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一 :弗洛伦萨的味道)
二,弗洛伦莎的一碗筒骨芋头汤
“故事的结局是:王子娶到了美丽的公主,过上了幸福快乐的日子。”
一早醒来,见Lisa在弗洛伦莎那头贴了图片,她在参加一场朋友的婚礼。
我 还在迷糊中,是手指的灵机一动,在她的帖子后跟上一句:”并喝上洋葱Mili 的筒骨芋头汤。“
弗洛伦莎,此时有金色的阳光金色的叶子金色的古城墙,和镀着金色的人声笑语。
“故事的结局是:王子娶到了美丽的公主,过上了幸福快乐的日子。并喝上了洋葱Mili 的筒骨芋头汤”。
貌似玩笑,确为我最深的祝福。虽然我并不认识那对新人。
在我看来,幸福的日子是不能缺一碗热气腾腾的汤。
Lisa 哈哈大笑回复我。
这个姑娘从来话都不多。
她图片里有一张Michele 的侧脸照,Michele在四季酒店金色的大堂独自坐着,茶几前一空的高酒杯。还是像刘德华。
“有没有人说过你像刘德华?”
记得那是和他们熟络之后的一天,Michele 在前台忙碌,我们在喝筒骨芋头汤,我们的桌子在前台对面,靠墙而坐,中间隔着过道。我一抬眼看到他的侧脸,忽就这么一问。
“没有”, Michele 的话更少,但他回话的时候,总是很认真,也总会加上腼腆的一笑。
Michele 是Lisa 的男友,他们是洋葱Mili饭店的老板,刚刚开始创业的年轻人。
”那你知道刘德华吗?“ 我追问他。出生在意大利的Michele ,能说一口流利标准的普通话已经让我惊奇。我不确定他知道多少有关中国的信息。
”知道“ 还是简短回答,又是腼腆一笑。
“你姓什么呢?”
“我没有姓” 。啊?
后来我问他爸爸:Michele说他没有姓。
“你怎么会没有姓呢?你姓赵” 他爸爸转问他,也惊讶了。
“哦,我以为姓是名字,我没有中文名字,我就叫Michele” 他还是那么认真作答。
哈。趣味横生不只是能说会道人的专利。
和洋葱Mili 的结缘,像是神的差使。
我们那会儿并不打算吃饭的。从但丁故居出来,路过Eataly 特色餐厅,我问霭,要吃什么吗? 她摇头说:不吃,不餓。
洋葱就在这时候出现的,”不饿“之后不过才走出几步。
”我想吃东西了。“ 她盯着洋葱餐厅店门前的招牌说,不走了。
”你不是不饿吗?“
”我就想吃“ 。她倔起来就是这样。好吧,那就吃吧。
一碗炒面,一碗青菜汤,一碗豆芽饭。我们坐在路边的阳光棚里开始用餐。
她满足了,开始一边吃一边说笑。两天来意大利面和披萨油腻的口味似乎粘住了她愉悦感,加上走走走,我们的耐性似乎一双即将磨透的鞋,就快见底了。
”那些食物我没胃口,我不是不饿“ 。 胃被满足后,血回升到心脏,情绪高涨,话也愿意好好说了。
”价格很便宜呢,味道真好!” 她意犹未尽,说完这个好,又说那个好。
来欧洲的这么多天,突然在食物里醒来,像醒在家中的某个地方。这种感觉有点奇特。
十月的弗洛伦莎,竟无端有了一股温哥华的味道。说华语,吃中餐,不再赶路。
初遇洋葱的那个下午,并没记住Michele 和Lisa ,倒是一个留着超尺度超常态辫子的男侍应生让人过目不忘。
那天也并没有喝上筒骨芋头汤。
再后来,只要我们用餐时间在市内,就一定会出现在洋葱。有时午餐有时晚餐。一次,是Lisa推荐说,试试这骨头汤,用新鲜筒骨熬的。这一试,就一发不可收。
一大碗奶色的汤,漂着几根白菜叶,筒骨四块,芋头几片。 就这么简单。
但也就这么牵肠挂肚。
每一次来,先就问一声:有骨头汤吗。点上了再去看菜单的其他饭菜。
我是和霭在香港一起吃过榴莲的人。都是一个爱字,我就只默默吃,她会大呼小叫的,配上各种声音,口水唏嘘声么?啧啧啧声么?这样还是不够的,再用上表情,眯眼陶醉,左腮帮蠕动到右腮帮,反复。这样就够了么?当然不,她翘起二郎腿,挥舞手臂,吼唱起来:哦我的青春一去不回来,哦我的榴莲一去不回来......
我后来和别人说起榴莲的时候,就会说:这榴莲太像爱情这东西了。大伙儿苦思冥想这里头的关联。其实我只是想起她对榴莲欲罢不能的样子。
喝骨头汤倒没有这么夸张的,但也就好过在人前不好那样的表演罢了。赞美声是不会少的,啧啧声是不会少的,抱着骨头嘘嘘嘘吸骨髓也是不会少的。
估计洋葱店也是少见如此吃着吃着情绪就饱满就高涨起来的客人。再少话的Lisa和Michele 面对这样的顾客,也得在百忙中抽空搭腔一二,笑上一笑的。
就这样一来二往,我们熟络了起来。
汤也就喝了一碗又一碗。
出门在外,好似一碗汤后,脚劲也足了,霭一天比一天表现好起来了,脸色红润了,路也走得欢了。
旅行,就是要走没走过的路,看没看过的风景,吃没吃过的饭菜,听没听过的故事,说没说过的语言。
我一边如是唠叨她,一边欢天喜地挽著她胳膊去洋葱,吃那些吃过再吃过的饭菜,喝那些喝过又喝上的骨头汤。
旅行在外,风餐露宿的虐心,固然合乎人們對旅行固有遐想模式。但若能寻来一份安居温馨感,又何尝不是旅行最美时?
有一天意外了,没喝上骨头汤。
店门刚开,我们是第一波的来客。Michele在扫地,没见着Lisa。前台一个中年男子,前些日没见过。
“嗨,是老板爸爸来了啊” 。
霭这一大声把中年男子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我?
猜的。霭狡黠起来跟孩子没两样。
老板爸爸,我们要骨头汤。
“不好意思,今天没有骨头汤“ 老板爸爸回答。
啊?
”意大利人把整猪大腿拿去做火腿,骨头就不多了,有时就买不到”。
没有骨头汤!那,怎么点?拿着菜单,你看我我看他,惯性被打乱了。
老板爸爸是Michele 爸爸,姓赵。一看就知道是生意人做事,有板有眼,话也不多。来来去去对话中知道他温州人,来意大利二十几年了,打拼下一番天地。
”今天Lisa说要做头发,他们忙不过来,我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赵老板如是解释他为何出现在洋葱。
年轻人开餐厅,不容易,所有的事情都自己来,办证,装修,申请街边亭台,且每日每日的买菜,卫生,等等。
开餐厅的繁琐,细碎,这些累,连一个家庭主妇都能感受到的。也很少有年轻人愿意吃这份苦的。
赵老板的舔犊情,淳朴如汤,温温入口,连我們這外人也跟著暖。
又说了一些早年在中国的记忆,以及第一代移民第一代打拼的事儿。到了Mechele 第二代,他受国外教育,信仰基督,思维方式,行为模式迥异第一代,如若把第一代的打拼精神继承下来。
这事想想就觉得欣慰而美好。
我所熟悉又崇尚着的温州企业精神,它在异乡延续着。
那天没喝上汤水,断断续续地聊了一些话。我想起老家老人喜欢说的一句话:爱喝汤的人有情谊。
汤,尤其在寒天,尤其在异域,堪比炉火,炉火小小心心暖著手脚,汤反倒长驱直入,到达心胃,似乎隐在心胃里的那点寒,那点单,没得商量余地,就给逼出体外了。
后来Lisa知道我们来此的目的,介绍了一些人给我们,Laic 是一个。 那天从Chianti 回到市内,已经夜里,我们直接从火车站走去洋葱。路上给Laic 发了信息:可到店里一谈。
他回:女朋友做饭我先吃点就过来。
那时百花大教堂的广场人流如织,夜灯闪烁,我们穿过人群。我忽然对这个未见过面的Laic 心生好感。
后来果然在洋葱店里相谈甚欢,直到打烊。他女朋友一晚上安安静静坐着陪他,一言不发。
次天,我们离开了弗洛伦莎,也离开了洋葱店的筒骨芋头汤。
这之后,我很怕霭动不动在吃饭的时候说起,要是有一碗洋葱店的骨头汤多好啊。那也正是我心里在想的。
多日之后,我在法国尼斯的夜里写下一则日记:
“越发想念洋葱,在China Park 用餐之后。
China Park 装修得很中国,一片红,墙到椅子凳子,还有金色的招财进宝猫,和山水画,灯光幽暗。
不说米粉不像米粉这事,不说味道除了咸没其他特别的味这事,也不说一盘13欧元的米粉吃后肚子还是空的这事。
单说水。
”喝什么茶?” 潮州女老板问,一手拿纸,一手拿笔。
”喝水,不喝茶“ ,晌午之后,我不喝茶。
”喝水也要钱“,硬邦邦的话顶了回来。
那我也不喝茶。这和钱有毛关系。 我心里怀念洋葱的闸,她在用力搬开。
她不高,不瘦,不年轻,不漂亮,力气倒不小。
她掰开了闸,那么轻易。”
(后来的热水她收了三欧元,我就想那么多天我们该欠下洋葱餐厅多少欧又喝又灌的热水钱呢)
2016.11.28
后记:回来文字写完就放一边,之后又奔波于这样那样的旅途。前些日子见Lisa他们在意大利的小镇出现,便招呼一声。想起这文,让她发我几张图。这姑娘发来几张还文字说明了下,正合我心意,便就一道搬来作为记录。只是她说:她和Michele想多去外面走走看看,洋葱就先转给他人经营……祝福他们也祝福洋葱,希望再见他们和它时,都有更好的样子。
(以下来自Lisa的图片和文字说明) 右边孟加拉人 ,在这边生活打拼 有中国人的品质 吃苦耐劳, 经营皮具店,他每天下班都会来店里找我喝喝东西聊聊天 ,偶尔我们一起吃饭,是最常来的客人。
这张图片是他生日,我给他准备了蛋糕 ,给他了个惊喜。 这个菲律宾小哥是我们店的常客……,约着几个朋友一起来参加我们的包子活动,这个男生是唯一吃完的 ,所以我们合了张影。 这是参加我们吃包子免单活动的其中一个参赛者。 鸡腿饭,是在9月的时候为留学生推出的套餐饭,寓意身体健康[Scowl] 这是我们提供美院在校生在我们店里做的作品义卖活动 ,当时他们是说所得的费用去帮助难民 具体后面我不是特别清楚 。
作者按:我们在弗洛伦萨的一个午间,也遇到洋葱免费提供街边凉亭给艺术者们作画…… 这是当时卖的比较好的炒饭 ,牛肉炒饭,我自己是觉得很像我小时候吃过的猪油拌饭,很香 而且配上爽口的泡菜特别棒 。 黑椒猪扒饭。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