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苍山雪,洱海月。那是梦中的大理。</h3><div>本应在三月三这个飞花点翠的节令,才最有理由走近这座情色相映的古城,只是苦于没有机缘,季节被我一再推迟,直到秋风乍起。</div> <h3>火车在高原上喘息着,像病人一样行走得十分缓慢,三百多公里路竟走了整整一夜,抵达下关车站时,天色即将微明。宽敞的马路和古典的楼阁在雾中隐隐约约。街灯睁着睡眼,伴着我疲软的脚步声闪闪烁烁。</h3> <h3>此刻,我仍在半梦半醒之间,刚刚打了个呵欠,就被塞进了去大理古城的巴士。不到半小时,巍巍苍山便清晰可见,曙色下,光滑的石板路已被我踩在了脚下。</h3> <h3>这是一座令人惊喜的城,他的额上闪着银质的光。一入城门,就能看见白花花的银器和银饰,摆满了每一条街巷、每一间店铺。在游客眼中,这里是“卖银”者的天堂,而在我看来,这里更像是一个小小的艺术王朝。顽劣的石头和贵重的金属,在工匠们手中千变万化,变化出无数种让你掏腰包的姿势来。</h3> <h3>当然,不掏也行,随便走走看看,也没有那一锭银子或石头会拦住你的去路,因此,你可以自由地穿行于银子和石头之间,尽可能将它们看做是天外飞仙,而陈放在货柜上的,不过是它们跌落凡间的影子。天花乱坠的影子站起来便成了艺术。它们兵佣一样布满了整个古城。</h3> <h3>大理古城始建于明朝洪武年间,看上去确实比大理古国年轻了许多,更没有南诏王国的城阙那么衰老。它的质地似乎更接近于童话而不是现实。不大不小的城郭,方圆十几里,却稳稳地阻挡了俗世的洪流,将这里的一方天地筑成了世界之外的世界,人间之外的人间。</h3> <h3>古城中的商品同样是琳琅满目,但每一件商品都不具备世俗的实用性,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对生命的礼赞与修饰,即使不能购为己有,但至少也能用目光来分享。</h3> <h3>这是一座远离了柴米油 盐和芝麻谷子的城,到处都是银子却不显珠光宝气,到处都是人群却不嫌凌乱繁杂,所有堆砌在羊皮画上色彩,所有回旋于城内的市声,都在一点一滴地加深着苍山的神秘感,让你的游兴逐一演变成生命的情调。</h3> <h3>雄性的大理古城以武侠的英姿,将通往俗世的路剑一样地仗在腰间,过客们途经于此,都禁不住要下马参拜。当然,不参拜也行,随便昂着头从哪一扇城门溜进城去,也不会有任何一道剑影指向你的眉心。</h3> <h3>只是,每当你仰望城楼上凌空的飞檐和低垂的云絮,你就会对古城的威仪产生出莫名的敬畏,仿佛它的背后永远伫立着一位旷世英杰,他的每一种姿态都是为了配合你的到来,而他预设的每一种结果都是要将你征服,除非你执意要躲避他,执意要放弃这一段精彩的访程。</h3> <h3>可以确认,大理古城不是梦开始的地方。从苍山上离家出走的清泉,在走完了一大段山路之后,无意间误入歧途,被人固定在坎儿井一样的石渠中。</h3> <h3>泉水有形有色地在城内迂回、奔突,虽未能逃出囚笼重返自由,却在此滋人润物,制造了“家家有水户户花”的独特景象。常有水调歌头般的捣衣声,在石墩上起起落落,将浮云捣碎。</h3> <h3>常有脸上长满青春豆的白族少女,身穿与蓝天白云十分近似的衣裙,徘徊于石板街头,你根本不知道她们是在散心,还是在人流中寻找机缘。但此时只要你在她们面前稍事停留,就一定会落入她们美丽的圈套。</h3> <h3>不知不觉,在“金花”们亲切的簇拥下,你被拉到了相机镜头面前,这时你只需那么傻傻的一笑,便足以将一辈子的清愁化作两枚绯红的酒窝。等你掏钱赎回自己的笑容时,你才会恍然想起:原来你正处在梦境与现实的结合部位,一脸傻气,傻得就像一只快乐的山羊。</h3> <h3>是啊,大理古城恰好就在梦境与现实的结合部——在半醒与半梦之间,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千年的风花与万年的雪月,都在衣襟和水袖上挥动。如果它睡去,那它就是城楼上翘起的琉璃;如果它醒来,那三月街上激荡的情歌,就必定是它。</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