粽子

若然（素素）

包粽了。

没有鲜竹叶，只能超市买晒干的回来浸水发泡。老家临近端午农贸市场就开始有人摆地摊卖翠绿的叶，在外邦没有，用即摘竹叶包粽千真万确要好吃多。

包粽的动力既不是诗也不是远方，而是粽子里面那几枚五花肉。

五花肉是粽的灵魂，切成厚薄均匀的五花肉，浸泡在糖、酒，腐乳汁中安静过夜，第二天启用时裹在其他食材的中心扎紧去煮，熟后的粽子有一种远离庖厨的仙气。

这仙气一部分来自竹叶自身的清香，一部分来自烟火人间的五花肉。除去粽衣，筷子一撬，肥嫩，软糯，晶莹剔透的五花肉和其他配料散发着多重味道，其他食材各在其位，只有五花肉充分吸收谷物蛋白又沐浴着植物地气早已羽化成仙。

吃一个塞满五花肉的粽子是我每年端午最大梦想。以前在家，都是四姨包给我，尽管我旁敲侧击好些年还是不能如愿吃一个清一色五花肉粽，但比起给别人的粽子，给我的，已经塞多一两枚肉，四姨说，全是五花肉的粽子不是好粽子。

白吃了那么多年的福利，前年断炊了。离家的孩子就是苦，离家的孩子没粽吃，离家的孩子嘴馋了要自己包。

去年包粽，翻前年朋友圈自己发的图看配料；今年包粽，翻去年朋友圈按图索骥，但最后还是去问我姨，毕竟自己业务不熟，一年才一次的活，果然就问出图片没有的细节。四姨说，你不回来又自己在学，我就只管你妈了。

我妈真是个福人。这话是我姨说的，她说，你妈什么都不会，但照样什么不缺，养你们也不费劲，但我姨并不知道我内心多么渴望我妈能看到她生我并不比生个男孩差很多。有段时间我很想学我妈的福气做甩手掌柜，但我发现，福份这东西是修的，学不来。

我也一直很想理直气壮有什么事就打电回去问我妈，可惜她在我懂事的时候就停止成长，仿佛我和她换了位置。我妈比我姨大许多，也仿佛她永远只是我姨的妹。包粽做菜粿卷粿肉这类潮汕媳妇过节要做的家常我是甭指望从她口中问出个啥。

我很相信一句话：一个人要有才能给，不是他不想，而是一个人不可能给别人他身上没有的东西。

一个人要自己包粽才知道粽虽好吃，但做不易！之前懒，直到落在他乡才后悔没一技傍身，有人手把手教和磕磕碰碰自己摸索真是天上人间。

还好吃货的一颗红心也是进步的阶梯。见多了也知道一个粽从诞生到落肚分四个步骤：备料；包；煮；吃。其他三个一学即会，唯有包，一字百难，要包得不漏米，要包得紧实不破皮，要包得有棱有角四面玲珑，要包得粽子像它应有的模样，难！

每次包粽前我都会去百度扫几眼攻略，那些视频里的动作仿佛给人神力，跟告诉你怎样把大象装进冰箱：一开冰箱门，二把大象塞进去，三关门这类苍白的做法一样，看了无济于事但安慰人心，不做，什么都不会，去做，有可能会好。

理论荣耀的大旗归于他人，艰难的实践归属自己。

今年第三次包粽，跟前两次一样，都是要结束才有些些手感。各地包粽都有祖传秘方，从形状到包扎的习惯，有的用莲叶包成长方形，比如中山这里。今天网上看到一种做法，不用任何外物，用大号的钢针扎进粽肉，针眼穿过捻细的竹叶的尾巴，拉紧，粽子瞬间扎实圆满，全程只用一张竹叶，看那手法，没十年八载学不来；也有教用棉纱扎粽的，比起草绳应该更方便，但我还是认为，习惯就是基因里传承的血脉，不能自卸。

今天煮好粽子带几个去学校给孩子，他吃完问我，还有吗，我说咋了，他说好吃，希望我带多几个给外地的同学，他们想吃但没有。我说好。

有人包粽，有人爱吃，世间至乐，不过如此。

2017年端午前夕

泡水中的糯米。忘了拍张洗好的，加五香粉的。

煮好的花生，还没沥水。

剥好的鸟蛋。一定要留多几颗预防自己偷吃，我打算包四十个粽，但煮两盒四十八颗蛋。

炒好的虾米。

以及爆香的香菇。

不用解释，是蒜。

揭阳阿喜干面家的腊肠。

腌隔夜的五花肉，卖相不好，但有主角光环。

勉强成型的粽。

煮熟。

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