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

依弘

过了个母亲节，想重新审视一下过往，把一路和孩子同行的点点滴滴都记录下来，欢乐、幸福的时光以及偶尔悲伤痛苦的回忆都记录下来。

1993年4月13日你来到了这个世界，八斤半，发育正常，感恩。一个暖暖的肉团，在我怀里呼吸着，哭泣着，那种暖暖气息，激发我必须尽心尽责做好全方位CEO，帮孩子打理一切，还要充当你的导游，给你介绍这个未知的世界。你的到来丰富、完整了我的人生。

在你的成长过程，我承担了太多的不安与焦虑，矛盾与纠结，遗憾与责任，想给你最完美的保护，让你远离危险，又怕你成为温室中的花朵，不能成材；想让你多学一点，全面发展，又怕你不再快乐；想给你成功的人生指导，我的积淀又太薄弱……

怀你的时候妈妈吃了太多辣椒，刚过满月你就起了满脸的湿疹，湿疹很痒，你不停的抓挠，皮肤有些溃烂，会有渗液流出，于是姥爷只能在你脸上拍些爽身粉，白白的像京戏里的花脸，那个样子真是惨不忍睹。由于不舒服，你一直不停的哭闹，也不吃奶。为了治疗你的湿疹姥爷找了很多大夫，想了很多办法，阿弥陀佛终于找到一个偏方，效果不错。那个月姥爷、姥姥又要调理我的饮食又要带你看病，非常辛苦。

用了那个偏方，湿疹神奇般全部好了，皮肤变得白嫩嫩，看着好漂亮，没有湿疹的困扰，可以安安稳稳睡个大觉，食欲也增加，醒着的时候精神头十足，头可以随着自己的意愿转来转去，眼睛可以左顾右盼，我们悬着的一颗心也放下了。

三个月白了，胖了，头可以抬起来一小会，能吸允自己的小手，逗你，能笑出声。

你出生的时候爸爸不在家，三个月回来，见他你会撇嘴哭，有些认生。相处几天你就认识爸爸了，逗你，你会笑。

四个月的时候带你去晋城的爷爷家住，爸爸用玩具逗你，你可以准确转动眼睛和身体了，自己躺在床上可以吚吚呀呀的玩一会。

五个多月，你会一面翻身，另一面翻不过去，不会坐，靠着坐会往边上倒下，俯卧不会用手支撑，面部表情非常丰富，一逗就会笑，笑起来全身都会动，非常可爱，对周围的事、物充满着好奇，小眼睛不停的四处张望，看到喜欢的东西或发出的声音都会好好看或听上一会。

你当时身上穿着这件漂亮小毛衣和以后漂亮毛衣都是你巧手大姨织的，你没出生，大姨就给你准备了很多小衣服，有些情温暖人。

记得你6个多月的时候，爸爸和奶奶爷爷都去晋城了，家里只有我一个人照看你，有一天你突然不停的哭闹，哭的特别揪心，怎么哄也不行，凄厉的哭声搞的我茫然不知所措，只会抱着你在外面到处溜达，尝试着安抚你。那时候天色已晚，你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迹象。恰好碰到姑姑，一看你哭的那么厉害，她说孩子一定是那不舒服了，摸了摸头也不热，看看是不是扁导体发炎，就是不张嘴，好不容易让你张开嘴，发现长了满嘴的口疮，找到病因，赶紧买药，买的是西瓜霜喷剂，涂抹完，你终于不哭了，在我怀里抽抽涕涕睡着。现在想想我都特别感激姑姑，没她，那个漆黑的傍晚真不知道该怎么办，该找谁，我那时候还是个新手妈妈，没人指导，面对突发事情，会懵掉。

十个月，可以平稳坐着玩了，能开口说简单的字，会模仿人，你鹏哥很会逗你玩，你喜欢和他交流、玩耍，一看到哥哥就表现出兴奋，还喜欢出外看新鲜的风景。

不到一岁，你已经会说话，一开口说话吐字就很清晰准确，语言表达进步的速度很快。没过多久，词汇量激增，会说短语了，甚至是2~4个词组成的短句。

那时候每天都是一大家子在一起吃饭，热热闹闹，每个家庭成员回来都会逗逗你，和不同的人交流使你智力突飞猛进，个性也特别开朗活泼。大家庭伙食都是一般的，我吃不上，奶水不够，你又不肯吃奶粉，靠喂饭，你的饭量特别小，营养没跟上，特别容易生病，一过六个月就高烧，一岁三个月才会走路。你大爹曾经形象的说那个家像车站候车室，我觉得说的特别形象生动。

这是你爷爷请摄影师拍的一组照片。奶奶不在了，她在世的时候真的很疼你，是个好奶奶。

两岁了，你会走了，会跑了，会准确地表达自己的喜好了，会体谅人，能读懂我的心情，也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进入到了“语言爆发期”，有次照顾你的新梅姐姐带你到友谊小学大门口玩，你的手指被大门挤了，伤了你的手新梅有些害怕，不敢说，你确原原本本还原了事情的经过，原来你扶着门和小朋友正玩，突然刮了一阵风把两扇门合上了，就挤到手指。

这条时髦的裤子是你姑姑送的，90元价格不菲。

那时下了班我常常会带你到院里的友谊小学玩，你虽然小，可是很暖心，非常体贴人，合照你为了和我挨着更近用小手搂着我，小大人一样。

从小你就是性格外向的孩子，语言能力超强，体力充沛，精神饱满，情绪愉快。

两岁多，你对周围的事物表现出强烈的好奇心，喜欢模仿大人，学大人打电话的样子，穿大人的鞋，拿大人的包……

你对感兴趣的事能长时间集中注意力、做到最好，玩喜欢游戏非常专心和有耐心，会把不同的玩具分组，相同的在一起，自己分饰几个人，你是个智商挺高的孩子。

记忆里这是第一次带你去长治的公园玩。

带着我的军帽。记得有次我穿军装准备上班，你突然说妈妈穿军装漂亮，这么小，你已经有观察力、判断能力了，能区分美丑了。

你小时候很喜欢读书，看过的动画片都能记住情节、人物的名字，教过的诗词、童谣都能记住。每个故事要反反复复讲无数遍，讲的精疲力竭，听得津津有味，偶尔偷懒少念一段，想糊弄过去，你会马上纠正。给你讲故事再累也不能懈怠，必须打起百倍的精神头全身心投入。你还特别喜欢给别人讲故事，而且讲得绘声绘色，记得一岁多，有次你给大爹讲故事，你大爹吃惊的发现你一字不落把故事完整的背下来了，我们才知道你有这个本事，后来陆续发现几本厚厚的《狮子王》你全部能背记下来，上了小学，你又迷上了三国演义和三国志，每天反反复复看碟，对里面的人物和故事如数家珍。

1995年底我转业了，在家休息，每天没事会带你到长治地委后面那条街上溜达，买买菜，逛逛街，有时候我会忘记拿钥匙，你能提醒我，是个有心的孩子。那条街上有家书店，我们常去那家书店看书打发时间，花两毛钱就可以坐一上午，有次我没带多少钱，看书和吃雪糕，只能二选一，你毫不犹豫选择了看书，以为你长大也会爱读书，没想到长大了，你只爱玩游戏，只能感慨这世界变化快，猝不及防。

记得有次你听到街上疾驰的汽车，突然漫不经心的说风驰电掣，你喜欢把听到和看到的事物都用词汇表达出来。据说这是智商高的表现。

这是你第一次到石家庄的家，这么小已经有家的意识了，知道这是自己的家。还记得那天你坐在床头满脸骄傲的告诉奶奶，这是我的家，这是我家的床，然后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在床上蹦来蹦去。我也特别开心，能给你一个自己的家。

爷爷家的四兄弟，你和他们年纪相差有点大，还不懂游戏规则，每次他们玩，你只能干着急，会特别痛苦，哭哭咧咧告状哥哥不陪你玩，在奶奶的高压下，他们会糊弄一会，一会就又三个人玩开了，陪你玩，他们玩不了，不陪你，你玩不了，那个阶段这是无解的难题。

三岁的你和哥哥们相爱相杀。

回石家庄上幼儿园了，刚开始去，不适应，每天都哭哭啼啼的，一大早满楼道都是你说我不去幼儿园凄惨的哭声。慢慢的你适应了幼儿园的生活，每次接你回家，你都要把幼儿园游乐设施玩个够才离开幼儿园。

1998年12月第一次坐飞机去三亚疗养。

三亚天气太热，你有些不适应，那天有一点发烧了，蔫蔫的，从小我带你带的不够好，体质弱，三天两头生病。

只要你身体好点，你就会不停的动，什么都要玩一遍，精力旺盛。

和同龄的小伙伴在一起总是很开心。

一开始见到大海，你还有点怕水，需要我牵着你的手在海边走。

虽然水上公园就在家门口，当年的我深受成功学的影响，急功近利，天天带你去各种课外班，学琴、学国画、简笔画、学英语、学奥数，老觉得玩就是消磨时光，其实有个强健的体魄很重要。记忆里好像这是我第一次带你去公园玩。你是个天赋不错的孩子，我太苛求了，压抑你个性，没让你充分发挥自己的优势，没给你足够的理解、支持、关爱，现在非常后悔，跟我这个不成熟的妈妈你吃了很多苦，养育你的过程，也是我成熟的过程。

照相前，你一定先要起个范。

这是和米米在西柏坡，航卫科那时候老组织聚会，你和米米、李泽亿常在一起玩，记得有次聚会吃饭，你和米米比赛吃包子，生生把米米吃吐了。这是在那个枯燥简单的生活里少有的社交娱乐活动。

那时你爸爸在外飞，每天家里就咱俩，把你一个人放家里不放心，走那都带着你，无论是上街购物，菜市场买菜，参加单位聚会，出门旅游，甚至去迪厅都会带着你。你太孤独了，特别渴望和小朋友玩，曾经和我抱怨家里人太少，太冷清，门可罗雀，不像爷爷家热闹。

这时你已经上了小学，还算是个乖孩子，可骨子里爱冒险爱尝试，动作协调性又差，经常会受伤，搞得我提心吊胆，惊弓之鸟，就怕磕了碰了。这不还是没看好你，在院里骑飞车摔的，一看见你摔成这样，只有满满的心疼，一句责备的话也说不出来。

你很喜欢画画，闲了就会画几笔，我呢太希望你成材，又是报班又是每天逼你临摹，生生把爱好变成负担、折磨。拼命地让你冲刺，忘记成长需要慢慢来。这些出于爱的急切，希望被原谅。

我特别重视你长身体，超过学习，为了让你长个高个子，学习游泳，每天跳跃20下，拉伸腿20下，有时候看你午休睡的香，就不叫醒你，宁可耽误功课也要让你多睡会，你醒了会特生气，嫌我没叫你，我会安抚你说和老师请假了。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倒也没太耽误学业，你是免考去的42中。

2002年，你9岁，爸爸在青岛出差，我们去青岛玩。去之前刚刚期末考试完，拿到你语文卷子，瞬间有想揍你的冲动。语文卷子那道题是这样的，请读完这首诗，如果你有感想请写出来，你直接回答没有感想，结果那道题是零分，无语。

一到青岛，早把考试成绩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你忘记烦恼的速度不是分分钟是光速，很快和同去的小朋友玩嗨皮。

第一次逛大北京，爬长城。

爸爸第一次带你去植物园。

这是你成长的小院，也是院里孩子的游乐场。天一暖孩子们就都出来了，你追我跑，玩的很欢实，大人们会聚一堆在路边聊着天陪着孩子。夏天的夜晚，都会准备好绿豆汤在路边等孩子，跑累了就过来喝一口，喝完赶快抓紧玩，一天天就这么陪伴着，看你长大。

单位组织去避暑山庄和坝上草原旅游，这个阶段特别喜欢舞刀弄枪，大概每个男孩子心中都有一个武侠梦吧，渴望自己强大，拥有盖世武功，行侠仗义，无所不能。你教我的金庸那句语录我终于记住了，“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

拿着这把刀在家天天修炼绝世武功。

四年级了，武侠梦还没做完，开始喜欢上枪战。

第一次去云南，已经五年级，明显长高了，鼓鼓的孩子脸被棱角线条取代，稚气开始消失，英气开始逼人，行为举止接近大人了。

去周庄，那时候你已经上初中，正值青春期，声音变了，有大人模样了，体质变好了，脾气变大了，独立意识，主体意识增强，什么都想自己做主，基本和大人是反着来，让你拍个照是个特难的事，好在那时的我渐渐成熟，能理解你的表现，知道“青春无敌‘’这句话是真的。

高中，你去了一个全封闭式的学校，每个月只能见你一次，每次见面忙着改善伙食，忙着洗衣服，忙着消除残酷竞争带来给你的焦虑，忙碌的高中三年没留下什么照片。在那里你遇到很多智商极高的牛人，可以过目不忘，可以解题有如神助，可以把高中三年过的像初中三年一样轻松，最后还去了清华。虽然没把你生的那么睿智超人，不过你没有怨天尤人，反倒激发你的斗志，那三年蛮拼的，我喜欢那时能吃苦、要强上进的你。送你几个高三奇葩励志标语回味一下，“提高一分，干掉千人”、“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熬过一个春夏秋冬，享一生荣华富贵”、“不苦不累，高三无味，不拼不搏，高三白活”。

高考结束，成绩不错，只有七八所大学去不了，苦尽甘来，全家都很高兴，三年艰苦的高中生活没白付出，努力结出硕果。你和爸爸去白洋淀玩，也就是现在最火的雄安新区，你还像小时候一样喜欢观察小动物，一蹲蹲半天。

去上海财大上学前，一起去看世博会展馆，你这个时期瘦瘦高高的，内敛深沉，不太依赖我了，一见面也会喋喋不休讲有趣的事情，但所思所想不说，经历了什么也不说，我想你内在的世界还是波涛深邃的，可惜现在我进不去了。

在大学阶段，还是希望你读书用功，不是因为我要你跟别人比成绩，而是因为，我希望你将来会拥有选择的权利，选择有意义、有时间的工作，而不是被迫谋生。当你的工作在你心中有意义，你就有成就感。当你的工作给你时间，不剥夺你的生活，你就有尊严。成就感和尊严，给你快乐。

假期回来，成了低头族，拿回来一本《货币战争》，你没看几页。不再是那个我一睁眼就开始问东问西、时刻不得安宁的小人儿，我也慢慢地明白，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和你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你的背影渐行渐远。我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你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你用背影默默告诉我：不必追。

大学要毕业了，陪你在五角场试西装，准备实习，即将踏入社会。

只要进入社会，就会充满了不公和竞争，你不用过分纠结，努力提升自己才最靠谱。当你在生活中处于劣势时，不要怨天尤人，一味抱怨只会消磨意志，让你沉沦，遭受更多的不公；如果你处于优势，不要整天炫耀，那会蒙蔽你双眼，渐渐地堕落为你原先看不起的那类人。

父母亲，对于一个二十岁的人而言，恐怕就像一栋旧房子：你住在它里面，它为你遮风挡雨，给你温暖和安全，但是房子就是房子，你不会和房子去沟通，去体贴它，讨好它。搬家时碰破了一个墙角，你也不会去说“对不起”。 我猜想要等足足二十年以后，你才会回过头来，开始注视这没有声音的老屋，发现它……

时间是一只藏在黑暗中温柔的手，在一出神一恍惚间，都长大了，回望过去，日子越显珍贵。我目送你远行，人生就是一个人的旅程，有些事，只能你一个人做；有些关，只能你一个人过；有些路啊，只能你一个人走，谁也替代不了你，这一程，有人来，有人走，只有亲情随时随地等在那里，在你疲惫的时候默默陪伴与守候。

今年的家庭聚会，几十年弹指一挥间，感慨无限。假如时光可以重来，那我可以做的再好些，可惜这个世界没有假如，也从来没有救世主，全靠我们自己摸索前行。儿子我不要你回报你理解，养育你是我的责任，看着一个生命，在我的陪伴下，一点点成长的喜悦就是回报。不过我要求你要努力，克服惰性，历练自己，变得强大起来再强大些，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以后就是没有爸妈的注视你也能很好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