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一年麦收又来到,许多生命中的记忆被小麦染成金黄的风景,所有不经意的回眸都被绚丽成最真切的思念,苦痛的磨砺,是我人生中积累的一笔重要的财富,它激励着我永远前行。</h3><div>——题记</div><div><br></div><div>这几天,窗外城市马路上响起了联合收割机的轰隆声,随着日子的前行,这轰隆声日渐稠密,这是麦客们收麦的号角,一年一度的麦收大会战马上又要打响了。看到这先进的联合收割机,我的思绪便不由自主地回到故乡,回到故乡麦收的往事,想起了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故乡麦收的情景:金色的麦田,舞动的镰刀,弯曲的身影,已成为一幅画,很清晰,很生动,永远的存贮在记忆深处……</div>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一</h3><div>故乡在河南东南地带,京广铁路以东,那里有着一望无际的大平原,是我国小麦的主产区。S206商桐路省道与洪河交汇的东洪集,正是我那可亲的故乡。那里是当仁不让的平原旱作农业,人们祖祖辈辈靠天吃饭,数千年难以走出原始农业的怪圈,农民劳动强度之大,产出率之低今人是无法想象的。</div><div>在这片古老而神奇的土地上,从刀耕火种,到现代农耕文明,是一个十分漫长的历史过程,而我们这一代人,却有幸用半个世纪体验了中国农业三千年的发展史。</div> <h3>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正是文革期间,是“抓革命,促生产”的年代。那时候,生产力还比较低下,农民们不管怎样辛苦劳动,地里就是不好好长庄稼,大家还是手里没粮,肚里少食。</h3><div>故乡有种麦子的传统,因此生产队大部分土地都种上了小麦,当然也种有少量大麦。不过那个时候没有化肥,没有良种,也很少有农药,一个粮食品种,一种就是几十年。麦穗小得就像是蝇子头,产量当然有限,一亩地也就二百来斤,好年景每个人口也不过分得几十斤,好面主要用于吃面条、过年过节、招待亲朋好友,一年难得有几天吃上好面馍。</div> <h3>故乡的小麦是秋收后阳历十月播种的,来年的五、六月收割,从秋到冬,从冬到春到夏,整整经历了四季,这是其他作物所没有的。第二年开春天气转暖后小麦就会茁壮地成长,给大地带来碧绿的装饰,就有了几分生机,多了几份心绪。我记得,小时候和很多小伙伴时常在麦田挖野菜,以补充粮食的不足。碧绿的麦苗,写着农人的希望,期待着夏日的收获。</h3> <h3>那是上世纪70年代,正是我的小学、中学时代。故乡的麦收时节正值端午节前后,当一个故乡叫“黄姑鹭子”的时令鸟唱着“割麦哚哚”的叫声,小麦就快要成熟了,县上、公社便对麦收进行紧急部署。上级的通知指示不断传来,全民动员,简直像打仗一样。大队、生产队更是提前安排、做好各种准备。村庄内外,连空气中也弥漫着三夏战役的火药味,还有丰收的喜悦与渴望。麦收无疑是最重大的农事,也是老百姓最苦累的季节,更是父老乡亲最高兴的时刻!</h3> <h3>在我的记忆中,麦收时节天还未亮,生产队干部李劳就敲响了队里挂在树上的那口大钟。“当、当、当”的钟声就是命令,人们急忙起床,草草地洗把脸,拿起头天晚上磨的锃亮的镰刀,戴上草帽,纷纷走出家门,到打麦的场子集合。王队长做了简短的动员后,一行几十人便随队长来到村北麦田里,一场麦收大战就这样开始了。白居易的《观刈麦》“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夜来南风起,小麦覆垅黄,妇姑荷箪食,童稚携壶浆”,生动地体现了农村麦收的情景。</h3> <h3>那时生产队麦收是有分工的,一般青壮妇女劳力负责割麦,男劳力负责拉麦、打麦、扬麦、垛麦垛。参加割麦的姑姑大婶大娘们,当然还有母亲,她们走进地头一字排开,躬下腰身,踏实脚跟,将麦子揽入怀中,用力拉动镰刀,寒光闪处,麦子齐刷刷倒地。一镰接一镰、一垄连一垄,嚓嚓的镰刀声,此起彼伏。时间不长麦地里到处是整齐的金黄麦堆。那些相对年轻的男劳力便将一堆一堆的小麦,装上马车运到打麦场里。</h3> <h3>麦子被运到场里,晒上一两天后就开始用石磙碾麦。碾麦也算是个技术活,一头牛拉一个石磙,年纪大点男劳力手牵黄牛缰绳,由麦场中心慢慢向麦场周围反复地碾压。小麦碾完一遍后该翻场了,男人们用木杈将压过的麦秸挑起,将麦粒抖掉,接着再碾直到感觉碾净为止。然后就是起场了,男人们用木杈将麦秸挑起到一边堆起,将麦粒堆成堆,用木锨扬去麦糠,一大堆黄澄澄的麦粒便呈现在人们面前。大家看着金灿灿的麦粒,抓起一把,放到嘴里几粒使劲地嚼一嚼,满口的麦香沁人心脾,丰收的喜悦挂满脸庞。麦收后队长就安排男劳力将晒干的麦子装车送往村庄西头的公社粮管所缴公粮,支援国家建设,这也叫送“爱国粮”。每年交公粮的高峰时候,从粮管所排队都到了我家西边的公路上,那情形颇为壮观。</h3> <h3>那个年代小麦全靠人工收割,全部完工一个麦季要过二、三十天,赶上阴雨天,还会造成一定的损失。</h3><div>每到夏收时节,家家门上锁,户户无闲人,大家都投入到夏收之中。我们小学生这个时候也放了麦假,加入了麦收大军。那时候,低年级时小学生都回家了。高年级时老师带着我们拾麦子,拾到的麦子交给生产队。记得有一年在三队拾完麦子,大部分男孩子到村北的水沟里洗澡,记不得是谁起猛子一下子碰到老桥墩子,结果把头磕淌血了,唉,这也算是拾麦的一个小插曲吧。</div> <h3>麦子成熟前,每天放学后,我们好些小伙伴跑到麦地里,看着麦子一天天长高、抽穗、变黄。也干了很多有趣的事,比如,偷摘生产队的豌豆角玩游戏,在地上划个圆圈,把豌豆角放在圈内,用麦芒拉出圈外,谁赢了豌豆角就是谁的,结果赢的小伙伴兴高采烈,输的人垂头丧气;还有,三五成群的小孩子偷摘生产队半熟小麦,然后点火烤麦吃,呵呵,这也是童年的乐趣吧。</h3><div>麦收放假了,我们小孩子也闲不能住。对于割麦、打麦等生产队的活,小孩子们也帮不上多大忙,拾麦穗、搂麦叶、戗麦茬是我们小孩子们的主要任务,常常一吃罢饭就被大人们赶到地里去。拾麦子就是把割麦或拉麦时丢失的麦子拾起来。割好的麦子由男劳力用马车运到生产队的打麦场,中途的路上会有麦子掉落,我们好多小孩子就跟着马车拾麦子。有时候还会趁大人不注意从车上拽麦子,得手后就蹬蹬的迅速跑了。麦子攒到一定数量就赶紧送回家,回来继续如此。一块地的麦子割完、拉完后会遗落有麦子,生产队会允许大家拾麦。这时候,男女老少上百人都站在麦地四周,只听队长一声令下,哗啦啦,大家纷纷扑向麦地,都向麦子多的地方跑去,先抢大头。故乡叫放呼陇子,至今想起来那场面也是很激动、震撼。</div> <h3>大部分麦子拾完后,大人会继续干活,小孩子就继续拾麦子了。六月天,日头很“毒”,一会儿就汗流浃背。我们学着母亲的样子,弯下腰,把稀稀拉拉地散落在麦茬里的麦子拣起来,麦穗头直接放在篮子里,带秸杆长的攒够一把拿不住时就用麦秆一绕,捆成一把,然后再把它整整齐齐地放进筐子里。行文至此,忽然想起清代文学家纪晓岚的《拾麦》,说是“在古代,收割的时候有人会故意遗下一把麦穗,以接济穷人家的生活。这种事最早见之于周代的小雅中”。我的乡亲这种做法好像就有古代先民的风范。</h3><div>那个时代,故乡的农村是没有煤,当然更没有煤气,农民做饭用的柴火基本上来源于庄稼秸秆。小麦秸秆生产队打麦后会留下用于牲口,剩下的麦叶和麦茬就归老百姓了。六月里天气炎热,人们一般尽量在相对凉爽的早晨和黄昏去干这个活。清晨早早起床,我和妹妹拉着架子车,带上竹耙子、铁铲子、大竹筐、绳子,还有掌有快糖(糖精)的凉开水,雄赳赳,气昂昂的上地干活去了。</div> <h3>麦地里,满是麦叶和麦茬子。麦叶呈灰黑色,横七竖八地匍匐在地上,脚踏上去,发出沙啦沙啦的声响。麦茬子一行行,白花花地直竖着,像接受检阅的士兵。麦地里到处是拾柴的老人和孩子们。我拿着竹耙子,先搂麦叶。双手拿着竹耙子,在地里顺着麦陇来回的走,耙子上的麦叶满了卸掉继续搂,就这样来来回回很多趟。有时麦茬子会把脚脖子轧伤,感觉吱辣辣的疼。关于搂麦叶,比较小的时候用的是竹耙子,年岁稍长用的是耙拍子;耙拍子可以盛更多的麦叶,但是也比较沉重,搂下来也是挺累人的。戗麦茬是用铁铲子,人蹲在地上,顺着播麦时的方向,一行行地把麦茬戗掉。最后用竹耙子,将戗掉的麦茬收拢成堆,装上车,拉回各自家中,这就是当年各家烧饭的主要燃料之一。</h3> <h3>六月的气温在快中午时接近三十度,时间不长,我的额头上像密布着无数的泉眼,汗水从那“泉眼”里汩汩往外冒,流过面颊、脖颈、胸脯、肚子,被堵在裤腰跟,濡湿了布衫儿,濡湿了裤腰。我和妹妹就停下来歇息,喝点水。我们努力地支撑着,强忍着炎热和疲劳,坚持不懈地搂麦叶、戗麦茬子,这样一直坚持快晌午。生产队收工了,母亲也会和我们一起戗麦茬,能干的母亲比我们强多了,收获也更多。一天干下来,脸早成了泥灰色,浑身是泥土灰尘麦草,与汗水搅和一块像个泥人。整个麦假,每日都在咬牙坚持着,就这样坚持干了好多年。</h3> <h3>《未完待续》</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