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追溯到上世纪70年代中期插队落户的岁月一一</p><p class="ql-block"> 与上海知青相比,高中毕业上山下乡落户本县广阔天地当新农民,生活有诸多优势。回家方便,有了困难向父母求援方便,早上洗的被子,母亲下午赶来替我缝好也是有的。下放头两个月,知青小组五个人的家里时有慰问品送、或是托人带来一一油、蛋、肉及零食类,可这不是长久之计。社员家家户户养鸡,鸡蛋是生活必需品。我们也想喂养几只鸡,若每天在鸡窝里拣几个蛋改善改善生活该多好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这年我回家过端午节,顺便将父母替我养了两个月大、翅膀已长出新毛的5只小鸡带回知青小组,组里还有一个知青也同家里讲好,有5只稍大点的鸡带来。毛绒绒的雏鸡死亡率高,两个月大的鸡一准养得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村民知道我要回家,纷纷托我办事儿,有买绿豆糕的,有买香烟、红糖、白糖的,还有买铁钉的……自己和小组几个人都有东西要带,回来一定超负荷。</p> <p class="ql-block"> 到家后,我迫不及待地将村民托我代购的紧俏商品一一烟和糖的数量告诉了母亲。我眼巴巴地看着母亲,希望她说出“没问题”三个字。母亲是糖烟酒公司会计,她或许有办法买到这些凭票才能买到的紧俏商品。至于有几成把握是说不准的,那时物质匮乏,每人每月仅发一两五的糖票。那天我母亲不动色声,在她脸上始终找不到肯定或是否定的答复。我想,没必要给母亲施加压力,相信她会尽力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抓紧时间去各家走动,完成小组姐妹交付的一项一项的任务,去商店买回能买到的、一些普通的东西。到了第二天,我坐立不安了,心里总是惦记着村民托我买的糖和烟……捱到中午,母亲总算下班回了家。只见她不慌不忙、变戏法似的从拎回来的一个包里取出一包包的红糖、白糖,有一斤一包的,有两斤一包的。还从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说是主任刚批的一条飞马牌香烟……啊!那一刻,我觉得母亲特别有能耐,别人办不到的事,她全都办到了,心里好感激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一个大纸箱整整齐齐地装满50条飞马牌香烟,这箱烟就放在父母房间的蚊帐后面,柜面上是看不到这种好烟的。当时的烟民都知道,“飞马奔腾”、“东海无边”、“前门开后门”、“农村一片光明”……公家的烟虽然存放在我们家,没有批条是不能随便动的。公司领导同情职工子女下放农村的苦衷,因此爽快大度地批了一整条的好烟。</p> <p class="ql-block"> 在父母的帮助下,我的东西很快分类打包好。10只鸡分别放进两只不大的纸盒里。活的东西挺麻烦,不能压不能挤,好在家人会送我上车,至于后面的事只有靠自己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午饭后,我即准备去车站等候路过石台的长途大客车返回下放的上石队。这天,我的闺蜜、邻居小胖子也过来为我送行。哥哥已下放,小胖子无需上山下乡,高中毕业就参加工作了。她长相甜美、活泼可爱,且很会处人处事。考虑到我带的东西多、乘坐拥挤不堪的大客车不方便,还有过路车若是客满、若无旅客在石台下车是不会停车的。到时走不掉又折回来岂不恼人,我只请了两天假呀。闺蜜想了想对我说,你家后院的马路上停着好几辆军车,说不定去兰关方向,你等着,我去问问!</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一会儿功夫,她回来了,说有辆军车正好去兰关,讲妥了,带人没问题。</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真是太好了,闺蜜的一句话帮了我的大忙,地上大一包小一包的行礼不用发愁了。</p> <p class="ql-block"> 这是一辆军用大卡车,晴好天气没盖雨布车箱敞着的。我先爬了上去,下边的人将行礼一件件地递给我……就这样,不用买票不用等候不用抢占坐位,我轻轻松松地上了车。</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真是运气,车上只有三个当兵的,行礼散散的放着仍空下许多地方。小鸡叽叽喳喳地在纸盒里叫着,委屈它们了,若是我一人在车上,定会放它们出来玩耍的。没地方坐没关系,学人家两手抓住车顶上的铁柱、身体紧靠着车身,有支撑就行了。我有晕车的毛病,新鲜空气很重要,在大卡车上,我尽情地享受着流动的新鲜空气,尽可能地放松自己,乘车的不适感大大减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车启动了,一路风景如画,过了横渡到了新桥,车在通往祁门方向的一个岔路口停了下来。一个军人对我说,他们要去红卫团部办点事,一个小时后就出来。问我是一同前往,还是下车等候?我傻眼了,没这个思想准备啊,怎会有这样的插曲?事先为何不说清楚呢。本就有晕车的毛病,大货车虽说没有晕车反应,可也谈不上舒服,没奈何,我只好下车原地等候军车返回。</p> <p class="ql-block"> 那时家人没给我买手表,什么时候下的车,又等了多长时间我不清楚,感觉等了很久很久。感觉太阳不再猛烈,感觉焦虑、不耐烦,感觉不能再等了……看着一辆接一辆的大货车从身边呼啸而过,我几次想招手、想让陌生的货车司机停下来带上我一程。然而,我始终都没有挥动手臂。我不敢轻举妄动,我害怕上陌生人的车。</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那辆军车像是蒸发了,他们居然忘记有一个女知青在马路边翘首盼望、苦苦地等待……凭感觉,时间过去有两、三个小时了,我终于失去了耐心、果断作出决定,边走边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找了一颗小冬青树,试图折断它当扁担使用。我将冬青树上细小的枝叶全部扯断,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往下压树干,直压得树身大幅度地弯曲。可是小树不屈不挠、顽强地同我抗争着……没有柴刀是没办法弄断它的,我只有放弃。</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路边一块菜园里有一片绿油油的豇豆,一尺高的植株已长出些许茎蔓,这些触角需要缠绕在其它东西上才能向上延伸。园子的主人已为每棵豇豆备好了木棍,一根根整整齐齐地插在植株的旁边。我打上小木棍的主意了,情急之下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我从中挑选出一根稍粗、稍直些的棍子作为应急扁担,当时也只能这样了。</p> <p class="ql-block"> 我将棍子的一头栓上沉甸甸的竹篮,另一头则挂上拎包、挎包和手袋,将10只鸡合并装进一个纸盒里,便挑着担子、捧着鸡出发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滋味真的不好受,这根新扁担是山里才有的那种杂木,叫结栗子,属于灌木类,一般用于烧火柴。这种树质地坚硬、韧性强,有良好的承受力,挑30斤重的东西不在话下。只是木棍圆滚滚的,与肩膀接触面小,且上面布满刺状洐生物,扎的人生痛,我是负重负痛前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山里人挑担子都这样, 开始走的快,时间长了自然而然地放慢了脚步,左肩右肩不停地更换着挑。都说远路无轻担,我算是体会到了,平时能挑100斤重的担子,那是因为路近,今天30斤重的东西显得格外的沉重、累人。路漫漫似无尽头,当时多么希望有人帮我一把啊!一路上盼着遇上好心人,又害怕遇到坏人,盼着、胡思乱想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途中也曾经过两个村庄,看到几个上海女知青在地里干活,我真想走过去恳求她们留我住一晚……然而想终究是想,脚步始终没有停下来。6月的太阳看似偏西、快落山的样子,却始终伴我同行,像是在安慰我、鼓励我不要停下脚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汗水将的确凉衬衫浸的透湿、肩膀被戳的钻心地痛,两手捧着鸡,胳膊也酸的不行,口渴又不敢去喝路边沟里的水……绝望、委屈,不争气的眼泪像决了堤的洪水刷刷地流出来!</p> <p class="ql-block"> 即便精疲力尽、狼狈不堪,可我也没舍得扔掉手中捧着的10只鸡。在我眼里这不是几只鸡崽儿,长大了将是无数鸡蛋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此刻的我正是宁死也不肯弃财的守财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哭是没有用的,这我很清楚,只有不停地走、走到兰关就有办法了。也不知挨了多久,太阳完全下山了,我终于看到了兰关中学所在地,终于在走完一段上坡路后到达人口密集地一一兰关公社。</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供销社早已关门,一位营业员住的房子门朝着大马路,开着的。都是熟人,我在他家门口放下肩上的担子坐了进去。我简单地交待了几句自己的遭遇,便接过水杯一阵痛饮。这时营业员的家人不声不响地出去了,一会儿又折回来将手中的两个馒头递给我让我先垫垫肚子,她说是在公社食堂为我买的。确实是饿了,可我没有一点食欲,一口馒头也咽不下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外面的光线越来越暗,还剩下六里地,不能再打扰人家了,我要回到上石队,回到知青小组、躺到自己的床上去。休息了一会儿,感觉精神好多了,道谢之后趁着天色尚未完全黑下来我继续赶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先是走过下石队,往前便是一大段无人烟的地方,一边是山,一边是河谷。令人恐怖的是有一处山体下面被齐刷刷地削去一截、露出黑森森的半截棺材洞口。不要说走夜路,大白天一个人我也不敢经过此地啊。而此时的我已没有退路,只有咬住嘴唇,加快脚步过“鬼门关”。</p> <p class="ql-block"> “鬼”是不存在的,尽管毛骨悚然,尽管屏住了呼吸,而四周一片寂静,偶尔荧火虫一闪一闪的,没有一点鬼的迹象。说过鬼门关那是自己的想象力过于丰富罢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这条路太熟悉了,我知道快到村子了。前面有人走过来,我迎面而上,若是歹徒我会大声喊叫,村里人是听得见的。看清楚了,与自己擦身而过的是两个赶路的军人。紧绷着的一颗心终于放松下来,前面部队营房、村旁小桥和知青小屋依稀可见,此刻展现在我眼前的分明是一幅意境浓郁、亲切和谐的山水画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就在我向木桥走去的瞬间,一辆军车开了过来,与我几乎成直线、反向开进村子对面的禁区一一军事基地。当时我就在想,说不定正是自己久等的那辆军车?</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村民、小组知青正端着凳子往桥这边走,他们是去部队营地看电影呢。此刻的我只想休息,即便首映《泰坦尼克号》也不关我的事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在村口碰到几个当兵的,习以为常,我无需留意谁是谁。在我眼里,军人是一个整体,人人长得都一样。后来,村里一个社员告诉我,这几个军人说我才搭乘过他们的车,为何见面不理人?为何不等他们的车回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天大的时差啊!果然是那辆车上同行的几个军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有必要告诉人家自己的历险记吗?军人自有任务在身,犯不着放下军务送一个老百姓回家。再说了,或许人家认为我曾展开笑脸、随便搭上一辆车早早地到家了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附石岩老师精彩留评:</p><p class="ql-block"> 艾林友一则画面生动,描写细腻,充满艰辛的《搭便车的故事》,将我的记忆拉回那知青岁月…当年渡船渡过彭泽长江码头,曾走过无数次几十里的旱路,只觉路漫漫遥无尽头,偶见那嘎兹作响的木辐牛车走过,却载不动思家的乡愁……</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附单位高工陆洪度精彩评论:</p><p class="ql-block"> 高中畢业在本县农村插队当知青,离家近,生活上有诸多方便。但本文的故事则从一个侧面反映了知青生活的艰辛。一次从家里返回知青小队,可搭便车回去,本是轻便的旅程,但因开军车的军人途中要去团部办事,只能下车等候。余下的回程便多不安、企盼、焦虑、坎坷、艰辛…作者对此心路历程展开得朴实、纯正、令读者动容。通篇文章文字逼真、率直、流畅,轻快,仍不失为佳作。</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附老同学一粒沙精彩点评</p><p class="ql-block"> 你说她乐意助人,心眼好就算了,可她人还长得这么漂亮。你说她善良贤惠,不怕苦就算了,可她写文章老有能耐了。我要是那让她搭车解放军那该多美啊,打死我也不能把她撂在半道儿。开除我,我也得把她送到地儿。这机会我咋一辈子没有碰着一回?他奶奶的我真的没这个福分?要么再等等。[呲牙][呲牙] </p> <p class="ql-block"> 40多年前的闺蜜小胖子如今风姿绰约、风采依旧。这是三年前她从德国传来的图片</p> <p class="ql-block"> 插队落户的第三年,上海知青袁培珠招工后与我母亲同一办公室,比我大几岁,后来成为我小舅母。结婚前夕,她带我去上海过春节,我们留影于上海黄浦江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