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的事物都是免费的

潘黎明

去年秋天，一场秋雨连着一场秋雨，天气转凉了。

父亲在浙江医院住院，我准备了一大包冬衣放在一个白底黄花图案的环保袋里，像我们小时候装米的布袋，好装30斤米。

一个星期一的上午，我搭岛岛的车子到医院去，我左手拎只大的黒挎包，右手是更大的黄白环保袋，岛岛笑了。

妈，今天又嘎西多东西拿到医院

给你外公带些冬天的衣裳

少拿几件，外公要穿啥我跑一趟快的

我欢喜像跑单帮的

你欢喜就好

到了医院，理出父亲夏天穿的单鞋单布衫，放在环保袋里只有小半袋。我在医院里吃好夜饭，坐地铁回下沙。

在龙翔桥上了地铁，在车厢里坐好才发现是到临平的。我在客运中心落来，坐上到下沙的地铁。

到下沙的人多，车厢里很多人站着，大多是年轻人。有个小姑娘要让我坐，我说我只有两站路。

刚跟这小姑娘说谢谢，听到那边有人在唱歌。

你是谁 为了谁

　　我的战友你何时归

　　你是谁 为了谁

　　我的兄弟姐妹不流泪

　　谁最美 谁最累

　　我的乡亲 我的战友

　　我的兄弟姐妹

⋯⋯

这是祖海的歌，地铁里却比原唱好。我是个要发表意见的人，哪个在唱？唱得好。人群中钻出一个小伙子，像演员陆毅年轻时，他马上说在这里呢。他用双手将一个小胖子推了过来。

怪不得唱的好，是个小胖，自带音响。

小陆毅说，阿姨你也知道他叫小胖。所有的歌小胖都会唱，阿姨你点一个。夏天快结束时，我看了中国新歌声

我喜欢汪晨蕊

她是谁

在中国新歌声上参加比赛

什么歌

《爱情转移》

陈奕迅的，粤语还是国语

国语

好

第一句小胖还是唱了粤语。国语第一句是什么，小胖问坐着那姑娘，刚才要给让我座的那个姑娘。那姑娘起了个头，小胖唱了

把一个人的温暖

转移到另一个的胸膛

让上次犯的错反省出梦想

每个人都是这样

享受过提心吊胆

才拒绝做爱情待罪的羔羊

回忆是抓不到的月光

握紧就变黑暗

让虚假的背影消失于晴朗⋯⋯

小胖在唱的时候，车厢里好多年轻人都跟着轻轻唱，穿着运动鞋，背着双肩包，像是一个合唱团的。那小姑娘拉着我，阿姨你快唱，唱呀。我跟不上去他们的声音，他们的声音清纯年轻有力气，好听。

阳光在身上流转

等所有业障被原谅

爱情不停站

想开往地老天荒 需要多勇敢

歌唱完了，金沙湖快到了。金沙湖是个大站，不少人站了起来。小陆毅连忙站到小胖旁边。

阿姨，欢迎你随时来听小胖唱歌

有缘再在地铁里听你们唱

阿姨，这概率太低了。到学校来看我们

哪里

工商大学法学院，我们的名字告诉你

不用，我来我可以找到

拜拜，阿姨

下了地铁，我看着一节节的车厢从眼前闪过。车厢的玻璃窗清楚的照出我的样子。普通的短发小脸儿蜡黄，左肩一个黑挎包，右肩一个环保袋，穿一件绿叶红花的厚绒套头衫。我不是跑单帮我胜似跑单帮。

法学院的大学生对我这个土里土气的大妈没有一点儿的世俗防备没有半点儿的冷眼相看。他们的歌声他们的热情让我相信，相信在这世界上存在美好。

从去年秋天到冬天再到今年春天现在是夏天，我没有在开往下沙的地铁上再看到他们。就像小陆毅说这是小概率。或许有一天我真的会去法学院看小胖小陆毅还有那小姑娘。

我住在下沙，其实离他们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