群孩子,眼里似乎充满了留恋,满眼也好像充满了不解,似乎在责问我这位“残酷”的母亲。尽管如此,我还是一见到孩子们和它在一起,就一次次“残忍”地把它和孩子们分开。</div><div><br></div><div> 后来,时间长了,它并没有伤害到孩子们。无论我怎么阻拦,孩子们还是要和它玩,而且玩得很开心。女儿每次和小黄玩回来,都会兴高采烈、眉飞色舞地讲小黄如何有趣,如何懂得她们的心思。看她那个高兴劲儿,我也被她的快乐感染,也就慢慢接受了小黄。有时候,我还会看着她们怎么逗小黄。</div> <h3> 女儿上了小学之后,和小黄玩的时间相对少了。但每次外出吃饭,只要有机会,她都要带些食物来给小黄吃。一开始,她爸爸特别反对:说我纵容孩子和流浪狗玩。但看到孩子还时时想着给她们带来快乐的一条小狗,感受到孩子对小动物那份喜欢和善良的心思,我也就没反对。她爸爸拗不过我们,也只好作罢。</h3><div><br></div><div> 女儿上四年级后,有一天很晚才回来,一进门就大声叫:“妈妈,妈妈,小黄生小宝宝了,小黄生小宝宝了”。看到孩子兴奋激动的样子,我也好奇了:“真的吗?”女儿一个劲儿点头:“有五只呢,毛色很好看,还没睁眼”。后来她提出来:要拿牛奶喂那几个小狗。我没吭声,估计孩子也就理解为:可以。她们几个小朋友为小黄和它的宝宝们搭了个小窝,每天都要带牛奶去看小黄,怕小黄的奶不够小狗吃。</div><div><br></div><div> 有一天傍晚,突然下起雷暴雨,女儿迟迟未归,我担心不已。我想着,她是不是没赶上校车?是不是被老师留住了?是不是在教室等雨停……好不容易等到女儿回来,她全身都淋湿了。我着急地问:“是不是没赶上校车?……”她却说:“早回来了,我们去看小黄,下大雨了,我们去帮它搬家,不然,它和小狗狗会生病呢”。</div> <h3>  那些日子,每天一下课,她就忙着去照看这些小狗,很晚才回家,给她喝的牛奶,她也拿去喂小狗。我想,说不定她上课都在想着这些小狗呢,这样学习岂不是要受影响吗?看来,小狗已经严重影响了女儿的注意力:她没想过父母对她的担心,她只担心小黄和它的小狗狗。</h3><div><br></div><div> 为了让女儿能“专心读书”,我私下和其他几个孩子的父母商量,一天趁孩子们去上学,把这些小家伙送人了。那天晚上女儿伤心地哭着回来:“小狗狗不见了,是不是被人偷了?我们藏得很隐秘啊,那几只小狗狗会不会被饿死啊?”“是不是你拿走我们的小狗狗了?”……看着伤心的女儿和她怀疑的目光,我赶紧躲开了她的眼神,安慰道:“也许是小黄怕它的宝宝受伤害,叼到其他地方去了呢?”女儿眨着满是泪水的眼睛,将信将疑。我没想到,女儿见不到小狗会如此伤心难过。直到现在,女儿满是泪水的眼睛,还是会时常浮现在我眼前。</div><div><br></div><div> 后来小黄又生过好几次小狗,孩子们还是一如既往地领养,为它们搭窝,喂牛奶。为了防止小狗再次遭到“不测”,孩子似乎对我们有了提防心理,不再和我们说搭窝的地点。孩子毕竟是孩子,我们家长几句话,就套出了她们藏小狗的地点,依旧如法炮制,狠心地将小狗和它们的母亲分离,和爱它们的孩子们分离。</div> <h3>  也许天生有保护孩子的母性,小黄后来再生小狗,聪明地学会选择比较隐蔽的地方,孩子们找不到,我们这些家长更找不到。有一个同事家养了一条白色的狗,他说是小黄的儿。我好奇地问小黄知道吗,同事说:“不知道。狗的记忆不长,几个星期就忘记了,更何况它的儿长得这么大,它更认不出来了”。是啊,也许母子相见不相识,也许还会为了食物、地盘,你争我夺,互相撕咬。悲哀,可怜……这一切还不是我们这些高智商的人造成的。</h3><div><br></div><div> 上中学后,这群孩子尽管学业繁重,但只要一有时间,照样会和小黄玩;只要一有机会,照样会给小黄带去美味;只要小黄一生小狗狗,照样会悉心照料。现在已是高中生的女儿,每次只要在楼下见到小黄,她都要冲过去,大喊几声:小黄、小黄。那样子就好像见到一个老朋友那么自然、亲切。小黄的一举一动,女儿也会事无巨细地告诉我。</div><div><br></div><div> 前不久,女儿说:“妈妈,你发现没有,小黄年纪有些大了”。我说:“是吗?何以见得?”女儿说:“你没发现它走路缓慢了吗?它好像好长时间没生小狗狗了,而且它都显得老态龙钟了”。根据女儿的描述,我特意地观察了一下小黄,它确实已经不那么活泼好动了。</div> <h3>  现在,小黄死了,楼下的草坪上,再不会有摇头摆尾,连连作揖,憨态可掬的小黄了,我心里遗憾不已。校园里再也见不到它奔跑的身影;树从里再不会有它可爱的小狗出生。多年来,小黄已成了学校里一道独特的风景,小黄也成了我和女儿交流的一个话题,而这一切,以后都将不复存在。小黄就像当初来到学校一样,大家不知道它从何而来,现在又不知道它从何而去。它就这样低调地、有尊严地悄悄消失在我们的视线里。它的消失,牵动了多少关爱它的人的心,也给我们留下了些许遗憾和惋惜。我们都祈愿它离苦得乐,往生净土。</h3><div><br></div><div> 我想起了巴金的作品《小狗包弟》。“文革”时期的巴金,有一条和他们生活了许多年感情很深的小狗——包弟,为了自保,为了家人,巴金迫不得已,把包弟送到实验室手术台上解剖了。为此,他受到了十多年的煎熬和良心的谴责。而我呢?为了所谓的 “安全”和所谓的 “学习”,自私地把小黄一次次从孩子们身边赶走,多次残忍地将小黄的小宝宝们送走,“残酷”地剥夺了本该属于孩子们的快乐。而送走之后,我从来没有想过,也没打听过,刚离开母亲的这些小狗是否被领养?是否活下去?是否长大了?……</div><div><br></div><div> 小黄陪伴着孩子们度过了十多年,给孩子们带来了无穷无尽的快乐。而我们做家长的、做老师的,为了不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本该自由自在玩耍的孩子,被我们带进了各种特长班;为了能考上重点中学,把疲惫不堪的孩子送进各种补习班;为了孩子有个好前途、好工作,整天喋喋不休地把成绩、分数挂在嘴边。他们快乐与否,他们想不想进特长班、补习班,他们的兴趣爱好是什么,我们从来不问,也从来不关心。孩子与生俱来对小动物的喜爱、关爱、善良之心,被我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家长、教师,一次次扼杀在摇篮里。于是才会有学生把浓硫酸泼到熊身上;才会有学生把“小鹿犬”放入微波炉烤;才会有学生非法收购、猎捕珍贵、濒危野生动物。一直以来,我们只强调考试成绩,而忽视了孩子的情感需要。面对中考、高考,“先成人再成才”的教育目标,往往被我们抛之脑后。试想,一个对弱小都不会关爱、同情、帮助的人,长大后他会成才吗?他又能为社会、为他人做出多大的贡献?</div> <h3>  小黄是死了,但在孩子们的童年记忆中,始终会有一份难忘的记忆;小黄是死了,但它那摇头摆尾、连连作揖、憨态可掬的形象,始终会镌刻在关爱它的人的脑海里;小黄是死了,但这道人狗和谐相处的独特风景,始终会留在我的心里。</h3><div><br></div><div> 2017年4月</div><div>照片提供:师艳琼老师</div><div>(后面几张是小黄一次生的狗宝宝)</div><div><br></div><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