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拔麦

随遇而安

<h1 style="text-align: left;">  端午节到了,总想要写点什么,又不免蹈入汩罗屈原、艾草龙舟、雄黄粽子的窠臼。晚饭见到餐桌上馒头,灵光电曵一闪,何不写写四十多年前的一段经历,就有了这个题目:端午拔麦。发到群里,可能唤起同学们的一些回忆。</h1><h1> 那是下乡的第二年,文革的高潮已过,批林批孔还未波及农村,政治环境稍显宽松。同学们都能记得,当时的农业生产活动,是与社会上的政治运动密不可分的。在紧绷着的阶级斗争这根弦上,农民、生产队种什么,怎么种,都与政治联系在一起。</h1><h1> 那年春节刚过,队上社员就议论:几年都不让种麦子了,今年能不能种点,过年包顿饺子。麦子在咱那地方很少种,一是属细粮,且产量低,二是麦子娇性,贪肥怕旱,粪肥跟不上,只长杆不结籽粒。上面要求种的粮食作物是高粱丶玉米,种谷子、大豆是解决牲畜饲料和必须完成上交的油料。</h1><h1> </h1> <h1>  农民有农民的狡黠。趁着那年上边对春播限制不严,我们几个队里核心人物一核计,偷着种点麦子,就种十来亩,一亩打二百斤,满打满算也就收两千来斤,全队一百七、八十口,每人能分上十来斤,即使上边知道了也不能太追究。</h1><h1> 我和会计套车去黒山那边,换回了麦种。没到清明,地才化不到一拃深,春寒料峭中麦子播下了。种这茬麦子下了大本钱,地里铺了厚厚一层肥,垅沟都盖平了。</h1><h1> 播下了希望,种下了企盼。为那即将分到手的麦子,社员们不用督促,精心莳弄,象眷顾自家襁媬中的婴孩,看着它破土发芽,分孽抽穗,由绿变黄。麦子生长期短,转眼到了农历五月(那年闰四月,端午节是6月下旬),麦子稔熟了,金黄的麦穗,晶莹的籽粒,在仲夏灼热阳光照射下,绚丽眩目。</h1> <h1>  拔麦那天是端午节。不同于其它小麦产区用镰收割,咱们那用的是原始方式,把麦子生生连根拔起。</h1><h1> 拔麦是最吃力气的活计,当地俚语四大累:拔麦子、脱坯……忝列首累。那天起大早,全队劳力都去了麦地,一人把两垅,双手攥住一撮麦子,竭尽腰丶臂全力拔出,在脚内侧上磕掉根上的泥土,拔上十几撮,捆成一綑。麦杆腻滑,拔时必须全力攥住,摒吸使劲,一趟麦子拔下来,手上浸满血泡。烈日下的麦芒尖犀,扎得手臂、脖颈、脸庞道道血痕,汗水淌下,蜇得钻心疼痛。</h1><h1> 拔麦很有技巧。在我使蛮力拔时,瞅见旁边的老庄稼把式,不慌不忙,左、右手分别在下梢攥住一把麦杆,不是垂直向上拔,而是向后扽,轻松地就薅下来了。然后略一直腰,左右开弓,在脚内侧磕掉泥土,动作一气呵成,不似我等笨拙。</h1><h1> 天黑前,麦子拔完了,装车拉回早就碾压好了的场院,连夜打场、扬簸、装袋、过称。我掌的称,収了两千三百斤。</h1><h1> 第二天,全队每户都分到了麦子。人们象过年似的兴高采烈,大人孩子都聚到场院,一片欢声笑语。那情形回忆起来还历历在目。</h1><h1> 那年后再没种麦,也就再没拔麦了。</h1><h1> 转瞬四十多年,现在人们生活富庶,不再稀罕那几斤麦子了。过去年代的艰辛,就连我们这些亲历者也都逐渐淡忘,可我仍记着那年端午拔麦。</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