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不掉,记忆深处的上海"味道"(之三)

繆新亚

<h3>  那时,住在石库门里的男人们在早上有一件必须要解决的头等大事——蹲坑。家里人口多,马桶只有一个,早上又是拉屎便溺的高峰时段,作为男人总不能和女人和孩子去争马桶,所以一般都是到外面去方便,殊不知,到外面去方便也有诸多不方便,那时的公共厕所不像现在那么星罗棋布,弄堂周围往往只有菜场里的简易厕所,连蹲坑都没有,要找蹲坑,起码在公交车的一二站路以外。</h3><div><br></div> <h3>  简易厕所那真是简易——用油毛毡加木板搭就的房屋,顶部是两个叠起的“人”字形的屋顶,上小下大,上面的“人”字披势一直延伸到下面“人”字的背部,中间有有七八十厘米的空隙,也不装玻璃窗——太阳晒不到,雨也淋不着——空气却可以流通。</h3> <p>  屋里十来只大木桶围成U字形,留下一边空挡是一个水泥小便池。</p><p> 大木桶即是大尺寸的马桶,足有六七十厘米高,直径也在三四十厘米,小孩一般是不能用的——双脚不着地,要坐一屁股屎不说,还有掉下去的可能,所以,满屋子都是清一色的“大老爷儿们”。</p><p> 就是大人也要看辰光,靠技巧,拼功夫的。陆文夫说,吃面要赶早,要‘’头汤面‘’才好吃。其实这样的蹲坑也要赶早-----要用‘’头汤马桶‘’。这时既没有气味,又可放心坐在马桶沿上,一屙为快 ,一旦桶里‘’内容‘’过半,就只好屁股高蹶,半坐半蹲,否则,屁股会‘’挂彩‘’,前面会‘’跑水‘’。到了九十点钟,桶内屎满为患,那就必须马步伺候了----否则 准是火星吻地球,‘’面包‘’涂‘’果酱‘’</p><p>,呵呵!</p><p><br></p> <h3>  这里经常会出现“供”不应“求”的场面——门口排起一长溜队伍——有捂着肚子的,有跺着脚的——脸都是涨红着、扭曲着;里面坐着的人:有人屁股撅得老高,面孔扭曲着,脸红脖子粗地屙着,有人一泻为快,顿时舒眉展眼;也有人点上一根香烟,皱着眉头深深吸一口,疏通着上下,屋里屁声,尿声、“扑通”声形成交响;屁臭、尿骚、屎臭拌和着劣质烟味的味道(气味)很远都能闻到。</h3> <h3>  久违了,这样的厕所;这样的味道(气味)!当下,城市里如厕的状况大为改观,连男厕所都是大小便一人一座,大解还有独立小间保证私密。小便处,起先还有“来也匆匆,去也冲冲”的提示,现有了红外感应冲水的小便池,连这个都没有了,为了避免“跑冒滴漏”的情况出现,总会有“你的一小步,文明一大步”唬人的标语,可是男厕所地上污迹斑斑、骚臭阵阵的现象依旧,好在由保洁人员立马擦拭,也有彩色卫生球来帮着消除。当然也有偏远地带的厕所仍然保持着恶臭难除的本味,</h3><div><br></div> <h3>  但这种臭绝不是当年的味道(气味),现在那些卫生状况不好的厕所所散发的臭气是积累起来的陈年的阿莫尼亚臭气,当年的厕所臭是新鲜的屎尿臭——说明当年对厕所秽物的的清除,还是日结日清的,现在的厕所臭,是日积月累的!</h3><h3><br></h3> <h3>  好了,不在这上面纠缠,不说了!这里不是怀念,而是回忆和感慨:社会是进步了,设施好了,为什么不能有更好环境,能有更好的味道(气味)?</h3> <h3>  经过清晨的一阵忙碌,家里赚钱的上班去了,读书的上学去了,弄堂里一下子变得空荡荡,闲笃笃,显得有点慵懒,些许缱绻。<br></h3> <p class="ql-block">  这时的弄堂变成了流动舞台,各路小贩次第登台亮相:“削刀磨剪刀”——喊得中气十足;“啊有啥格坏格套鞋跑鞋修伐?”——拉着长长的拖音;“坏格棕绷藤绷修伐”——像唱戏文一样,叫得有板有眼……这是卖手艺的一拨,来去一阵风。</p> <p class="ql-block">  还有卖吃的一拨,他们的来去,除了一阵风,还带来一种味道(气味):“香脆饼、苔条饼!”“盘香饼、和尚饼!”“刮啦啦松脆——三北盐炒豆啊!”,随着浓重绍兴口音的叫卖声,飘过的是一阵淡淡的苔条香、烘饼香和炒蚕豆香;</p> <p class="ql-block">  虾酱蟹酱黄泥螺”那一定是刮辣松脆的宁波话,带来的是一阵浓浓的虾蟹腥味儿;</p><p class="ql-block">“浜瓜黄金瓜,塌棵菜马兰头强来强来!”那一定是本地口音,担着一箩筐清幽幽的瓜香菜味儿;</p> <p class="ql-block">  “花生米、香瓜籽”、“麻油馓子、脆麻花!”“老虎脚爪!”,这种悠长叫卖声,总是苏北口音,明炉烤炙的饼香、油氽麦面香随之飘来;</p><p class="ql-block"> “檀香橄榄,卖橄榄!”一句带有糯笃笃,软绵绵的吴侬软语,散发着幽幽的橄榄清香……</p> <p class="ql-block">  同样的弄堂,不一样的时段,会有同样的场景,会有不一样的叫卖声,会有不一样的味道(气味)。</p> <h3> 这大约是在晚上的七八点钟。晚饭后不久,男人们还在桌前咪着老酒,脸涨得通红,眼神有点迷离,老式无线电里响着着悠扬的丝弦声和清丽委婉的唱腔,或是吴侬软语的评弹,或是声调绵软,你侬我侬的沪剧——这并不要紧。</h3><div>酒杯里的“绿豆烧”是叫屋里厢小巨头到老酒店拷来的,也许被小巨头在路上偷喝过两口,兑上了凉开水的——这也无关紧要。</div><div>关键是劳累了一天,到了夜到,弄点小老酒咪咪,舒舒筋骨,慢慢笃,交关适意啦!(此话用宁波话说更有味道)</div> <p class="ql-block"> 也许,这时会有不少上海阿爸坐在沙发上看《新民晚报》呢——一天勿看“夜报”,赛过精神上缺少点啥,好像没做这桩事体,觉也困勿着了。 呒没“夜报,就少了交关茶余饭后的话题,勿看“夜报”,啥个事体侪勿晓得,连“牛皮“也吹勿出——这是那时上海男人的普遍心结。</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时代变了,弄堂少了。许多人家搬进了舒适明亮的小区,条件好了,房屋宽敞了,日子过得反而没有过去那么活色生香,有滋有味的获得感;即使仍然生活在弄堂的人,同样找不到昔日“”充肠皆美食,容膝即安居”的满足感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获得即能满足,满足就是幸福,无关乎条件好坏,是好是坏,实在难以言说,也许,回忆可以抚慰灵魂!</span></p><p class="ql-block"><br></p><h1><b style="color:rgb(237, 35, 8);">(本文未完,待续,敬请期待)</b></h1><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