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涩蚕豆

广陵叶健

这几天回家吃晚饭，母亲每天都摆上一盘蚕豆，有的清煮，有用蒜苗或咸肉、咸菜作配料。惹得家属连连抗议：只知道照顾你儿子。每遇此刻，母亲便笑了：“自家地里长的，也没几顿吃了！”

母亲一直记住我的偏好，几十年来，总是在青蚕豆上市的短暂时节，让我过足馋瘾。

随我的工作到扬州生活后，母亲也在屋旁的不大的空地上，点上一把蚕豆。下班闲暇，我就去屋旁看蚕豆花开。

相比其它鲜花，蚕豆花真的算不上漂亮，只有白色或淡紫色两种，但是花中总有黑色如熊猫眼一样的斑点，又让人看上去像京剧中，丑角的脸谱般。偶尔也骗来蜂蝶，可旋即又飞远去。

但蚕豆花香总是特别的，和着春天泥土的清香气，让人总想深呼吸，却总也吸不够。

小时候，无论是大田麦地的田埂上，还是家前屋后的自留菜地， 蚕豆到处都是。我记得还把蚕豆叶采下，串扎起来，做成“毽子”踢，踢烂了，那就再做一个。

蚕豆初长，尾巴上的“黑衣”还在，饥肠辘辘的小子们就等不及地扒开，把青青的豆米扔进嘴里，甜的又是涩的。

上午放学后，我们把从母亲的针线匾里偷来的针线用上，钻进队上大田青色的麦浪里，快速剥开蚕豆，用针线串上满满一串，放进书包里。

回家后，母亲责骂是难免的，但还是顺手放进饭锅里。午后上学，孩子们脖子上多了一串佛珠一样的蚕豆，想吃了，拽下一颗，抛到天上，仰面朝上，张嘴接住。会意一笑，得意洋洋。

也有倒霉失手的时候，我和姐姐刚钻出麦地，被队长等个正着，人赃俱获。队长带人到我家，强行称走了四十斤小麦，作为惩罚。

父亲铁青着脸，不停地抽烟，母亲转过脸，不停地抹着泪，家里死一般沉寂。那段时间，我恨死了蚕豆。

但好了伤疤就忘了痛，对蚕豆的馋爱又回来了。蚕豆脱了由绿变黑的外衣，晒干了，便可炒着吃，嘎嘣脆响，那个香！

那东西吃多了，下面出口老起反应，小孩子偷偷憋住气，把小脸憋得涨红，终于一声炮响，孩子忍不住先笑，大人起初板起脸，但还是忍不住跟着笑了。

儿时对于蚕豆的记忆是青涩的，甚至是酸涩和苦涩的，但这人生的记忆，又是珍贵的，难忘的。