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1)进厂</p><p class="ql-block"> 1970年12月我初中毕业后,因为不满十六周岁,在家待业到1971年9月,学校分配我到德州齿轮厂当工人。</p><p class="ql-block"> 那是工人阶级领导一切的时代,能当工人,特别是大企业的产业工人,是那个年代青年人向往的工作。</p><p class="ql-block"> 到学校领取了入厂通知书之后,我们同班的几个同学一起,骑着几辆旧自行车,当时,好多家庭都没有自行车,所以,每辆车上两个人,一路谈笑风生,到各自的工厂报到。</p><p class="ql-block"> 我去报道时还有个小插曲,就是我在文革时改了名字,其实就是去了名字中间一个字,把王志强改成了王强。厂里负责新工人报到的同志说:“你的报到证上的姓名与户口不符啊”,我的同学们都说就是一个人,最后,把报到证上的名字中间加了一个“志”,也就报上名了。从那时起我叫了两年多的王强就又改回了王志强,在那个年代改名字就这么容易。所以,好长时间有好多老熟人都还是叫我王强。</p><p class="ql-block"> 入厂后厂里组织集中培训,我们一批进厂的共五十个人,培训时间不长,但是,给我们留下的印象挺深。我们绝大多数是十六岁,按现在来说还是孩子,多数在学校读书呢,在那个年代,好像到了十六岁就应该参加工作,挣钱养家了。如今,有些人还说美国十八岁就要自立,我们那时十六岁就帮着养家了,比老美强多啦!</p><p class="ql-block"> 经过入厂培训,我们就被分配到各个车间,我和寇军被分到了机修车间(四车间)。许培农分到了三车间,我们三个是发小,和培农是同院(市委家属院),和寇军是幼儿园和初中都是同学,我们都是世交,能在一个厂工作,真是缘分不浅啊!所以,有空我们就在一起,海阔天空的聊,胡打乱闹的疯,但是,多数时间还是谈工作,聊人生,话未来。</p><p class="ql-block"> 进了四车间我被安排学车工,师傅是青岛技校毕业的于钦佩老师。于师傅比我大九岁,我是他在齿轮厂带的第一个徒弟,也是最后一个徒弟。</p><p class="ql-block"> 于师傅性格直爽,仗义执言,乐于助人,技术精湛,对我要求既非常严格又十分关心,既是严师,又是益友。尽管如此,十六岁的年龄,连续上两个班,当时叫“上连班”,夜里困的实在受不了,当我打瞌睡时,正在干活的于师傅,就用车刀敲两下床面子,我就又精神起来,站在车床旁边看师傅干活的那几天,是最难熬的日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当兵时许培农和寇军送我的合影)</p> <h3> (2)师傅</h3><div> </div><div> 记得我下车间没几天,师傅就让我开始操作了。第一次手握摇把,看着自己磨的车刀,把飞转的工件,切下带卷的铁屑时,心中的激动,至今记忆犹新。因为,终于熬过了光站着看师傅干活的日子。</div><div> 我们车间一起进厂的学员,学车工的人最多,我的师傅最年轻,还是个没有结婚的小伙子。他从青岛技校毕业,分配到了德州齿轮厂,从美丽的海滨城市来到落后的鲁西北小城,当时他与同时分来的同学们都有被发配的感觉。</div><div> 于师傅进厂时间也不算长,由于是技工学校毕业,师傅又专心钻研技术,他的技术水平真的不低于一些老师傅,车间老主任王成志,经常把一些技术含量比较高的活,分配给我师傅干。</div><div> 每次王主任安排师傅比较难的活,于师傅总是不愿意接受,总说这活我个二级工干不了,车间里有不少级别高的老师傅,你让他们去干吧。王主任每次都板着脸说,少废话,就是让你干,还得保质保量的完成任务。</div><div> 尽管师傅口头上说不愿意干,其实,主任把难干的活交给他,别提他有多高兴呢。</div><div> 我师傅每次都会把活干的很漂亮,老主任也特别喜欢我师傅。</div><div> 师傅常对我说,咱们当工人的,就要把技术学精,把活干漂亮,这就是工人的本分!</div><div> 离开齿轮厂后,无论在什么工作岗位上,我始终把师傅的这句话牢牢的记在心里。</div><div> 老老实实做事,清清白白做人,是我进入社会后就树立的人生信条。这与我进入社会的第一步,进了一个好工厂,遇到一些好领导和好工友,特别是遇到一位好师傅,有着很重要的关系。</div><div><br></div><div><br></div><div>(师傅调回青岛时的合影)</div><h3> </h3> <h3> (3)政治学习</h3><div> “抓革命,促生产。”,是我们进厂后,听到最多的一句口号。</div><div> 在那个年代,我对这句话理解,抓革命就是政治学习,促生产就是加班加点。每天下班后都要学习,当时叫政治学习,这就是抓革命的体现。</div><div> 政治学习的内容,绝大多数是读报纸学文件。</div><div> 印象最深的是,由于电力不足,当时的词叫“限电”,我们车间也要上“三班儿”,就是下半夜上班,早晨下班。这也是“促生产”的体现吧。</div><div> 下班后照样要“政治学习”,这是最难熬的时间。有好多工友听着听着就睡着啦!</div><div> 群众是真正的英雄,这是当时一句最鼓舞人的口号。</div><div> 我忘记了是哪位英雄发起的,政治学习之前,先活动一会儿体育项目。先是有杠铃和哑铃,后来陆续增加了单双杠,爬杆,秋千。</div><div> 我们车间前面有一排大杨树,这些自制的体育器材,有好多都建在大树上。</div><div> 政治学习前,工友们都坐在大树下,看着各路英雄大显身手。</div><div> 蔡先立师傅是举重冠军,我当兵后谢万杰还给我写信,说他和张义发都超过了蔡师傅,举过了100公斤。</div><div> 寇军的爬杆无人能比,堪称杂技演员,会做好多杂技团专业演员的动作,不时会引来阵阵掌声。这时的寇军,会更加卖力的做着更惊险的动作。现在回想起来,爱显能的毛病,是不是从那时候养成的?解释权在寇军,我只是猜测而已😄</div><div> 那时候尽管文化生活匮乏,我们却过的很快乐。</div><div> 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div><div> </div><h3> (我和好友谢万杰摄于运河胜利桥)</h3> <h3> (4)工资</h3><div> 我们是九月底进厂,当时厂里每月的四号发工资,按国家规定,国营企业先发工资后干活,下半月进厂发半月工资,所以,进厂还不到十天,就发了一个半月的工资,拿着第一次领到的工资回家,交到父母手里,心里别提多高兴啦!我也可以挣钱养家了,不在家里吃闲饭了。</div><div> 从那时起每月发了工资都如数交到家里。直到当兵后,第一次发津贴,手里拿着六元钱,想起了以前每月都给家交工资,只叹忠孝不能两全啊!</div><div> 当兵的第一年年底,我给家里寄了20元钱,这是从一年的76元津贴费里节省出来的。妈妈回信说今后别往家寄钱啦,家里的钱够用。</div><div> 如今我的外孙女都上小学二年级了,每逢节假日和寒暑假,回德州来陪伴我们,昨天晚上女儿给我们买了个空气净化器。</div><div> 我想,这也是一种传承吧!</div><div> </div><h3>(好友隋赵军在胜利桥合影)</h3> <h3> (5)机床</h3><div> 上世纪七十年代,我们德州齿轮厂,在山东省也是榜上有名的企业,据说全省的农用齿轮,主要由我们厂生产。</div><div> 当时厂里有几台先进机床,是我们引以为傲的谈资。一台剃齿机和磨齿机有专门的车间,还有一台日本进口的高速插齿机,放在三车间,刚进厂的时候还专门去参观过。</div><div> 我们机修车间机床种类比较多,车、刨、磨、铣等各类机床有十几台,刚进厂时,第一次看到这么多机床,真有点儿刘姥姥进大观园之感。</div><div> 铲床是我们车间的宝贝,主要加工滚齿机的刀具,能看出它格外受到呵护,润滑油和润滑脂都是专用的。</div><div> 我进厂后最先学的车床型号是C628,是我们厂里最大的车床,十六岁的我,更换卡盘(三爪、四爪)非常吃力,起初师傅怕我扭了腰,总不让我弄。不长时间在师傅的指导下,自己也能独立更换卡盘啦,心里别提多高兴了。</div><div> 车间里有一股特有的味道,过了好多年,我在振华玻璃厂工作时,有一次去机修车间,走进车间多年没有闻到的味道扑面而来,顿时感到十分亲切。</div><div> 五年多的工人生活是终身难以忘怀的!</div><div> </div><div> (我的初中同学当年多数是工人)</div> <h3> (6)传承</h3><div>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的齿轮厂,是德州地区八大企业之一。四十多年后的今天,屈指算来剩下没几个了,多数的企业已经消失在市场经济的大潮中啦!</div><div> 齿轮厂能够坚持到今天,肯定有各方面的原因,而建厂初期从机床厂调过来的一批骨干力量,为齿轮厂的发展壮大,起到了很大的作用,甚至可以说是决定性作用。至今机床厂和齿轮厂依然存在,尽管也是举步维艰,但还在奋力向前!</div><div> 我们的老厂长和七车间车间主任、生产调度、班组长,都是从从机床厂调过来的。是他们继承和发扬了德州产业工人的优良传统和拼搏精神,并且代代相传,才使得企业闯险滩破难关勇往直前。</div><div> 这就是一个企业能够经久不息的魂!</div><div> </div><div>(我师傅的同学迟克荣调回青岛时的合影)</div> <h3> (7)快乐</h3><div> 在齿轮厂工作了五年还要多一点的时间。那是我的青年时代,也可以说是激情燃烧的岁月。</div><div> 当年有个口号“过一个革命化的新年”。什么节日都冠以“革命化”,以此来调动积极性。</div><div> 忘记是哪一年了,我们照样过革命化新年,加班到夜里12点多才回家。</div><div> 那天夜里,大雪、大雾还刮大风。眼前白茫茫的一片,真的什么也看不见。</div><div> 出了厂门往南走是一条挺窄的小路,路两边都是排水沟,再往外延伸就是农田。</div><div> 我们车间有五六个人一起回家,记得最清楚的有王新华大哥,他是我们车间的“活宝”。他在前面带路,还不时发出各种怪叫声,引得大家哈哈大笑。</div><div> 寂静的夜空里,回荡着我们的笑声、歌声和怪叫声。我们都推着自行车,深一脚浅一脚艰难的往前走,不时因为看不清楚路走到路边的沟里,也会带来开心的笑声和呐喊声。艰难在我们面前变成了欢乐!</div><div> 这就是当年提倡的革命乐观主义!也是当今的年轻人最缺乏的一种精神!</div><div><br></div><div>(我和寇军与师傅合影)</div> <h3> (8)拜年</h3><div> 九月底进厂,通过入厂培训,下车间后没过几个月就是春节了。</div><div> 还差好几天呢,车间里一些大哥大姐们,就开始商量如何到各家拜年啦!</div><div> 因为是挣工资后的第一个春节,我总想用自己挣的钱,给家里置办点儿年货。</div><div> 那个年代啥东西都凭票供应,要想买点儿稀罕东西还真不容易。记得我跑到南小市儿,买了几根黄瓜和一斤韭菜,带回家后给五口之家带来了欢笑,特别是我六岁多的小妹妹,高兴的只鼓掌。</div><div> 初一早晨起了个大早,先到厂里,去给住在厂里的老师傅们拜年。几家转下来,我们的拜年队伍就快二十人啦!</div><div> 然后,车间里的这帮年轻人,骑车自行车,你追我赶,有说有笑,开始了拜年大游行。</div><div> 中午也没回家吃饭,也忘记在谁家吃了几个饺子,直到天黑了挺长时间,才拖着疲惫的双腿,恋恋不舍的各回各家了。</div><div> 那时的春节,没有这么多的美味佳肴,没有高档烟酒,更没有高级轿车和豪宅。有的是纯真亲情和友情,有的是满足和快乐,真的很怀念那个时代!</div><div><br></div><div>(一起参加“拉练”工友)</div> <h3> (9)朋友结婚</h3><div> 大概在我们入厂两三年的时候,从锻工车间调过来一个叫葛东明的工人,安排在我们一个班组学钳工。葛东明是因为工伤,失去了一个手指头,厂里照顾他,就调到了我们车间。</div><div> 葛东明比我大几岁,很健谈,善交际,很快就和我们混熟了。</div><div> 没多长时间葛东明结婚,我们车间好几个年轻人去给他帮忙,自然也少不了我。</div><div> 那时候结婚多数都不办宴席,时兴旅行结婚,两个人领了结婚证,到北京、天津去旅行几天,回来上班第一天,带几盒烟和一包水果糖,大家热热闹闹的抢喜糖抽支烟,就算结完婚了。</div><div> 葛东明家在靠近郊区的地方住,父母是德州老住户,挺讲究结婚的老风俗,在家里办喜宴招待亲朋。</div><div> 我们一大早就到了他们家,当时的喜宴都是在家里做,除了厨师以外都是亲朋好友帮忙。我记得分给我的任务是洗菜,开席后负责上菜上馒头。</div><div> 葛东明的媳妇是我同学的姐姐,锻工车间的工人们挺能闹,把新媳妇围在中间,你推我搡闹新房,还有个名字叫“逛煤球”,不一会儿,新媳妇就快吐了,我们车间几个小伙子把门推开,冲进屋里才把新媳妇救了出来,藏到了邻居家,直到天黑,闹洞房的都走了,新媳妇才敢回家。</div><div> 我们忙了整整一天,晚上回到家都快十点了。</div><div> 尽管很累,但是,真的很开心。</div><div> 每当想起这些往事,心里总是甜滋滋的,多想再回到当年啊!</div><div><br></div><div>(和两位好友在人民公园合影)</div> <h3> (10)师傅调回青岛了</h3><h3> 1974年冬天,我的师傅终于调回青岛了。 师傅是第一个调回青岛的,他既高兴又恋恋不舍。师傅非常重视友情,他真的难舍这些患难与共的朋友。</h3><div> 师傅是在1968年底,从青岛技校毕业,被分配到德州齿轮厂工作的。与他一起分来的有五个同学,从来到德州的那一天起,他们都盼着早一天离开齿轮厂,回到梦劳魂想的家乡,那是美丽的海滨城市青岛。</div><div> 师傅临走前的那个晚上,在我们厂的单身宿舍里,我记得是厂最东面的一排小平房,记不清是谁的宿舍了,房间不大,放了四张单人床,中间是两张条形桌。十来个人,都是师傅的好朋友,当然,也都是我的好朋友。</div><div> 我们围着桌子坐了一圈,喝酒聊天,猜拳行令,好不热闹。有的朋友还喝高了,第二天早上都没起来床,也没去火车站送我师傅,但是,到今天这位朋友还是坚持说这才是感情深的表现。</div><div>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骑自行车把师傅送到火车站,当师傅坐在火车车窗旁,向我们挥手告别的时候,看着越跑越快的火车,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div><div> 师傅调回青岛后,多次回德州与我们相聚,我们也去青岛看望过师傅,但总是聚少离多。</div><div> 如今师傅已经定居新西兰,想见面就更难了。</div><div> 但是,我们的心是连在一起的,师徒之情是不会被大洋隔断的,彼此的思念是永恒的……。</div><div>(有一段精彩的吐酒情节还是让寇军写吧)</div><div> </div><div> </div><div> (师傅调回青岛时工友们送行的合影)</div> <h3> (11) 演节目</h3><div> 当年,齿轮厂在德州也是屈指可数的“大企业”了。</div><div> 厂里文体活动开展的有声有色,组织体育运动会、文艺汇演,在当年是很有影响的。</div><div> 厂排球队打遍德州无敌手,当然,整个德州也没有几个排球队。篮球队尽管不算强,但每年也都参加地区组织的联赛。</div><div> 我们进厂后,大约过了两三年,厂里组织文艺队。寇军的师傅是骨干,战师傅拉了一手好二胡,在德州也是小有名气。文艺队的乐队,我们车间好几个人,除了战师傅以外,有“扬琴演奏家”贾德海,有吹笙的李德生,还有拉二胡的付松阳和寇军。</div><div> 厂里搞文艺汇演,每个车间都要出节目,我们车间出的是《齐赞车间六大员》,这是一个说唱节目,王新华和小芬是男女一号演员。我出演里面的政治宣传员。</div><div> “我是政治宣传员,把毛泽东思想来宣传,党的话儿记心中,千辛万苦不怕难……”,这是我的快板儿词。</div><div> 我们这个节目不但在厂里得了奖,还代表厂里参加了地区文艺汇演。</div><div> 汇演在机床厂俱乐部举行,我们早早的化了妆,兴高采烈的坐着厂里的汽车去那里演出。</div><div> 我们这个节目还去人民剧场演出过呢,这是我们的荣誉,别提多高兴了!</div><div><br></div><div>(第一次登泰山,与好友贾德海、寇军在迎客松留影纪念)</div> <h3> (12)“名人”梁玉嵘</h3><div> 我们近厂后每年都要召开全厂大会,会议在厂里的大礼堂举行,各车间带队参加,近千人的大会也挺壮观。</div><div> 开会前要有挺长的等人时间,在这个时间里,各车间的人还在陆续进场,二车间有个叫梁玉嵘女工,我们是街坊。她性格直爽,泼辣大方,经常会主动上台,为大家献上一首歌。</div><div> 就在前不久,在中央电视台见到了这位梁大姐,她带领全家一起演了一个小品,受到广大观众的赞扬。</div><div> 由此可见,一个人只要有一股精神,再加上矢志不渝的努力,定会取得成功的。</div> <h3> (13)热饭</h3><h3> 车间里有个热饭锅,我们进厂时就有,也不知道是啥时候,是哪位师傅弄的。</h3><div> 这个热饭锅给我们带来了方便和快乐,因为是轮流负责烧火热饭,轮到谁就去每个人的工具箱里,帮大家把带来的饭菜聚到一起,放到大锅里排放整齐,烧大锅加热饭菜,因而也增进了工友们的团结,加深了彼此之间的感情。</div><div> 齿轮厂的职工食堂办的挺棒,以至于我和刘军当兵后,还经常回味起厂里食堂做的粉蒸肉和高丽肉。</div><div> 尽管食堂不错,价格也挺合理,最贵的菜两角五分钱,最便宜的五分钱。但是,有些老师傅还是愿意在家里带饭菜,在车间的大锅里加热,车间里的人们围坐在一起,边吃边聊,有说有笑,亲密无间。</div><div> 忘记是哪一年了,从天津调来一位姓张的钣金工,张师傅是五级工,在车间里算高级工了。</div><div> 张师傅来了没多久,也不知道谁提出让张师傅做个锥型锅盖,这可难坏了张师傅,在一张白铁皮上,划了擦,擦了划,费了不少劲,最后还是做了个上下一样粗的直锅盖。有些老师傅背后笑话他,五级工不会做锅盖。</div><div> 锅盖虽不好看,但比原来盖几块木板强多了。</div><h3> 张师傅和大家一起吃着大锅热的饭菜,直说在车间和大家一起吃饭格外香。</h3> <h3> (14)拉练</h3><div> 我们入厂第二年,按照毛主席“全民皆兵”和“要准备打仗”的最高指示,德州地区组织企业职工野营拉练。</div><div> 当时都是军事化建制,我们齿轮厂是民兵营,车间是民兵连。地区机械局是民兵团,还有纺织、化工等民兵团。浩浩荡荡的大队人马,按照预订的行动方案,每天行军几十里,到了宿营地就住在老乡家。</div><div> 当时我们才十几岁,按现在说还都是孩子。但我们自己感觉就成了正规军,背着用自己的被子打的背包,扛着7.62步骑枪,雄赳赳气昂昂,走在行军的大路上。</div><div> 为了鼓舞士气,还组织了文艺队,在路边说唱。记得最清楚的是京剧团的演员,说快板书《一分钱,一两米》,至今还能记住几句“这一分钱,一两米,全年全国就是五十多个亿,这些钱,如果用在工业生产上……”。</div><div> 走在行进的队伍中,参加解放军的愿望愈加强烈起来。</div><div> 一天行军下来,晚上住在老乡家,地下铺上草就是铺,一间屋子住十几个人,都是十七、八岁的年轻人,睡觉前好不热闹。</div><div> 记得有一天晚上,不知道是谁提议,睡前每人讲一个故事,大家都讲了故事,农家小院儿里不时传出爽朗的笑声。</div><div> 几十年过去了,我还记得当年陈光讲的《王小二飞笔点太原》……。</div><div> 如今回想起来,好像当年的欢笑声还在耳边回荡!</div><div> </div> <p class="ql-block"> (15)锻炼</p><p class="ql-block"> 进厂后就养成了锻炼身体的习惯,早晨起来跑步,有时间就去游泳,下班后去造纸厂的凉水池游泳,那里的水很干净,在当时是很好的游泳场所。</p><p class="ql-block"> 有时候还去一个废弃的车间打羽毛球,偶尔也去打乒乓球,但是,我最爱练的还是单双杠。</p><p class="ql-block"> 有一段时间与厂里有名的“大块”柯星火一起练双杠,学会了负重练习,就是把腰里捆上齿轮毛坯,然后撑双杠,这个办法真灵,不长时间,我一次就可以做六十个“振摆上”了。</p><p class="ql-block"> 为了不间断训练,上夜班时去变电室旁边的双杠练,每天去练的时候,我就把手表摘下来,放到窗台上,练完了带上表,再回车间继续干活。</p><p class="ql-block"> 有一次我把手表忘到窗台上了,干了会儿活,想看表时发现表不在了,就赶紧回去找。</p><p class="ql-block"> 下半夜,天很黑,有些紧张,到了双杠旁边,就看到不远处的草丛里,好像有个人,静下神了仔细看,更像个人蹲在那里。</p><p class="ql-block"> 这时,心里更是砰砰直跳,我弯腰捡起一根铁棍,就像前走去,走了几步就看清楚了,原来是棵小树,气的我用铁棍打了小树好几下,心里想真把我吓得不轻啊。</p><p class="ql-block"> 从那次后胆子就大了起来,无论是当兵后夜间站岗,还是筹建振华玻璃厂,夜里值班巡查工地,再也没有害怕过。</p> <h3> (16)火灾</h3><div> 我们车间的铣床烧毁了。</div><div> 有人说下半夜看到车间里有火光,以为是停电后工人在点火取暖。</div><div> 好像厂里也让车间调查,啥原因造成铣床烧毁,但最后也不了了之。</div><div> 也不知道过了几个月,车间里有人在传说,是别的车间的铣工,趁我们车间下半夜没人,到我们车间来铣猎枪零件,干活时抽烟,把没灭的烟头,丢在了脚踏板的缝隙里,他走后烟头引燃脚踏板,最后把铣床烧毁了。</div><div> 寇军是铣工,烧的就是他每天操作的立铣,他可能会更清楚一些。</div><div> 文革时期企业管理混乱,一台价值不菲的机床烧毁了,也没有查出原因就过去了,我们都觉得挺可惜!</div><div><br></div><div>(这件劳动布的上衣我很喜欢)</div> <h3> (17)加班</h3><div> 我们厂里有军工车间,生产82无后坐力炮。</div><div> 其实,我们的军工车间仅生产炮管、药室和炮尾。炮上的其它零件,由别的工厂分别加工,最后,在我们的军工车间组装。</div><div> 我在插床上工作时,炮尾和药室都需要插床工序。有时候军工车间活多,完不成任务,就把一部分工件交给我来加工。</div><div> 多数都是把工件运到我们车间,加工完后再运回军工车间。</div><div> 有一次是个星期天,让我去军工车间加班加工炮尾。</div><div> 正值盛夏,十分炎热,诺大的车间里就我一个人,我从别的机床旁边拉过来一个风扇,想自己接上电,吹吹风扇。不想接错了线,当合上电闸,就听“碰”的一声,整个车间全断电啦!吓的我心里砰砰直跳。</div><div> 努力使自己静下心来,赶快去找来了电工,修好了车间的总闸。再也不敢接电扇了,汗流浃背地抓紧干完活就回家了。</div><div> 自那一次后,每当遇到和电有关的事,就会想起这件吓人的事,也总想如果进厂后能如愿学电工,也就不会出这样的事了。</div><div> 那是一个服从分配是天职的时代!</div><div><br></div><div>(车间的工友们在人民公园合影,是我借的照相机自拍的。)</div> <p class="ql-block"> (18)母亲</p><p class="ql-block"> 当了五年多工人,一半时间上夜班。我母亲非常心疼,更担心我白天休息不好,上夜班出工伤事故。</p><p class="ql-block">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各单位的家属院,几乎都是平房。</p><p class="ql-block"> 我们住的家属院,好几排房子,住着二十来户人家。大院里每天都会来不少小商小贩,老妈怕他们的叫卖声影响我睡觉,每当我上夜班白天在家睡觉时,妈妈就在大门口为我“站岗”,不让那些小商小贩进院。</p><p class="ql-block"> 有时候当我一觉醒来,妈妈还站在大门口,给那想进院子的小贩磨嘴皮子。看到这样的场面,总是特别感动。</p><p class="ql-block"> 几十年过去了,还总是想起老妈给我“站岗”的场景,这就是伟大的母爱!</p><p class="ql-block"> 如今,在陪伴二老的时候,总是聊起那过去的事情,一回回的聆听,一次次的感动,一阵阵的笑声……。</p><p class="ql-block"> </p> <h3> (19)电视</h3><div>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电视机还是个奢侈品,家庭根本没有电视,德州市连转播台都没有。</div><div> 齿轮厂买了一台电视机,但是,必须要有50米高的天线,才能收到电视节目。</div><div> 制作天线的任务交给了我们车间,车间把这个任务交给了赵文献。</div><div> 我和文献是好朋友,经常去他干活的车间找他玩,因为那里只有他一个人,他也很愿意我去陪他。</div><div> 五十米高的天线,用三角铁焊接而成,还真是个不小的活。先要下料,按图纸要求把三角铁截成不同长度的材料,然后,把这些截好的材料,按照长短顺序焊接起来,一个五十米高的天线就焊接成功了。</div><div> 我好几次去找文献玩时,也拿起焊枪焊了几次,基本掌握了电焊的简单焊接技术。</div><div> 天线竖起来了,电视可以看了。但是,只能看到一两个频道,即便如此,能看到电视,也是件很稀罕的事情。</div><div> 电视放在厂里的宣传科,有一次上夜班,我和车间几个工友去看电视,宣传科的人不让我们看,我的工友里有干高频淬火的,他给我们说,不让我们看,我就能让他们看不成,启动高频淬火,就会干扰他们的电视信号,就只能看雪花啦!</div><div> 且不说这种报复心理对与错,但是,有一条要记住,无论到什么时候,都不要看不起工人,更不能得罪工人。</div><div><br></div><div>(借同学的旧军装拍的照片,能看出想当兵愿望多么强烈)</div> <h3> (20)计量室</h3><div> 我们厂有个计量室,负责精密工件的计量。为了避免热胀冷缩的差异,一年四季室内温度都要保持在20℃。</div><div> 如果是现在保持室内温度不是件难事,可是在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就很不容易了。</div><div> 计量室面积不大,但是,为它保持温度的却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车间,车间里有一台制冷机,那时的制冷机体积大还挺长。夏天就制冷气,送到计量室降温,使室内温度始终保持在要求的温度。</div><div> 我们去送工件到计量室检查时,要通过一个小窗口把工件递进去。冬天感觉到窗内温暖如春,炎热的夏天小窗口内透出丝丝凉风。</div><div> 我刚进厂时就听说计量室的工作最好,技术含量高,四季如春的环境,给个县长也不换。</div><div> 我当了几年兵退伍回家,问起在计量室工作的那位师傅,工友们告诉我已经过世了,都说人不能长期生活在没有四季的环境里,会损寿的!</div><div> 人世间有好多事,好也是坏,坏也是好。这是辩证法吗?</div><div><br></div><div><br></div><div>(在好友隋赵军家自拍合影)</div> <h3> (21)工大</h3><div> 1976年9月,我们厂里成立了7.21工人大学。</div><div> 我们来自全厂的30多个工友变成了同学。</div><div> 厂东北角的几间平房就是我们的教室,厂里抽调了老大学生和工程师做教师。</div><div> 虽然都很简陋,无法和大学相比,但是,我们的学习热情,老师的认真态度,丝毫不亚于正规大学,(1985年~1987年我在聊城大学进修两年,当看到不少大学生懒惰懈怠,就联想起我们的工人大学)所以,对当年的工人大学与正规大学有了比较。</div><div> 7.21大学开学后主要是对高、初中的课程进行补课,我们多数是初中毕业,上学时正值文革,基本没有学文化课。所以,听课很吃力,作业更是下了不少功夫。</div><div> 上了三个月的7.21工人大学,带着对老师的感激,带着对同学的留恋就去当兵了。尽管时间很短,印象深刻,收获颇丰。</div> <p class="ql-block"> (22)曰宝</p><p class="ql-block"> 我进厂不长时间,就发现钳工组有个叫张曰宝的挺有意思。</p><p class="ql-block"> 大家都亲切的称呼他曰宝儿。他是在德州技工学校毕业后分配到我们厂的。</p><p class="ql-block"> 曰宝家在农村,人挺老实。到了找对象的年龄,起初有些热心人,给他介绍对象,都没有谈成。后来,他可能是受到了刺激,经常找人为自己介绍对象。</p><p class="ql-block"> 听说三车间有个人,假借给曰宝介绍对象,故意戏弄曰宝,使曰宝受到刺激,从那开始就开始有些磨叨,最后,得了精神病,被送到了聊城精神病医院。</p><p class="ql-block"> 经过住院治疗曰宝出院了,但是,还能看出和正常人有区别,在车间里也经常受到戏弄。</p><p class="ql-block"> 车间领导关心曰宝,指派焦耀武和我送曰宝去济南神经病院治疗后,再送聊城神经病院住院。</p><p class="ql-block"> 我们一行三人坐火车到了济南,坐公交车到了精神病院,就诊挺顺利,很快就看完病了。</p><p class="ql-block"> 吃完中午饭,焦耀武提出来,我们不坐公交车了,徒步回市里,顺便可以游览一下市容。</p><p class="ql-block">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精神病院离市区还挺远,我们走近一个下午的时间,才在长途汽车站附近找了个小旅馆住下。</p><p class="ql-block"> 在路上曰宝好几次感叹“望山走死马”呀!好几次坐到地上不想走了,但是,焦耀武还是坚持走,坚决不坐车。</p><p class="ql-block"> 我们住的小旅馆只剩下一间个双人间了,只好把曰宝安排在多人间。</p><p class="ql-block"> 走了一下午都很累,很快都睡着了。我们睡得正香呢,服务员来敲门,说你们一起来的那位,一丝不挂的躺在床上,睡的很死怎么也叫不醒,其他客人都给我们提意见了。赶快去劝劝他穿上衣服吧,焦耀武对服务员说,这个人有神经病,我们让他走了一下午,就是为了让他晚上睡好觉,不然,他会闹事的,请你转告他同屋的人,千万别惹他呀!服务员听后去与多人间的客人解释了一下,一夜平安过去了。 </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早起我问值班的服务员,怎么听着下水道一直在流,服务员告诉我流的水是泉水,可不是下水道,我才知道泉城真是名不虚传啊!</p><p class="ql-block"> 我们把曰宝送到了聊城精神病院,曰宝见到病友开始给他们讲在济南就医的过程,病友们都在认真的听着。送下曰宝后我们圆满完成了任务,坐长途汽车回德州了。</p><p class="ql-block"> 如今,只要想起这段故事,就佩服焦耀武的聪明,不愧当过红卫兵的司令!</p><p class="ql-block"><br></p> <h3> (23)举国同悲</h3><div>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来到了1976年,那是很不平常的一年。</div><div> 毛主席、周总理、朱总司令相继逝世,不少老工人悲痛欲绝,痛哭流涕,好多人对国家和自己的命运,都非常担忧。</div><div> 毛主席逝世的那一天,我上完夜班刚回到家准备睡觉,当听到广播里传来了哀乐,就感觉不好,又有国家领导人逝世了。</div><div> 听完毛主席逝世的告全国人民书后,马上穿好衣服,骑自行车来到厂里,和大家一起把车间里的黑板报,全部换上了毛主席逝世的内容。</div><div> 当时,厂里布置了灵堂,全厂职工和家属,分批次前去吊唁。</div><div> 最感人的是劳动模范蔡福堂师傅,带领全家到灵堂送花圈祭拜。</div><div> 那真是举国同悲呀!毛主席的丰功伟绩与高山同在,与日月同辉!</div><div> </div> <h3> (24)入伍</h3><div> 1976年底我光荣应征入伍,到部队不长时间,就接到妈妈的来信,说车间的工友们把发给我的,红旗机床和先进工作者的奖状奖品送到我家。奖品是挺粗的黑色钢笔,妈妈给我寄到了部队,我感觉特别好用,直到我退伍后好多年,一直用着这支钢笔。</div><div> 我在齿轮厂当了五年多工人,不管是车工还是刨工,都谨遵家父和师傅的教导,做老实人,说老实话,办老实事。多次被评为先进工作者,有一年全厂就评几名劳动模范,车间就把我推荐到厂里,最后光荣当选,那是对我在齿轮厂工作的肯定,回想起来我都会感到非常欣慰。</div><div> 正是在齿轮厂打下的坚实基础,在以后的军旅生涯和机关工作中,我都能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出了自己的人生之路。尽管没有创造什么辉煌,但是,能够做到脚踏实地,坦坦荡荡,问心无愧,也就心满意足了。</div><div> 退休之后我常想,从16岁当工人开始,转眼间走过了44年的工作历程,无论是在什么岗位上,都能严格要求自己,服从分配,努力工作,老实为人,无论是做好本职工作,还是应对急难险重任务,都能任劳任怨,尽心尽力,真的是没有虚度。回想起来我的前半生,足矣!</div><div><br></div><div><br></div><h3>(车间师傅和工友们送我当兵时的合影)</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