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中的端午节

罗文

　　明天就是五月初五，旧时老辈们都经历过赛龙舟、悬艾叶菖蒲、吃粽子、佩香囊、喝雄黄酒等风俗，以此来纪念爱国诗人屈原。可到我们这辈，很难看到这些个老传统了。笔者借端午假期原本带着老婆和小孩去公园玩，结果路上堵车不说，到了地方更是没位置停车，进公园后发现人挤人的，只得草草收场回家。虽说没有玩好，但总要吃点好的吧，买了点粽子在家蒸着吃。话说到这里，笔者今天就讲红楼梦里的端午节，红楼梦中前八十回描写端午节的约有三、四处，其中从二十四回到三十一回写了一年中一个端午节前后发生的事，用这么多回写一个节日，足见这个节日多么重要。特别是发生在端午节前后的一系列事件意义非常重大。

曹公在书中第二十四回第一次涉及到端午节，此回回目是"醉金刚轻财尚义侠，痴女儿遗帕惹相思"，讲的是：贾芸为了能在贾府内谋得一点差事做，就去找他的舅舅卜世仁佘麝香、冰片，准备在端午节的时候给王熙凤送礼，让凤姐给他一个差事，但是卜世人没有同意。贾云的街坊倪二反倒很慷慨借钱给贾芸，让其买到了这份端午节的"薄礼"，他给王熙凤送礼后，使他在贾府里谋得了在大观园监种花木的差事，可巧怡红院的丫鬟小红不小心把手帕丢在大观园里，当贾芸到怡红院种树的时候正好捡到了小红的手帕，当贾芸得知手帕是小红的之后就拿去还给小红，结果两人一见钟情。此回非常精彩，我们看看原文：

卜世仁道：「怎么这么忙？你吃了饭去罢。」一句话尚未说完，只见他娘子说道：「你又糊涂了！说着没有米，这里买了半斤面来下给你吃，这会子还装胖呢。留下外甥挨饿不成？」卜世仁道：「再买半斤来添上就是了。」他娘子便叫女儿：「银姐，往对门王奶奶家去问：有钱借几十个，明儿就送了来的。」夫妻两个说话，那贾芸早说了几个「不用费事」，去的无影无踪了。

我们从这段舅侄的对话不难看出，贾芸的父亲在其很小的时候就去世，未留下资产，贾芸虽穷困但为人还算有志气，卜世仁虽不肯借，却还想留自己外甥吃了饭再走，还有疼惜外甥之意，希望他能有出息，却不料其舅母全为外人，装腔作势不肯借。卜世仁为何不肯借？其实曹公起名就告诉了我们，"卜世仁"谐音"不识人"，很明显贾芸的舅舅和舅母看不起这位侄儿，他们认为借钱给他了，肯定有借无还的。如若他们知道贾芸将讨得贾家的差事，今后还将接管元旦放礼花之类采购活儿，当侄儿的肯定会照顾舅舅生意的，可这位舅舅却"不识人"。这里是曹公的一种写作手法，一个伏笔，八十回后定有交待的。我们接着看下面的原文：

这倪二是个泼皮，专放重利债，在赌博场吃饭，专爱喝酒打架。此时正从欠钱人家索债归来，已在醉乡，不料贾芸碰了他，就要动手。贾芸叫道：「老二，住手！是我冲撞了你。」倪二一听他的语音，将醉眼睁开，一看见是贾芸，忙松了手，趔趄着笑道：「原来是贾二爷。这会子那里去？」贾芸道：「告诉不得你，平白的又讨了个没趣儿。」倪二道：「不妨。有什么不平的事告诉我，我替你出气。这三街六巷凭他是谁，若得罪了我醉金刚倪二的街坊，管叫他人离家散！」

这段"倪二"出场，很形象吧！描写的多么到位"你瞎了眼，碰起我来了"，那这位倪二到底是谁呢？曹公起名已经告诉我们了，倪二谐音"拟二"，比拟的是水浒中的"武二郎武松"。武松何等性格啊！急侠好义、嫉恶如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不是侠义之士啊！红学界称之为"红楼四侠"之一，（冯紫英，柳湘莲，倪二，蒋玉菡，笔者这里不详述），那么如何看出倪二的侠义呢？各位请看曹公用笔，在借出银两的过程中，贾芸说要写了文约来，他大笑道："不过是十五两三钱银子，你若要写文约，我就不借了。"何等侠义啊！这侧面说明倪二对街坊贾芸的为人非常了解的，贾芸主动要写借据就是有德之人的一种表现，而不久贾芸就得到了差事，如数还了倪二银两，也更加证明了倪二的眼光。曹公这里草蛇灰线的用笔方法，让笔者感叹！还是那句话八十回后还将有倪二故事的。这钱也借到了，贾芸是如何谋到差事的呢？下面很精彩，请看原文：

　　凤姐正是办节礼用香料，便笑了一笑，命丰儿：「接过芸哥儿的来，送了家去，交给平儿。」

这段对话就直接提到了端午节了，说到凤姐正在办"节礼用香料"，为何贾府要采购香料啊？很明显，快到端午节了，贾府需要置办一些过节的物品，而端午节是华人的传统节日，一直以来都是有吃粽子、佩香囊、插艾叶的习俗，其中配香囊一般是在香囊内装的都是具有芳香气味的中药，又叫香袋、荷包等，用五色丝线缠成的，有用碎布缝成的，佩在胸前，香气扑鼻。这些随身携带的袋囊，制作精致，是端午节特有的民间艺品。这里贾芸非常会讨凤姐开心，几句对话将贾芸性格刻画到位。那么大家想想这样一位伶俐之人！为何这样平庸呢！我们回顾一下曹公书中如何表述贾芸的：

"只见旁边转出一个人来，"请宝叔安".宝玉看时，只见这人容长脸，长挑身材，年纪只好十八九岁，生得着实斯文清秀，倒也十分面善。

请看这里怎样描述贾芸啊？"生得着实斯文清秀，倒也十分面善"，描写的外貌多好啊，甚至比宝玉还看着年轻，"你倒比先越发出挑了，倒象我的儿子"，那么曹公为何起名"贾芸"呢？他的用意是什么呢？这名字看起来并不谐音啊！"芸芸"泛指无知无识的人。"贾芸"就是"并非无知识无才华之人"，又有舍己芸人之说，指这贾芸很轻视自己，虽有好的才华，但自己未加利用，看重别人可却轻视自己。那么这里如何描写贾芸有才华了？请看他与凤姐后面的对话多伶俐。

「芸儿，你竟有胆子在我跟前弄鬼！怪道你送东西给我，原来你有事求我。昨儿你叔叔才告诉我，说你求他。」贾芸笑道：「求叔叔的事，婶娘别提，我这里正后悔呢。早知这样，我一起头儿就求婶娘，这会子早完了，谁承望叔叔竟不能的！」

请看这里贾芸的应变能力多快啊！多会说话啊，唯有这样的情商才能在精明的凤姐这里谋得了监种花木的差事。曹公此回借端午节巧说凤姐置办香料机会趁机大肆收礼敛财，实则为今后大观园没落留下伏笔。第二次涉及端午节的描写在第二十八回，请看原文：

　　曹公在书中第二次涉及到端午节的描述在第二十八回，此回回目是"蒋玉菡情赠茜香罗，薛宝钗羞笼红麝串"，讲的是：元春命清虚观打醮赐物，独宝玉和宝钗两人所赐物品相同，因此黛玉不悦，宝玉百般解释心里再无别人。可当宝玉看到宝钗取下红麝串子的时候，见到宝钗天生丽质，不觉得看痴了。本回关于端午节的描述却是少之又少，仅写端午节将至元春打发夏太监赏赐端午节的礼物：

"只见上等宫扇两柄，红麝香珠二串，凤尾罗两端，芙蓉簟一领。"宝玉见了，问‘别人的也都是这个？’袭人道：‘老太太的多着一个香如意，一个玛瑙枕。太太、老爷、姨太太的只多着一个如意。你的同宝姑娘的一样。林姑娘同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只单有扇子同数珠儿，别人都没了"宝玉听了，笑道："这是怎么个原故？怎么林姑娘的倒不同我的一样，倒是宝姐姐的同我一样？"

这次的端午节礼物在红学界真可是非同小可！因为林黛玉获得的东西和三春一样，但是给宝玉和宝钗的礼物品种多，其中还有一样特别的"芙蓉簟"，这是一种用细竹编成的上有芙蓉花图案的席子，前面三样都是成双，只芙蓉簟是一领，为什么？因为是双人用的。元春的用意不言自明，带有指婚意向，好像是她主张宝钗嫁给宝玉。她单独把宝玉和宝钗的礼物赐成一样，引起了贾府内的当事人和相关人的极大震动,可宝玉却不领情，同时在红学界喜欢黛玉的人往往会解析第三十六回宝玉梦中的一句喊骂，即"和尚道士的话如何信得？什么是金玉姻缘，我偏说是木石姻缘"，以此说宝玉对宝钗无爱情，但曹公在本回末却留有伏笔，说宝玉看到宝钗的肌肤发呆。我确信曹公不会随便用笔，相信在八十回之后宝玉与宝钗将有所不同。金玉姻缘的典故出处笔者今后在宝钗判词中详述，在此回曹公借端午节元春赐物，引出宝玉、黛玉、宝钗三人爱情与婚姻的对立面，实则为今后人物故事发展作出铺垫，相信八十回后有更加精彩的故事，可惜啊！笔者今天是讲端午节，还是言归正传吧，曹公第三次涉及端午节的描述在第三十一回，这一回也正好讲贾府过端午节，我们看看原文：

　　第三十一回中描写端午节的笔墨虽然不多，却把端午节所涉及的民间习俗都写上了。原文如下：

"这日正是端阳佳节，蒲艾簪门，虎符系臂。午间，王夫人治了酒席，请薛家母女等赏午。"

"蒲艾簪门"和"虎符系臂"乃是端午的习俗，"蒲"是菖蒲，有香气，生于水边。"艾"是艾蒿，茎叶有香气。"蒲艾簪门"就是将蒲艾插在门上，以驱赶蚊蝇、虫蚁，含有驱邪、辟邪的意思。"虎符"是古人辟邪护身之物，人们用绫罗布帛等制成小虎形，缝缀儿童臂上，认为可以避恶消灾。"赏午"也为端午之习俗，即端午节午间，须饮雄黄酒，吃桃、桑葚、樱桃、粽子等，欣赏石榴花等端午时光，无论富家贫家，互相宴请，这一切活动，统称"赏午"。贾府经过从初一元春赐物到初五为端午正期足足五日，到了初五王夫人摆酒席请家眷可大家经过前几日的矛盾都没有了兴致过节。但我们从描述可以看出古人是怎样过端午节的，给我们描绘了世俗生活和贵族的文化生活画卷，是旧时贵族生活习俗客观写照。《红楼梦》中描写的饮食多达186种。特别在端午节期间的饮食和习俗别具特色。下面列举一下：

1、粽子

端午节吃粽子，是至今仍在延续的节日习俗。《红楼梦》中吃粽子的情节是由黛玉开玩笑似的提到："黛玉笑道：‘大节下怎么好好地哭起来？难道是为争粽子吃恼了不成？"。

2、酸梅汤、

酸梅汤是民间传统饮料，《红楼梦》喝酸梅汤的情节是："袭人道：‘老太太给的一碗汤，喝了两口，只嚷干渴，要吃酸梅汤"。

3、 打醮、看戏

打醮是指道士为人做法事，求福禳灾。打醮有祭祀、祈祷平安的内容。贾妃就是令贾府打平安醮，正是"享福人福深还祷福"。至于看戏，也是贾妃的命令。"袭人道：‘昨儿贵妃打发夏太监出来，送了一百二十两银子，叫在清虚观初一到初三打三天平安醮，唱戏献供’。"贾母等人看的三出戏是：《白蛇传》、《满床笏》、《南柯梦》。虽然《红楼梦》中所提到的戏曲是作者有意安排暗示贾府命运的，但其中涉及戏曲之多，足见戏曲艺术在当时的流行程度。

4、"蒲艾簪门，虎符系背"

蒲艾插在门上，以驱赶蚊蝇、虫蚁，含有驱邪、辟邪的意思。"蒲艾簪门，虎符系臂"。简单的八个字，却道尽了端阳节的节日风俗。

5、斗草

斗草是古代民间游戏，以农历五月初五最盛，《红楼梦》中也多次提到了斗草这一游戏。"袭人四顾一瞧，说：‘才在这里，几个人斗草玩，这会子不见了"

端午节午涉及了我国历史，民俗生活，民间工艺，书法，剪纸等蕴含了深厚广博的历史和文化内涵，是我国珍贵的文化遗产，是我们民族的智慧和文明的结晶。而在《红楼梦》中，关于端午节的内容虽只有很少的篇幅。但就是这惜墨如金的篇幅，却引出了贾宝玉、林黛玉和薛宝钗，三个最主要人物之间感情纠葛、性格转变的大关键，明写端午风俗，暗写女儿节。

参考文献

[1]脂砚斋重评石头记；曹雪芹
[2]刘心武解说红楼梦；
[3]百度文献 网络文摘；
[4]红楼梦所见节日风俗之端午节 李 琴 2015年第2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