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大热天,弄堂里的“味道”是最难“行”(读“航”)的。俗话说: “小暑大暑,上蒸下煮”。那时住房条件差,人口多,在这样的大热天里,大多数普通百姓——“七十二家房客”在“螺蛳壳”里实在是做不出“道场”来的,只能借天借地借弄堂,甚至借马路。来度过难熬的夏夜。</p> <h3> 刚刚出了黄梅,就遇上了连续不断的高温。</h3><div>从早到晚,酷暑伴着烈日和充满潮气的溽热,连续十来天笼罩着整个上海。</div><div>新式里弄和石库门弄堂还好些,房子相对宽势些,人口也相对少些,但也热得不得过。</div> <h3> 那些住低矮房密集的棚户区弄堂——那时,由于历史原因,这些弄堂聚居着苏北籍的贫苦人家,所以往往被称作“江北弄堂”——那就惨了。溽热而漫长的夏日简直无处可逃,那段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br></h3> <h3>“江北弄堂”基本上都是弹格路,白天,烤炉般的太阳,挂在中天,发疯似地向大地散发着光和热,弹格路的石块被烤得煞白,水滴上去会发出“嘶嘶”声,窜起一串水雾,水流到埋着块块粗粝石块的泥土,又蒸腾起阵阵土暑气,在狭小的棚屋之间,袅袅上升。屋顶的油毛毡的柏油被烈日烤化了,发出刺鼻呛人恶臭,木板墙被烤得散发着松木的焦味,仿佛一点就会冒烟起火似的,所有的暑气、蒸汽、烟气包裹并笼罩着弄堂狭小而崎岖的空间。</h3><div>傍晚显得更加燥热。</div> <h3> 炽热的太阳终于收起最后一缕火辣辣的光热,正是暮色苍茫、华灯初上之时,此时的弄堂,虽不浪漫,却异常地热闹和温馨,展现出一幅上海特有的弄堂人家消夏风俗画。</h3> <h3> 要知道石库门弄堂和“江北弄堂”的风情到底是不一样的。<br></h3><div>,傍晚的“江北弄堂”热闹非凡。骑自行车的,摇摇晃晃“叮当,叮当“地响着车铃;一边扯着嗓子吼着:“哎,让让,让让。”“当心。”狭窄的弄堂里,充斥着了满脸通红,带着一身汗骚臭的下班人群,边忙着避让,边互相打着招呼。门口都是——低头弓腰,一身臭汗,洗菜、淘米、烧水——忙着做晚饭的居民,不一会儿,各种各样饭菜的香味,在烘热的空气中四下飘散。</div> <h3> 石库门房子虽然屋里厢也很热,但借助蒲扇(有些人家还有电风扇),一家人围着八仙桌汗流浃背地吃着晚饭——这是规矩——大人规定晚饭必须在家里吃,哪能像摆摊头一样在外面吃饭,或者端着饭碗边走边吃呢——那是没有教养的表现。</h3> <h3> 尽管饭是在家里吃的,但门窗都是敞开的,饭菜香、老酒香、汗酸味伴着碗筷的“叮当”声、喝汤吃东西的“吸溜”声在弄堂里都听得到,闻得见。<br></h3> <h3> “江北弄堂”就不一样了:家家都在弄堂里摆开了小饭桌,一只只时令小菜端上了小饭桌,桌上的小菜各家每天的搭配是不同的,当然也要根据各家经济条件和口味的不同,各家菜肴有所不同,但还可以说是大同小异:素菜大多选用萝卜干炒毛豆、烤长豇豆、卤豆腐干,凉拌黄瓜、油焖茄子、番茄夜开花,还有鸡毛菜、空心菜、绿豆芽之类。荤菜品种就相对少些,无非就是鱼虾、螺丝、鸡头、鸭爪、猪头肉之类;汤,必须是有的:夏天吃得清淡,往往是咸肉冬瓜汤、番茄蛋花汤或咸菜豆瓣汤之类。上菜上齐之时,各家主妇也会招呼隔壁人家:“我迭只油爆虾烧得浓油赤酱,味道老好格,我给你钳点过去!”——明里是客气,暗中是在"豁胖"、较劲、比手艺。<br></h3> <h3> 从单位下班回家的男主人,赤膊短裤在自来水上冲过澡之后,在蒸笼一般的家里换好衣衫,出门往竹榻上一坐,点上一支香烟,深深地吸一口,然后啜上一口,老婆早就泡好的浓茶——此时是一天中最为惬意的时候。</h3><div>桌上早已摆放好酒瓶、酒杯,倒上一杯绍兴黄酒,浅浅地抿上一口,夹上一筷菜,送进嘴里,有滋有味地嚼了起来,家里的“小把戏”们大都看到赚钱的爹爹有点怯,赶快往碗里拨点菜,端着饭碗“行吃”去了,或爽性坐上了别人家的饭桌吃了起来。这里的人家没什么大的规矩——自家大人不会说,别家大人也并不在意。</div><div>喝酒的那位,总喜欢把“奶末头”儿子拉在身边,一会儿给他夹上一块肉,一会儿用筷子蘸上几滴酒让心爱的宝贝分享。</div> <h3> 男人们或独自一人,逗着孩子,细酌慢品,享受这美好的时光。抑或高兴的时候,邀上邻居隔壁、儿时发小,端上酒盅,共同举杯,天南海北、胡吹海聊,个个喝得脸红耳赤,眼睛迷离、一天的劳累和暑热全部打发,逍遥自在,简直赛过神仙!<br></h3> <h3> 接着乘风凉的大戏就开演了,其实准备工作下午就在进行了:</h3><h3> 石库门弄堂后门口,先用洗菜水,拖地板水冲上几遍,然后用清水冲上一遍,特意将晚上用来纳凉的那块地方多冲几桶水,多扫几遍地,让晚上讲故事、打扑克、下军旗的时侯,会感到格外干净清凉。</h3><div>遇到周二大扫除,弄堂里的井盖会打开,取水,大弄堂里冲洗地面用的是的井水,大暑天的下午用清凉的井水冲脚,简直是一种享受,孩子们打扫着,闹着并享受着。</div> <h3> 和管井盖钥匙的阿叔打好交道,还可以用网兜装一只西瓜,浸泡在清凉的井水里,到晚上乘风凉的时候捞起来享用。切开碧绿的西瓜,红瓤黑籽,满口甜爽,清凉透心,那真是个爽!</h3><div><br></div> <p>石库门弄堂里的小孩,洗澡傍晚就开始了——免得和下班回家的大人“轧闹猛”。</p><p> 洗澡,要轮着来。家里一个大浴盆——木头的,一般的顺序是先女后男,先小后大,半桶热水兑上凉水,女孩子的水温会高些,男孩子喜欢偏凉一点,有的甚至完全用凉水。如下午去游泳池游过泳的,澡就可以免洗了。洗完澡,脖子和额头上扑上一层厚厚的痱子粉,清清凉凉的。家里洗澡最晚的一定是家庭主妇——她们要等晚饭后,收拾好碗筷,洗好收停当,才会去洗。</p><p><span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著名作家冯骥才写过一篇散文《苦夏》,这篇散文以“苦”来概括“夏”的滋味,确也恰当。冯骥才认为:“我说我从中感受到的,确是夏的苦涩与艰辛,甚至还有一点儿悲壮。”从前的一切,都随风而逝,所以笔者以为昔日弄堂“苦夏”,除了苦涩、艰辛、悲壮以外,其中也有难以保鲜的乐趣,和容易忘却的满足,现在没有了,一切都只存在于记忆深处。</span></p><h1><b style="color: rgb(237, 35, 8);">(本文未完,待续,敬请期待!)</b></h1><p><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