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满是充实。此时,中国北方农民面对的是麦子类夏熟作物开始灌浆,籽粒小满、成型。南方,是另一番景象:荷满塘,蚕成茧,蝌蚪变青蛙;桃子红了,杨梅紫了,枇杷黄了,处处是小小的满足。</h3><div> 此时的水田,最是鲜明动人的。农民把田缺堵上,蓄水,准备插秧前的农事了。休耕了半年左右的田畴一下子明亮起来,像一面面光滑的镜子,空气里弥漫着水的气息和泥土的芬芳。天空即使没有太阳,灰色的云影也是水洗过一般的干净和清新,与水田遥相呼应。水田里,是农民将要持续四五个月的耕作和期待,是农民一年的盘算。</div><div> 秋丰村的水田被犁开了,泥土翻卷,宛如母亲哺乳时袒露的胸脯(母亲与土地,在某种意义上有着同等概念,人类因此赖以生存和延续)。禾苗有三四寸长了,是母亲放在一边用作襁褓的绿毯子。阡陌上,遇到一头水牛。水牛后面,一个蓑衣箬笠、扛着犁铧的老农,他问我从哪里来,我说我从龙泉城里来。他又问我来这里做什么,我说不做什么,只是来看看水田。水牛听到我们说话,“哞——哞——”了两声,布谷鸟在远山,也“布谷——布谷——”地叫了起来。</div><div> 天地之间呈现的各种景象,明白无误地告诉我们,朝气、妩媚、婀娜、开朗的春姑娘已真的离去了,她的那些晾在树上的浅色的、鲜亮的衣裳,也一件件地收走了。几簇晚开的桐子花,素面朝天,且不知是春天的背影,还是夏天迎面而来的脚步。小满,这个含有演进和上升色彩的节气,正平静地把夏天向纵深推进,像一个勤劳的持重的妇女,把新近搬进的家园打扫了一遍,然后跟人们招呼:朋友,请多关照。</div><div> 栀子花开了,我不喜欢。它太过早衰,只一二日就萎了、黄了,挂在枝上,煞风景。香味也太过张扬,俗气,如一个风尘女子。在随园,我把它植在墙隅,现在,它的旁边长出了几片秋扁豆的叶芽。秋扁豆的种子是我在四天前种下的。母亲看见秋扁豆发芽了,便自言自语:“三宿芝麻,四宿豆。”我很佩服母亲,她不识字,却懂得很多事情,她说出的谚语与实际总是这般吻合和对应。</div><div> 按照民间积累的农耕经验,小满是要下雨的。早上在麻雀们的吵闹声中,象征性地下了半个时辰,把地面弄湿。中午,太阳躲在风的后面,忽明忽暗,天气因此失却了必要的温度,感觉有一点儿冷。“四月八,冻死鸭。”再过四天,就是农历四月初八,这天气,似乎要奔了这一句谚语去了。龙泉西乡农村,在四月初八到来之前,都要上山采乌稔叶浸泡糯米,做乌饭,一道让人垂涎的美食。</div><div> 有小满,就有大满。小满是一个对未来带有期许和预示的节气。小满若盈,大满若亏,若是人生,或许小满更好。</div><div><br></div><div>载 2016年第十期《西部》</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