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妈妈——远去的天星沟,我的三线人生(连载4)

晓露

<h3>  我的妈妈是泸州市龙马潭区罗汉镇花场门人,一个自耕农民家的女儿,生于1933年。解放前,她家有8亩地,比爸爸家家境要好一些,但总体还是属于比较贫穷的家庭。妈妈有两个姑姑,嫁的人家都比较好,一个姑父家在泸州市小市开染坊,一个姑父家在罗汉场开漕房,两个姑姑都经常接济贫穷的我妈妈一家人。我妈妈总是说,她每次到她的姑姑家,姑姑都会装一袋米叫她拿回家去。可惜好景不长,1939年至1943年期间,日本飞机曾多次轰炸泸州。有一次,泸州市被轰炸后燃起了冲天大火,烧了三天三夜,天都烧红了,烧毁了街道和房屋,她姑姑家的染房也被烧了,从此家就败了。日本飞机轰炸泸州的时候,住在罗汉场的姑姑即将生孩子,没有跑出去,结果生孩子时身边没有人接生,难产死了。因为日本人飞机轰炸泸州,造成两个姑姑家毁人亡,所以妈妈非常仇恨日本人。妈妈80岁的时候,有一天,她看抗日内容的电视连续剧,看到日本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时候,她哭出声来,她哽咽着说:“我真想去问问日本人,我们又没有惹他们,他们为什么要来炸我们?把我们炸得那么惨?”是啊,远在中国内陆的泸州市,哪里惹到日本人了?他们凭什么如入无人之境,对泸州进行肆无忌惮的轰炸?那时候的中国啊,虽大却不强,病入膏肓,只能眼睁睁地任凭强盗在自己的国土上为所欲为。中国人的哭声和眼泪,换不来强盗的同情。</h3> <h3>  妈妈的家离泸化厂不远。1950年,17岁的妈妈嫁给了30岁的爸爸,进厂当了工人。妈妈因为没有文化,只能当临时工(到天星沟后才转为正式工),在厂里做一些体力活,工作非常辛苦。</h3><div> 妈妈天生聪明,虽没有进过学堂,却认得很多字,懂得很多中医知识。学到这些知识,妈妈在很大程度上沾了二舅的光。妈妈的二哥、我的二舅是家中唯一的男孩子,家里供二舅上私塾、拜师学中医,妈妈耳濡目染也学会了不少。我们家谁要是有个头疼脑热、胃口不开、生疮害病的时候,妈妈就会拿上一把镰刀,到野外去砍回一些草药,熬一锅药汤,或喝或洗,病很快就好了。嫁给爸爸后,妈妈和爸爸一样,参加共产党办的扫盲班学文化,常用汉字妈妈基本上都学会认和写了。二舅后来也进厂当了工人,二舅有点文化,成为正式工,被分配去操作机床。</div> <h3>  妈妈是农家的女儿,一生勤劳,嫁给爸爸后,仍保持农家的习惯,喜欢种地养小动物。泸化厂占地面积较宽,职工宿舍周周的土地,都分给职工家庭作为自留地耕种。妈妈每天下班后,就会到地里忙碌,我就跟着她到地里玩,有时候会帮着妈妈点豆豆。那些年,我们家从来没有买过菜,吃的全是我妈妈种的菜。我们家的地里还种过麻,妈妈用收获的麻请人编了一床蚊帐,很结实。妈妈从来不可能空着手上下班。在泸化厂没有烧天然气以前,妈妈上班时可能会带一盒米到厂里蒸熟带回来,或者在厂里捡一捆柴火拿回家。</h3><div> 妈妈一生养育了五个子女,大姐、三个哥哥和我。妈妈非常喜欢孩子,对孩子很有耐心,但妈妈原则性不强,总是将就孩子。妈妈认为,女孩子是必须要学会做家务的,不然长大后嫁出去就会受气。为了我长大后嫁出去不受气,妈妈做什么事都要教我做。妈妈这样教我,让我终生受益</div> <h3>  我一直记得我小时候走丢了妈妈来找我回家的情景。那天,我和四哥走到很远的地方去了,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天黑了,我们还在树下玩。这时候,我听到妈妈叫我的声音,见到妈妈很顽皮地藏在树后面,伸出头来,对着我们嘿嘿地笑。我高兴极了,向妈妈扑过去,妈妈顺势蹲下来,说:“来,我背你回家。”我就爬到了妈妈的背上。</h3><div> 有一次妈妈带我去二叔家,去看望奶奶。从奶奶家回来的时候,太晚了,没有公交车也没有轮船了,妈妈就带着我走路回家。十多公里的路,很多时候都在长江边陡峭的小路上行走,我走不动了,妈妈就会背我走一段路。天越来越黑,脚下是波涛翻滚的长江,趴在妈妈的背上,我真害怕妈妈一脚踏空,我们掉到长江里去。</div> <h3>  妈妈乐观豁达,爱哈哈大笑。妈妈摆龙门阵头绪有点乱,常常被爸爸批评为“讲话没有主语”。妈妈从来讲不完一个完整的故事,因为她总是还没开始讲就开始笑,讲到半截就笑得讲不下去了,大家跟着笑不是因为她的笑话好笑,而是受她的笑声感染而大笑。</h3><div> 妈妈非常勤劳,从来不会闲耍。妈妈不爱叫苦,再苦再累都是乐呵呵的。妈妈总是很忍让,不说长道短。她痛苦时,会独自默默地流泪,但绝不会哭天喊地,怨天尤人。她总是为别人着想,从不为自己考虑。她从不吃独食,有好吃的总是先给奶奶吃或给爸爸吃,从来想不到她自己。我们家吃爸爸打的鱼、妈妈做的豆花、白糕的时候,妈妈就会给每家邻居送上一小碗。</div><div> 妈妈不会说教,但她的言行却对我影响深远。</div> <h3>作者简介:晓露,本名刘常琼,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史研究学会三线建设研究分会理事,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成都市龙泉驿区作家协会会员,望月文学副主编。三线二代,曾在深藏于天星沟的国防厂里生活和工作了28年。</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