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不掉，记忆深处的上海"味道"（之四）

繆新亚

也许，这时候刚下过点小雨，湿漉漉的弄堂里会传来：“新民夜报，夜到看报；夜饭吃饱，早点困觉”的童声，接下来湿哒哒弄堂深处传来的叫卖声不断，传来的的味道（气味）也不断变化着：

　　小贩们一面拉着悠扬而清脆的声调叫着，一面停下摊子招呼着买客，一面四面张望继续吆喝。

　　卖的东西不同，吆喝声也不同，散发的味道（气味）也就不同：

赤豆羹摊飘着馥郁桂花香，五香茶叶蛋摊飘着浓浓酱油味，虾肉馄饨面摊鲜香扑鼻，酒酿圆子摊蒸腾着甜腻腻的水雾，豆腐花豆香袅袅，臭豆腐摊飘逸着既臭又香特殊气味——好一场嗅觉盛宴在弄堂深处轮流坐庄，集中展现。

说到弄堂嗅觉盛宴，还有两个时段不能错过：一个是上午十点半以后，另一个时段是下午四点半之后，相比较而言，下午那场规模要大些，味道（气味）更丰富、浓郁些。

　　早饭后，家庭主妇们拖张小木凳，在后门口拣菜、剥毛豆，张家姆妈、李家阿婆、亭子间嫂嫂会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些家长里短，旁边总会有老人和小孩在帮忙拣菜，帮腔说话。

　　一到十点半，家庭主妇们要开油锅炒菜了——有些菜中午是要烧出来的，学校近的读书人一般中午是要回家吃饭的，随着“唰”的一声菜下油锅的炸响和“乒乒乓乓”锅铲与铁锅的碰撞摩擦声响，灶披间里飘出了饭菜的香味儿，充满了灶间、过道、楼梯，从后门和窗口飘到了弄堂。

于是此时的弄堂里饭菜飘香，五味交响（香）。每天每家人家因为菜的不同味儿是不一样的， 各家各户的“贡献”的味道（气味）也是不一样的。

　　一天中弄堂里的饭菜交香的重头戏是下午那场，晚上，上班赚钱的当家人和中午道远带饭的读书人都要回家吃晚饭，有些主菜大菜要现烧出来，一些蔬菜也要现炒的才好吃。

　　一到四点半 ，一定要捅开用煤泥封了一下午的煤球（饼）炉，把炉灰出干净，加上几个新鲜煤球（或一个生煤饼），不一会儿火苗窜上来了，就开始油烧烫，菜下锅的操作。

　　不一会儿，谁家烧红烧肉，一股酱香就侵入各家的窗户；谁家煎带鱼，那带点腥味的糖醋味就满弄堂地飘荡着，谁家今天炖的鸡，那鸡的鲜香，要濡染半条弄堂，令闻到的人，不由会吸吸鼻孔，咂咂口水，情不自禁地嗫嚅一句“啊，真香！”

　　不一会儿，各种各样饭菜的香味，在弄堂里嘈杂的脚步声中四下飘散。

　　“伲屋里今天烧罗宋汤，烧得蛮多的，给你们舀一碗过去过去！；“今朝阿拉烧格腌笃鲜，老王最喜欢吃，给你们也尝尝？”；“你家今天准备了啥好菜呀？”之类的招呼声不绝于耳……

人是奇怪的动物：喜欢回忆，非常健忘。而且回忆总是美好的，就像记忆中的夏天，想得起晴朗，忘记了溽热。回忆，总是会抹去坏的，夸大好的——人就是这样奇怪！

其实，我们怀念的不是回忆中的美好，而是我们无法重游的曾经岁月。

失去才是最宝贵的，无法重来才是最大的遗憾！

（本文未完，待续，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